季時茜 第837章 秦姨娘 3）
秦芳華聽到楚玉婷的話後，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秦芳華不禁心想，楚玉婷不是一直都很討厭五伯孃嗎？當初，自己之所以會輕易相信應芳菲的片麵之詞懷疑楚玉婷，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楚玉婷曾經在自己麵前說過五伯孃和秦扶疏的壞話，這才讓自己對她心生厭惡。
其實，秦芳華自己對秦姨娘（五伯孃）和秦扶疏並沒有太多的好感，但畢竟秦姨娘是在祖父祖母的安排下嫁給了陣亡的五伯父，成為了秦家的一員。無論如何，秦家的人就算有再多的不是，也輪不到外人來指指點點。
秦芳華稍稍收回自己的思緒，然後緩緩開口說道：“婷姐姐，我記得你之前可是很不喜歡我五伯孃的啊。
可如今為何又會突然讓我去為她說情呢？
而且，我五伯孃向來為人低調，自從嫁給我五伯父之後，她就一直深居簡出。
畢竟她是個寡婦，除了我們秦家的幾個伯孃和我娘之外，她幾乎不見任何人，也不理會任何人。
像她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犯什麼大錯，需要我去為她求情呢？”
楚玉婷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芳華妹妹，我以前確實對五伯孃有些偏見，不過其中的原因，我實在不好跟你詳細說明。
而且那時的我年輕不懂事，對她存在一些誤解偏見。
但後來，我從我爹孃那裡得知了一個驚人的事實——原來，五伯孃她救過我和其他一些女子的性命。”
秦芳華聞言，不禁眉頭微皺，追問道：“這話從何說起呢？”
楚玉婷稍稍停頓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緒，接著解釋道：“芳華妹妹，你聽我慢慢講。被流放的女犯想要保住自己的清白之身，簡直比登天還難。那些負責押送的官差們，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他們有的是手段逼迫女犯或者女犯的家人就範，若是各種手段用完了，人還是不肯就範，那他們不介意直接對女犯用強。
哪怕女犯是堅貞不屈的貞潔烈女，也很難逃脫他們的魔掌。
所以，隻要女犯稍有幾分姿色，就更不可能倖免了。”
說到這裡，楚玉婷的聲音略微低沉了一些，似乎回憶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曆，“然而，與我一同被流放的那些女犯們，卻奇跡般地躲過了這場劫難。這一切，都要歸功於秦姨娘。是她替我們擋住了這場災難。”
秦芳華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怎麼會這樣？”
楚玉婷繼續說道：“不僅如此，我還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秦姨娘她根本不是自願去的，而是被秦扶疏逼迫著去的。”
秦芳華聽到楚玉婷最後一句話，氣得渾身發抖，瞪大了眼睛，滿臉怒容地罵道：“那秦扶疏簡直就是個畜生，豬狗不如！我五伯孃可是他的親生母親啊！他怎麼能如此行事……”
楚玉婷連忙安慰道：“芳華妹妹，你先彆生氣，消消氣。其實我早就知道秦扶疏不是個好東西，所以當初才會跟你說那些話，就是擔心你被他給騙了。”
秦芳華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說道：“婷姐姐，你不用擔心我。我雖然年輕，但也不是那麼容易上當受騙的。
五伯孃以前的事情，我們秦家人可以既往不咎。畢竟那都是五伯孃還未嫁入秦家的事情了，而且我們也不清楚具體的情況。”
秦芳華頓了頓，接著說：“我們隻在意五伯孃嫁給五伯父之後的事情。自從五伯孃嫁入秦家以來，她一直都很守規矩，沒有做過任何讓五伯父和秦家丟臉的事情。
所以，即使有人把五伯孃以前的事情捅到祖父祖母那裡，祖父祖母也不會因為這些而去為難五伯孃的。”
秦芳華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要知道，五伯孃嫁的可是五伯父的牌位啊！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不公的，為此我們秦家多少還是對不住五伯孃的。”
秦芳華話剛說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樣，連忙轉頭看向楚玉婷，一臉認真地問道：“婷姐姐，你是不是在擔心我祖父祖母還有伯父伯孃們會因為秦扶疏的事情而遷怒五伯孃啊？”
楚玉婷點了點頭，輕聲應道：“嗯，確實有這方麵的顧慮。畢竟出了今天這樣的事情，芳華妹妹，你們秦家恐怕是不會再容忍秦扶疏繼續姓秦，更不可能讓他繼續留在秦家莊了吧。”
秦芳華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她緩緩說道：“這是自然。秦扶疏竟然如此大膽，竟敢擅自闖入郡主和眾多官家女眷所在的院子，這可是犯了大忌啊！
就算他有一百張嘴，也絕對說不清這件事情。而且，這件事事關郡主和眾多官家女眷的清白，我們秦家肯定要給一個交代才行。”
秦芳華說完這話，稍稍停頓了幾秒，似乎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說。她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祖父、祖母及伯父伯孃們一直都是非常慈愛的人，我想他們應該不會因為秦扶疏的事情而遷怒於五伯孃吧！畢竟，秦扶疏是秦扶疏，五伯孃是五伯孃，他們之間還是有區彆的。”
然而，秦芳華的內心其實並不是那麼肯定。秦芳華心裡很清楚，秦扶疏可是五伯孃的親生兒子啊！如今秦扶疏犯下瞭如此不可原諒的罪行，家中的長輩們肯定會采取嚴厲的措施，很大可能會將秦扶疏逐出秦家，甚至不再允許他姓秦。
那麼，五伯孃作為秦扶疏的親娘，看到自己的兒子犯錯，難道她不會為秦扶疏求情嗎？這一點，秦芳華實在無法確定。
而且，五伯孃現在已經嫁給了五伯父，五伯父就是秦扶疏的繼父，就算把秦扶疏趕走，不讓他姓秦了，這也無法改變五伯父是秦扶疏繼父的事實啊！
除非……除非五伯父休了五伯孃，或者讓五伯孃與秦扶疏斷絕關係。可是，五伯孃真的會願意這樣做嗎？
秦芳華想到這些，心中便如明鏡一般，自然知道楚玉婷在擔憂何事。她微微一笑，輕聲對楚玉婷說道：“婷姐姐，你不必憂心，我姐姐隻是去我祖父祖母那裡小住一段時間罷了。若是真有什麼需要，我定會為五伯孃求情的。畢竟，這次犯錯的人可是秦扶疏呢。”
秦芳華話雖如此說，但秦芳華的心中卻也有些忐忑。匆匆與楚玉婷辭彆後，便急忙朝著秦家老太太所住的院子趕去。
秦芳華腳步匆匆，不多時便來到了秦家老太太的院門處。然而，當她遠遠地望見院門口竟然有人把守時，心中不禁一緊。
秦芳華快步走到外院門口，與看守的嬤嬤們打了個招呼。那些嬤嬤們認得秦芳華，見秦芳華來了，便微笑著放她進了院子。
秦芳華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然後邁步朝院子中的正堂走去。
還未走近正堂，秦芳華便聽到一陣淒慘的哭喊聲傳來。那哭聲撕心裂肺，彷彿能穿透人的靈魂一般。
“老太太啊，您千萬不要趕我走啊！您若是一定要趕我走，那還不如讓人直接勒死我算了！用我這副賤骨頭去給夫君配個冥婚吧！這樣一來，也算是全了我們這麼多年的夫妻情分啊！”
這哭喊聲，正是出自五伯孃之口。
秦姨娘（五伯孃）心中暗自思忖著，有幾句話一直深埋在心底，未曾對人言。那便是：未曾親身經曆過地獄般的生活，便無從知曉何為真正的人間仙境。
秦姨孃的身世頗為坎坷，她的母親乃是一名青樓女子，因此秦姨娘自幼便在那煙花之地長大，受儘苦楚。然而，命運卻在某一天發生了轉折。一位富商將她買下，並將其當作禮物送給了陸知府。
自那以後，秦姨娘得到了陸知府的寵愛，搖身一變成為了他的姨娘。在外人眼中，她似乎已然擺脫了地獄般的生活，踏入了人間仙境。然而，隻有秦姨娘自己心裡清楚，這所謂的“仙境”不過是另一個地獄罷了。
陸知府對她並無真情實意，僅僅是將她視為一個解悶的玩物而已。有時，他會親自逗弄她兩下；有時，則會將她送給辦事得力的手下，供他們消遣；更有甚者，還會將她當作禮物送給自己的上司，以博得上司的歡心。
秦姨娘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竟會如此波折。然而，命運似乎總是喜歡捉弄人。就在她以為自己將永遠沉淪在這無儘的痛苦之中時，一個意想不到的機會降臨了。
她竟然有幸嫁給了秦家老五，成為了他的遺孀。在外人看來，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子，嫁給一個牌位，無疑是一件極其委屈的事情。但秦姨娘卻並不這麼認為，她心中反而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慶幸。
被人當玩意隨意蹂躪糟蹋的日子使她厭煩男歡女愛，她隻想過過被人當人，不受欺負、不被輕賤的，有家人相伴的日子，而嫁入秦家後，她就得到了這種生活，所以秦家對她來說就是人間仙境。
……
秦芳華步履輕快地邁入屋內，嘴角掛著一抹微笑，眼神靈動地掃過屋中的長輩們。秦芳華先是禮貌地向伯父伯孃們問好，聲音清脆悅耳，宛如黃鶯出穀。
緊接著，她的目光落在了主位上正襟危坐的秦老太太身上，如同見到了最親近的人一般，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她快步走到秦老太太麵前，輕聲喚道：“祖母。”
秦老太太聽到這聲呼喚，原本嚴肅的麵龐瞬間柔和下來，流露出對孫女的寵溺之情。她微笑著回應道：“祖母的乖孫孫，你怎麼在這個時候到祖母這院子裡來了？”
秦老太太的聲音溫和而慈祥，彷彿能溫暖人心。秦老太太的目光落在秦芳華身上，上下打量著這個可愛的孫女，眼中滿是疼惜。
秦芳華見狀，連忙解釋道：“祖母，今天是芳華的生辰，郡主和官家小姐們都還在那邊玩呢。芳華隻是走開一會兒，想來看看祖母，所以就過來啦。”
秦老太太聽後，點了點頭，笑道：“原來是這樣啊。不過，你這孩子，生辰宴可是你的大日子，怎麼能把郡主和官家小姐們丟下呢？”
秦芳華眨了眨眼睛，撒嬌地說：“祖母，郡主和官家小姐們在玩遊戲呢，芳華走開一會沒有關係的啦。而且，芳華最想見到的人就是祖母您呀！”
說著，秦芳華伸手抱住了秦老太太的手，那小手緊緊地握住秦老太太的大手，彷彿在傳遞著她對祖母的深深依戀。
秦老太太被孫女的親昵舉動逗得哈哈大笑，她慈愛地摸了摸秦芳華的頭，說道：“好好好，祖母知道你最疼祖母了。來，坐祖母旁邊，陪祖母說說話。”
說著，秦老太太往一旁挪了挪身子，騰出一個空位，然後伸手拉住秦芳華，讓她在空出的位置上坐下。
秦芳華緩緩地坐了下來，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哭泣不止的秦姨娘身上。她不禁皺起眉頭，輕聲問道：“祖母，五伯孃她為何哭得如此傷心呢？難道是因為秦扶疏的事情嗎？”
秦芳華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祖母，秦扶疏畢竟是秦扶疏，而五伯孃則是五伯孃啊。她們兩個人雖然有些關聯，但終究是不同的個體。”
秦老太太微微一笑，輕輕地拍了拍秦芳華的手背，安慰道：“祖母的乖孫孫啊，你這小腦袋瓜裡裝的都是些什麼呀？祖母我還不知道你嘛，你這哪裡是來看望祖母的，分明就是來替你五伯孃求情的呀。”
秦芳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釋道：“祖母，芳華當然是來看望您的啦。不過呢，既然碰到了這樣的事情，芳華自然也想順便幫五伯孃說幾句好話嘛。”
秦老太太見狀，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她笑著對秦芳華說：“好啦，我的乖孫孫，你先彆急著替你五伯孃求情。咱們還是先聽聽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吧。”
說罷，秦老太太轉頭看向依舊跪在地上哭泣的秦姨娘，柔聲道：“好啦，老五家的，你就彆再哭啦。咱們秦家雖然如今也算有些家底了，但咱們秦家從前也是苦出身，所以絕對不會去做那忘本的事情，更不會去欺負窮苦之人的。”
秦姨娘聽了秦老太太的話，猶如醍醐灌頂一般，止住了哭泣，緩緩地抬起頭來，凝視著秦老太太。
秦老太太見狀，繼續說道：“當初買下你和你的兒子，其實是出於一片憐憫之心。你們母子倆的遭遇實在令人同情，我不忍心看到你們就這樣被人殘忍對待。”
秦家稍稍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前麵買下你們的那戶人家，他們的目的可就沒那麼單純了。他們竟然想要拿你和你的兒子去給他的兒子配冥婚！”
說到這裡，秦老太太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絲憤怒，“所謂冥婚，就是讓兩個已經死去的人結成夫妻。這種事情，簡直就是荒唐至極！”
秦老太太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然後語重心長地對秦姨娘說：“所以，老太太我當時如果不買下你和你的兒子，恐怕那戶人家就會不擇手段地弄死你們娘倆，好拿你們的屍身去給他兒子配冥婚。”
秦老太太緩了口氣，接著說道：“我當時把你們娘倆買下來後，本就沒打算留你們在身邊，畢竟我這把老骨頭也沒多少日子可活了。我買下你們，不過是想做件善事，之後就放你們自由離去罷了。
誰知道你卻告訴我，你們娘倆無處可去。我這心一軟，就動了惻隱之心，於是便問你，願不願意嫁給我那已經戰死沙場的五兒子。
其實，我這麼做也不完全是出於好心。一來，我是看你長得頗為俊俏，一副好皮囊，有道是紅顏禍水，你這樣一個婦人若沒有夫家相伴，你的好相貌容易給你招來禍事。
二來，我也是想給你一個名分，這樣一來，我也能名正言順地照顧你和你兒子。
畢竟，你一個寡婦，又生得如此美貌，就如同那紅顏禍水一般，那些個不三不四的男人，聞到你身上的味道，肯定會像聞到腥味的野貓一樣，整天對你糾纏不休。
但若是你有我們秦家作為你的靠山，那些個野貓自然就不敢對你有什麼非分之想了，你也就能安安分分地過日子了。”
話說到此處，秦老太太稍稍停頓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茶水的溫度適中，入口甘醇，讓秦老太太感到一陣舒暢。
放下茶杯後，秦老太太繼續說道：“這些年來，你一直謹守婦道，對家中長輩尊敬有加，與妯娌之間的關係也相處得頗為融洽。
這些我都是看在眼裡的，所以對你這個兒媳婦，老太太我還是挺滿意的。”
秦家老太太的語氣不緊不慢，透露出一種長輩的威嚴和沉穩。
接著，秦老太太話鋒一轉，提到了秦家對兒媳孩子的態度：“正因如此，我們秦家這些年也一直對你的孩子視如己出，將他當作秦家的孩子一樣悉心教養。
為了讓他能夠有一個良好的教育環境，我們還特意請來了名師大儒來教導他。”
說到這裡，秦老太太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你那個孩子實在是太不爭氣了。他不僅沒有好好珍惜這樣的學習機會，反而整天遊手好閒，不好好念書。
還沾染了賭博的惡習，實在是無可救藥。”
秦老太太的聲音略微提高了一些，顯然對秦扶疏的行為感到非常痛心和憤怒。
最後，秦老太太歎了口氣，緩了緩情緒，說道：“不過，看在你的情麵上，那他做的那些事讓我們賠些銀兩，我們秦家也就認了。
畢竟，你嫁的是老五的牌位，讓你一個大活人與一個牌位過日子，這事是我們秦家虧欠你。
可他這次，偷偷進入郡主與官家女子們所待的院子，還想行不軌之事。
因此，秦家再不能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