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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思押究iXYr漣裝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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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迎娶青梅竹馬的那天,我安安靜靜地在柴房裡斷了氣。

府裡上下沒人探出我的鼻息,卻不知我是江湖上最後一位龜息功傳人。

丞相在我墳前悔恨落淚時,我已溜去了江南,在畫舫上飲酒聽曲,順手捏了捏俊俏書生的臉蛋。

這日子本該逍遙快活,直到某日暴雨衝垮了祖墳,丞相發現我的棺材裡隻塞了一捆爛稻草。

那日,權傾朝野的丞相摔了茶杯,發誓哪怕掀翻整個天下,也要把我找出來。

1

夫人歿了。

我聽著丫鬟驚慌失措的喊聲,運轉龜息功,我的脈搏已經停止跳動,呼吸全無,連體溫都在迅速下降。

不可能!謝景珩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帶著我從未聽過的慌亂,她今早還好好的!

我躺在床上,保持著僵硬的姿勢,感覺有人衝進了房間。

一雙冰涼的手撫上我的臉。我能想象到謝景珩那張常年冰冷的臉上此刻會出現怎樣的表情。

沒有脈搏了。他的聲音低沉下去。

我心中暗笑。龜息功乃師門秘傳,就算是太醫院院首來了,也查不出任何破綻。

大人,府醫戰戰兢兢的聲音響起,夫人確實已經去了。

我閉著眼睛,卻能感受到謝景珩的視線。

他在想什麼?後悔?解脫?還是盤算著如何向皇上解釋丞相夫人突然暴斃?

都出去。他命令道。

腳步聲雜亂地退了出去,房門被帶上。房間裡隻剩下我和謝景珩兩個人。

我感覺到他坐在了床邊,他的手輕輕的摸著我的頭發。

成婚三年來,他從未對我有過這般親昵的舉動。

輕霜,他低聲喚我的名字,聲音裡帶著痛苦,你怎麼能就這樣走了?

他從未這樣叫過我。在丞相府的日子裡,他永遠都是冷冰冰的夫人。

今日是我迎娶蘇婉柔的日子,他繼續說著,手描繪著我的眉眼,你連這都不願麵對嗎?

我在心裡冷笑。

是啊,今日是他迎娶青梅竹馬的大喜日子。

全京城都知道,丞相大人終於要娶他心愛的女子了。

我這個聯姻娶回來的夫人,自然該識相地退出。

你總是這樣,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什麼都不說,什麼都忍著,連死,都選在今天。

我差點忍不住要睜開眼睛質問他。

我忍著?我什麼都不說?新婚之夜他就告訴我,這樁婚事非他所願,讓我安分守己彆妄想得到他的感情。

三年來,我在丞相府活得像個透明人,而他卻與蘇婉柔出雙入對,全京城都在看我的笑話。

現在,我終於死了,他倒在這裡演起深情來了?

大人!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吉時已到,賓客們都等著呢。

謝景珩的手頓了一下,我聽到他深吸一口氣,又變回了那個冷靜自持的丞相大人。

準備喪事。他吩咐,按一品誥命夫人的規格辦。

腳步聲漸漸遠去,我悄悄睜眼,確認房間裡沒人後,才徹底放鬆下來。

我的呼吸和心跳逐漸恢複正常。

我從床上坐起來,活動了下僵硬的身體。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謝景珩果然以為我受不了他娶蘇婉柔的刺激,心疾發作而死。

多完美的解釋,誰都知道丞相夫人身子弱,又不得丈夫寵愛。

窗外的喜樂聲傳來。

我走到窗前,看著府裡張燈結彩,謝景珩穿著大紅喜袍,正牽著蘇婉柔的手走向正堂。

我冷眼看著這一切,心中毫無波瀾。

曾經,我也幻想過謝景珩會這樣牽我的手,給我一個體麵的婚禮。

但現實是,我是被一頂小轎從側門抬進丞相府的,連拜堂都是和一隻公雞完成的。

祝你們百年好合。我對著遠處的喜宴輕聲道,然後轉身開始收拾行囊。

早在半年前,我就開始謀劃這場死亡了。

我偷偷變賣嫁妝,在江南置辦了宅院;聯係了可靠的商隊,安排好逃亡路線。

我從床底下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包袱,裡麵裝著銀票、幾件換洗衣物和易容用的工具。

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我住了三年的房間,我從後窗翻了出去。

府裡所有人都去前院參加喜宴了,後院空無一人。

我避開巡邏的侍衛,來到西牆角的一處狗洞前。

鑽出丞相府的那一刻,我深吸一口自由的空氣。

沈輕霜已經死了,從今往後,我要為自己而活。

三日後,我的屍體被送往謝家祖墳。謝景珩沒來送葬,他正忙著陪新夫人回門。

一場暴雨衝垮了墳頭。

當守墓人發現棺材裡隻有一堆爛稻草時,我已經坐在南下的船上,喝著桂花釀了。

船伕好奇地問我為何獨自出行,我笑著回答:去嫁人。

哦?新郎官在江南等著姑娘?

我抿了口酒,望向遠方:不,我是去嫁給自己。

2

江南的雨一直在下。

我倚在畫舫二樓的欄杆邊,看著雨點落入河中。

三個月了,自從離開京城,我終於嘗到了什麼叫自由。

姑娘,一個人喝酒多無趣。

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回頭,看見一個身著月白長衫的書生站在不遠處,手中摺扇輕搖,眉眼含笑。

好一個俊俏的郎君。

那公子覺得,怎樣纔算有趣?我晃了晃空酒杯,故意讓衣袖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腕。

書生眼睛微微一亮,不請自來地坐到了我對麵。在下蕭雲止,不知姑娘芳名?

姓白,單名一個露字。

白露。他細細品味著這個名字,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好名字。

這詩句太過巧合了。

我的本名,就這麼被他無意間點了出來。

我仔細打量這個叫蕭雲止的書生,他神色如常,彷彿真的隻是隨口吟詩。

蕭公子好才學。我重新斟滿酒,推到他麵前,不如陪我喝一杯?

蕭雲止接過酒杯,白姑娘從何處來?聽口音,不似江南人士。

北方來的。家中逼婚,逃出來的。

這倒不算說謊。

謝景珩確實是被父親逼著娶我的,而我也確實是逃出來的,隻不過方式比較特彆。

蕭雲止眼中閃過一絲玩味:逼婚?那對方必定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人,才會讓白姑娘這樣的佳人逃走。

我差點被酒嗆到。

謝景珩確實是個不解風情的,成婚三年,連我的手都沒碰過幾次。

蕭公子說對了。我傾身向前,故意壓低聲音,我那未婚夫啊,整日板著張臉,活像彆人欠他八百兩銀子。

我模仿謝景珩冷冰冰的表情,煩都煩死了。

蕭雲止哈哈大笑,伸手將我散落的一縷頭發彆到耳後。那白姑娘喜歡什麼樣的?

我一時語塞,沒想到這書生如此大膽。在丞相府時,哪有人敢這樣對我?

正當我思考如何回應時,畫舫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我轉頭看向窗外,一隊官兵正在碼頭上挨個檢查過往行人。他們手中拿著畫像,正在與路人比對。

最近查得嚴。蕭雲止順著我的目光看去,語氣依然輕鬆,說是京城裡逃了個重要的犯人。

是嗎?我強作鎮定。

蕭雲止站起身:我去打聽打聽,白姑娘稍等。

我還未來得及阻止,他已經走下樓去。

我觀察著碼頭的動靜。

蕭雲止與領頭的官兵交談了幾句,那人竟恭敬地向他行禮,然後遞上了手中的畫像。

蕭雲止看了看,忽然抬頭,目光直直地朝我看來。

他看到了嗎?認出我了嗎?是在找我?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早已易容改裝,現在的模樣與原本隻有三分相似。更何況,在所有人眼中,沈輕霜已經是個死人了。

謝景珩不可能明目張膽地找一個已死的丞相夫人。

除非他已經發現了棺材裡的稻草。

我咬住下唇。必須立刻離開。

趁著蕭雲止還在碼頭,我迅速收拾了隨身包袱,準備跳水逃走。

白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蕭雲止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突然想起有急事。我後退幾步。

蕭雲止走近,臉上帶著令人捉摸不透的笑。真奇怪,這畫像上的人,與白姑娘有七分相似。

巧合罷了。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

更奇怪的是,他繼續逼近,此女是丞相府逃奴,盜走了重要財物。但這封丞相親筆寫給江南總督的密信卻說,要找一個會龜息功的女子。

謝景珩竟然連龜息功都查出來了!

蕭雲止已經將我逼到窗邊,退無可退。他抬手,我以為他要抓我,而他隻是輕輕撫過我的臉。

易容術不錯,但眼神騙不了人。

我握緊匕首,準備拚死一搏。蕭雲止卻突然退後一步。

夫人,需要幫忙嗎?

我震驚地看著他:你早就知道?

從你模仿'不解風情的木頭人'開始。不得不說,模仿得很像,我差點以為謝景珩本人在場。

你是誰?我警惕地問,為什麼要幫我?

蕭雲止,如假包換。他行了個誇張的禮,至於為什麼幫你,因為我討厭謝景珩,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窗外的喧嘩聲越來越近。

蕭雲止走到牆邊,推開一幅畫,畫舫主人是我朋友,這裡有暗道通往岸上。如果你信我,就跟我走。

他現在至少不是敵人。我點點頭,跟著他進入暗門。

蕭公子,我在黑暗中問道,你真的隻是個書生嗎?

他的笑聲在暗道中回蕩:白姑娘,不,沈夫人,在江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的秘密也許有一天你會知道。

暗道儘頭是一間小屋。蕭雲止從櫃子裡取出一套粗布衣裳遞給我:換上這個,我送你出城。

我接過衣服:那通緝令上有我的真名嗎?

蕭雲止搖頭:隻說是逃奴,沒提丞相夫人半個字。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看來你的前夫不想讓人知道,他的夫人還活著。

我冷笑一聲。

是啊,謝景珩怎麼會讓人知道,他親自下葬的夫人早已逃之夭夭?這對他丞相大人的顏麵是多大的打擊。

換好衣服,我從包袱裡取出一個小瓶,倒出裡麵的藥水抹在臉上。易容漸漸溶解,露出我本來的麵容。

果然比通緝令上美多了。

少油嘴滑舌。我瞪他一眼,接下來去哪?

西域商隊明日啟程去涼州,領隊的阿史那欠我個人情,會帶你安全離開江南。

為什麼要幫我?我仍然不解。

蕭雲止沉默:因為我知道謝景珩是什麼樣的人。他寧可折斷飛鳥的翅膀,也要把它關在金籠子裡。

謝景珩就是這樣的人,掌控一切,不容違逆。

謝謝。我真誠地說。

蕭雲止又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彆急著謝,說不定哪天我會向你討回這個人情。

屋外突然傳來腳步聲。蕭雲止臉色一變,迅速吹滅蠟燭。官兵搜到這裡來了。

我們屏息躲在門後,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如果被抓回去,謝景珩會怎麼對我?想到他那張冰冷的臉和從不留情的手段,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跟我來。蕭雲止壓低聲音,下麵通向河道,憋住氣,遊到對岸的柳樹下等我。

我還未來得及回答,大門已經被踹開。

快走!蕭雲止推我入水,自己卻轉身迎向官兵。

我聽到他說:幾位官爺,有何貴乾?

3

他為我引開了官兵,現在生死未卜。

終於遊到對岸,我躺在柳樹下,大口喘著氣。

蕭雲止。我攥緊拳頭,如果因為我連累他出事。

你在擔心那個書生?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月光下,那人一身異域裝束,腰間彆著把彎刀。

你是誰?

阿史那·烈。他站直身子,蕭雲止讓我來接你。

我警惕地後退半步:證明給我看。

阿史那咧嘴一笑:他說你會這麼問。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正是蕭雲止腰間那枚。他還說,沈夫人比看上去更難對付。

看到玉佩,我放鬆了警惕:蕭雲止怎麼樣了?

那小子滑得很。阿史那把玩著玉佩,官兵抓不住他的。走吧,天亮前得出城。

他轉身就走,我遲疑片刻,跟了上去。

慢點。我喘著氣說。

阿史那回頭,目光落在我濕透的衣衫上,你冷。

不等我回答,他已經脫下自己的外袍扔給我。

謝謝。我裹緊袍子,確實暖和了許多。

阿史那沒說話,隻是放慢了腳步。

我們來到城外一處營地。

十幾匹駱駝和馬車圍成一圈,中間燃著篝火,幾個同樣異域打扮的商人正在收拾貨物。

少主回來了!一個紅鬍子大漢高聲喊道。

少主?

阿史那簡短地點點頭,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吩咐了幾句。

紅鬍子立刻拿來乾衣服和熱湯,恭敬地遞給我。

換上,喝掉。阿史那指了指旁邊的帳篷,一炷香後出發。

帳篷裡,我迅速換上乾衣裙。我悄悄撩開帳篷一角,觀察外麵的商隊。

準備好了嗎?阿史那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我深吸一口氣,掀開帳簾走出。

阿史那上下打量我一番,突然伸手過來。我下意識要躲,他卻隻是將我散落的頭發彆到耳後。

這樣更像我們西域女子。

商隊很快啟程。

蕭雲止說你要去涼州?

我點點頭:暫時離開中原比較好。

因為丞相?

我看向他。

蕭雲止告訴你的?

他隻說你在躲一個人。阿史那輕笑,但能讓蕭雲止那小子親自出手相助的,整個大梁也沒幾個。再加上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丞相夫人暴斃。他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不難猜。

彆緊張。阿史那語氣輕鬆,我對中原的權力遊戲沒興趣。商隊隻認錢和路,不問客人來曆。

天色漸亮,商隊沿著官道前行。

遠處山巒起伏,與我熟悉的京城景色截然不同。

休息一會。

我下馬活動僵硬的四肢,走到溪邊洗臉。

我洗去殘餘藥物,露出本來麵目。

這才對。阿史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偽裝不適合你。

你知道被謝景珩找到會是什麼下場嗎?

阿史那挑眉:他會殺了你?

不。我苦笑,他會把我關起來,用金鏈子鎖在床頭,直到我認錯求饒。

阿史那突然大笑起來,有意思!我倒是想會會這位丞相大人了。

突然紅鬍子一聲暴喝:有埋伏!

阿史那猛地將我撲倒在地,一支箭擦著他的肩膀飛過。

暗衛!是謝景珩的人,他們竟然追到了這裡!

阿史那吹了聲口哨,商隊護衛立刻組成防禦陣型。他一把拉起我,推向紅鬍子:帶她先走!

不行!我掙脫紅鬍子的手,他們是衝我來的!

阿史那已經抽出了彎刀,那就更該走了。

我眼睜睜看著彎刀所過之處,血花飛濺。

但暗衛人數太多,很快就有三個黑衣人突破防線,向我撲來。

紅鬍子拔刀迎戰,卻被一箭射中大腿。

我拿出匕首,我雖然武功不如阿史那,但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弱女子。

第一個暗衛撲來時,我側身避過,第二個趁機抓住我的肩膀,我屈膝頂向他胯下,在他吃痛彎腰時一記手刀劈在他後頸。

夫人。第三個暗衛突然開口,丞相大人請您回去。

休想!

暗衛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我留在丞相府的玉佩,謝景珩送我的唯一禮物。大人說,您若不肯回,就想想沈家上下三十餘口。

父親、母親、年幼的弟妹,謝景珩竟然用他們威脅我?

就在我分神的之際,暗衛撲來。我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擒,一道黑影突然擋在我麵前。

阿史那悶哼一聲。

阿史那!我失聲驚呼。

他踉蹌了一下,反手劈了暗衛一刀。

走!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拖著我衝向馬匹。

身後,商隊護衛已經解決了大部分暗衛。

阿史那吹了聲口哨,馬飛奔而來。他翻身上馬,然後彎腰一把將我撈起,放在他身前。

抓緊!

風聲呼嘯,血腥味包圍著我。

你中箭了。

彆動,死不了。

我們一路狂奔,直到馬力竭才停下。

阿史那選了一處隱蔽的山洞,剛下馬就踉蹌了一下,扶住岩壁才沒倒下。

讓我看看!我扶他坐下,小心地檢查傷口。

我從裙擺撕下布條。得把箭拔出來。

阿史那點點頭,從靴中抽出一把匕首遞給我:用這個。

我用匕首割開傷口周圍的衣物,深吸一口氣,握住箭桿。會疼。

快點,女人。阿史那不耐煩地說。

我猛地發力,箭矢帶著血肉被拔出。阿史那悶哼一聲,硬是沒叫出聲。

得止血。我四處張望,看到洞外有些草藥,連忙跑去采摘。

回來時,阿史那已經自己坐起來,正用匕首燒灼傷口。

我一把奪過匕首:不要命了?

將草藥嚼碎敷在傷口上,再用布條緊緊包紮。阿史那全程沉默地看著我。

為什麼替我擋箭?

商隊的規矩:客人安全至上。

隻是這樣?

還有就是我想看看那位丞相大人到底有多在乎你。

晚上,我在洞口生了堆小火。

阿史那因失血而昏睡,我守在一旁,思緒萬千。

謝景珩竟然用沈家威脅我,這不像他一貫的作風。他一向不屑於用這種手段,是什麼讓他變了?

火光中,阿史那出奇地安靜,沒了白日的鋒芒。

我輕輕撥開他額前的金發,發現他眉心有一道細小的疤痕。

往下看,他的肩膀上紋著一個奇特的圖案。

正當我想湊近看清楚時,手突然被抓住。

好奇害死貓,夫人。

我慌忙抽回手:你的傷?

死不了。他慢慢坐起來,商隊明天會找到這裡,然後繼續上路。

我點點頭,突然感到一陣疲憊。

這短短一天經曆了太多,追殺、逃亡、阿史那為我擋箭,不知不覺,我靠在岩壁上睡著了。

朦朧中,感覺有人給我披上外衣。

夢裡,謝景珩站在遠處,手中牽著金鏈子,而鏈子的另一端是阿史那。

4

再來一壺!

我高舉酒杯,醉仙樓裡絲竹聲聲,舞姬水袖翻飛,滿座賓客喝彩連連。

三個月來,我第一次如此放鬆。

阿史那的商隊早已安全抵達涼州,謝景珩的暗衛也再未出現。

白姑娘好酒量。身旁的藍衣書生為我斟滿酒。

醉意朦朧中,我想起在丞相府的日子——那些必須保持端莊的宴會,那些謝景珩冷冰冰的警告。

白姑娘在想什麼?書生湊近問道。

想我那個死鬼丈夫。我脫口而出。

這個身份是我新編的,年輕寡婦,出來散心。在涼州這地方,沒人會懷疑。

白姑娘已經嫁過人?

嫁過,又死了。我晃著酒杯,醉眼迷離,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

滿座嘩然,隨即鬨堂大笑。

我跟著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是啊,沈輕霜已經死了,死得透透的。

謝景珩想必也和蘇婉柔過著琴瑟和鳴的日子。

姑娘醉了。書生伸手扶我。

我正想推開他,醉仙樓的大門突然被踹開。

一群黑衣侍衛進入,分列兩側。隨後,一個修長的身影進入。

我手中的酒杯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謝景珩。

三個月不見,他瘦了些,輪廓更加鋒利,眉眼間的寒意比從前更甚。

搜。

侍衛立刻散開,挨個檢查賓客。

我低頭假裝醉酒,希望散落的發絲能遮住臉。

這位大人,不知……醉仙樓老闆戰戰兢兢上前。

謝景珩一個眼神就讓他閉了嘴。

我偷偷抬頭,看見謝景珩從懷中取出一幅畫像,他竟然親自追到涼州來了?

大人,沒有。

這邊也沒發現。

侍衛們陸續回報。

謝景珩眉頭緊鎖,目光掃過大廳。

我趕緊靠在書生肩上,假裝醉得不省人事。

這位公子,侍衛走到我們桌前,請抬頭。

書生慌忙推開我:官爺明鑒,在下隻是……

我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突然,一隻冰涼的手將我拉起。

夫人,謝景珩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玩夠了嗎?

我緩緩抬頭。謝景珩的眼睛此刻燃燒著我從未見過的怒火。

這位大人認錯人了吧?我強作鎮定,小女子姓白。

沈輕霜,你以為假死、易容、逃到涼州,我就找不到你了?

我環顧四周,所有人都驚恐地看著我們。藍衣書生已經嚇得癱在椅子上。

看來裝不下去了。

我借著酒勁伸手摸上謝景珩的臉:這小郎君長得好像我那個死鬼丈夫啊。

謝景珩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回京。他冷冰冰地命令,一把將我抱起。

放開我!我掙紮起來。

謝景珩走向門口,侍衛們迅速跟上。

我急中生智,假裝掙紮時用指甲下藥。

你?謝景珩突然腳步一頓,眼神渙散,下藥?

大人?侍衛首領察覺不對,上前一步。

謝景珩晃了晃,轟然倒地。我趁機掙脫他的懷抱,在侍衛們反應過來前,已經撒出一把煙霧粉。

抓住她!

我衝向廚房,從後門竄入小巷。涼州城的小路七拐八繞,我專挑暗處跑,很快甩開了追兵。

躲在一處廢棄院子裡,謝景珩竟然親自追來了!他不是應該和蘇婉柔新婚燕爾嗎?為何對一個已死的前妻如此執著?

更糟的是,我的易容藥物和銀票都落在了醉仙樓。現在全城肯定會戒嚴,必須儘快出城。

還好,阿史那臨彆時送我的匕首還在。

城門已經戒嚴,侍衛比平時多了三倍。

我躲在陰影處觀察,隻有西側城牆因為年久失修,守衛相對鬆懈。

正準備行動,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

彆緊張,是我。

蕭雲止從暗處走出。

蕭公子?我放下匕首,你怎麼?

聽說涼州出了大熱鬨,特意來看看。他咧嘴一笑,沒想到真是你。謝景珩親自出馬,麵子不小啊。

我苦笑:他現在怎麼樣了?

醒了,暴怒。蕭雲止壓低聲音,已經調了涼州駐軍,誓要掘地三尺找到你。

謝景珩從來不是感情用事的人,為何對我如此執著?

我有辦法幫你出城,但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告訴我,謝景珩為什麼對你窮追不捨。僅僅因為一個逃跑的妻子,不值得丞相大人如此大動乾戈。

我這也是我想知道的。成婚三年,謝景珩對我冷淡至極,如今卻像著了魔一樣追捕我。

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麵子?

蕭雲止若有所思:或許吧。他遞給我一套粗布衣裳,換上這個,跟我來。

蕭雲止找到一處排水口,雖然狹窄,但足夠一個人爬出去。

出去後往西走三十裡,有個獵戶小屋。裡麵有馬和乾糧,足夠你到下一個地方了。

我感激地點頭:蕭公子,大恩不言謝。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沈輕霜,你真的不知道謝景珩為何追你?

我搖頭。

因為他愛上你了,傻子。蕭雲止鬆開手,隻是他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

謝景珩愛我?那個成婚三年都不願碰我的男人?那個在我要死時還忙著迎娶青梅竹馬的男人?

不可能,他隻是不能容忍有人違逆他。

蕭雲止聳聳肩:隨你怎麼想。快走吧,天亮前得離開涼州地界。

蕭雲止的話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謝景珩愛我?

5

獵戶小屋比想象中舒適。

屋內確實如蕭雲止所說,備好了馬和乾糧,還有一套乾淨的男子衣衫。

我迅速換裝,將長發束成男子發髻。

馬蹄聲由遠及近。

是我。蕭雲止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他手裡拎著一隻野兔。

你怎麼來了?我鬆開匕首,不是說讓我獨自上路嗎?

蕭雲止晃了晃手中的獵物:餓著肚子怎麼逃命?他熟練地生火烤兔。

我坐在火堆旁:謝景珩那邊?

全城戒嚴,你的畫像貼滿了涼州大街小巷,賞金一千兩。

好訊息是,他撕下一條烤好的兔腿遞給我,畫像上的你還是女裝模樣。現在這樣暫時安全。

蕭公子,我放下兔肉,直視他的眼睛,你之前說謝景珩愛我。有什麼依據?

蕭雲止動作一頓:女人啊,總是問這種問題。他歎了口氣,你知道謝景珩把你死訊壓下來了嗎?至今朝廷上下都以為丞相夫人隻是重病靜養。

我皺眉:這有什麼特彆的?

特彆的是,他把你那口空棺從祖墳移出來了,就放在丞相府的密室裡。

謝景珩瘋了不成?把棺材放在自己府裡?

還有更精彩的,他囚禁了蘇婉柔。

什麼?他們不是剛成婚嗎?

成婚?蕭雲止嗤笑一聲,哪來的婚?謝景珩根本沒碰過她。你死後第三天,他就把人關進了地牢。

這完全不符合謝景珩一貫的行事風格。他一向最看重體麵,怎麼會做出囚禁世家貴女這種出格的事?

為什麼告訴我這些?我警覺起來。蕭雲止知道得太多了,多得不像一個普通書生該知道的。

蕭雲止沉默片刻,突然解下腰間玉佩。

因為這個。

你是皇上的人?

蕭雲止輕輕點頭:陛下派我來監視謝景珩。

當今皇上與謝景珩表麵君臣和睦,實則暗流湧動。

謝景珩權勢過大,皇上早有忌憚。

三年前那場宮宴,你還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那是我和謝景珩初見的地方。

父親帶我入宮赴宴,我貪玩迷路,誤入梅林,撞見了獨自飲酒的謝景珩。

月光下,他一身白衣,眉目如畫,我一眼就淪陷了。

那晚有人試圖毒殺謝景珩。蕭雲止的話將我拉回現實,是你誤打誤撞喝了他那杯酒。

是的,我喝了謝景珩遞來的酒,然後突然暈倒。

醒來後,父親告訴我,皇上親自賜婚,將我許配給謝景珩。

那毒是誰下的?

蕭雲止意味深長地看著我:這正是陛下想知道的。

所以我的婚姻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陰謀?

謝景珩娶我,是因為我無意中救了他一命?

那他這三年的冷淡就有瞭解釋,他根本就是在怨恨我!

我需要知道真相。

蕭雲止站了起來:我可以幫你查,但有個條件。

又是條件?你們就這麼喜歡談條件?

查出真相後,你要回京。陛下需要你指證謝景珩。

指證謝景珩?以什麼罪名?謀反?結黨?還是毒殺朝廷命官?

我憑什麼相信你?我後退一步,萬一毒本就是皇上下的呢?

蕭雲止眼中閃過一絲讚賞:聰明。但如果是皇上要殺謝景珩,何必大費周章監視他三年?

這個理由並不能說服我。

考慮一下吧。三天後,我會帶著線索回來找你。

蕭雲止轉身要走,我突然叫住他:等等!你為什麼要幫皇上監視謝景珩?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回頭:一個想活下去的可憐人罷了。

如果真如蕭雲止所說,我的婚姻始於一場毒殺,那麼這三年來謝景珩對我的冷淡就不僅僅是無情,更可能是保護?

那個把我當空氣的男人,怎麼可能是在保護我?

6

三天過去了,蕭雲止沒有回來。

我站在獵戶小屋的窗前,望著遠處綿延的山脈。

不知為何,我想起了丞相府後院那株老梅,每年它總是最早開花,謝景珩常在那裡獨自飲酒。

手腕上的傷隱隱作痛。

那是成婚第一年,我不小心打翻了謝景珩的硯台,後來變成了淡淡的疤痕。

當時他說了什麼?夫人,小心些。就這麼一句不鹹不淡的話,然後繼續低頭批他的奏摺。

在想什麼?

阿史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猛地回神。

三個月不見。

你怎麼找到我的?我又驚又喜。

商隊有商隊的辦法。蕭雲止送信給我,說你遇到麻煩了。

他人在哪?

被召回去了。阿史那走進屋內,從懷中掏出一封信,臨走前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輕霜:

事態有變,皇上急召。已查明當年下毒者確為太後,目的是阻止謝景珩與沈家聯姻。你父親手中握有太後通敵的證據,這也是謝景珩娶你的真正原因。

保護證據,同時保護你。

證據在你身上。

小心謝景珩,也小心皇上。

三日後,涼州西三十裡處見。

雲止」

我反複讀了三遍,仍是一頭霧水。證據在我身上?

他說什麼?

他說三日後見?那不就是今天?

阿史那點點頭:所以我連夜趕來接你。商隊已經在那邊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啟程。

我得去見蕭雲止。至少要弄清楚這所謂的證據是什麼。

太危險了。謝景珩的軍隊已經封鎖了涼州所有出入口。

所以才需要你幫忙啊,西域商隊不是有特彆通行權嗎?

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跟我回西域吧。不管什麼證據,什麼恩怨,都與你無關了。在那裡,你會是自由的。

阿史那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我。

西域廣袤的沙漠,璀璨的星空,確實令人嚮往。沒有謝景珩,沒有朝廷紛爭。

我不能,我必須知道。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他歎了口氣,走吧,商隊等著呢。

我們騎馬抵達了約定地點,奇怪的是,周圍靜悄悄的,沒有蕭雲止的影子。

不對勁。阿史那警覺地環顧四周,商隊應該已經到了。

話音剛落,數十名黑衣士兵從四麵八方湧出,將我們團團圍住。

西域商隊阿史那·烈,為首的將領冷聲道,你涉嫌勾結中原逃犯,奉丞相令,即刻捉拿歸案!

謝景珩的人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這裡?

蕭雲止出賣了我們。阿史那低聲說,手已經按在了彎刀上。

不可能。如果蕭雲止真是皇帝的人,那麼他和謝景珩。

沒等我想明白,阿史那拔刀迎戰,我抽出匕首,背靠背與他站在一起。

我掩護,你衝出去!

不行!我不能丟下你!

阿史那突然轉身,在我唇上狠狠親了一下:記住,西域永遠是你的退路。

說完,他猛地將我開,我眼睜睜看著他被五六把長矛同時指住,卻無能為力。

住手!你們要抓的是我!

放了他,我跟你們走。我上前一步,否則,我將匕首抵在自己咽喉,你們隻能帶一具屍體回去見謝景珩。

將領臉色變了:放下武器!所有人後退!

阿史那掙紮著要衝過來:輕霜!彆做傻事!

我對他搖搖頭,用口型說了三個字:相信我。

士兵們讓開一條路,任由他們繳了我的匕首,綁住雙手。

大人!西麵來了一支隊伍!

難道是蕭雲止?

帶犯人立刻撤離!留十人斷後!

我被推上馬背,最後看了一眼阿史那。他被按在地上,嘴角流血,卻仍死死盯著我。

馬蹄聲漸近。

丞相府的人聽著!蕭雲止高聲喊道,奉皇上口諭,沈輕霜即刻押送進宮,不得有誤!

將領麵露難色:蕭大人,下官奉的是丞相親令。

聖旨在此!抗旨者斬!

兩方人馬劍拔弩張。

沈輕霜,皇上承諾,隻要你交出證據,就赦免你假死之罪!

皇帝和謝景珩有什麼區彆?不過是一個要殺我,一個要利用我罷了。

遠處又傳來馬蹄聲,是謝景珩的主力部隊!

丞相親自來了!

蕭雲止臉色一變:輕霜,快決定!跟我走,至少能活命!

我看著越來越近的軍隊,又看看被押著的阿史那,最後看向蕭雲止。

放開阿史那。我平靜地說,讓他和商隊安全離開中原。

蕭雲止皺眉:這?

否則我現在就去死。誰也得不到證據。

放人!

士兵們不情願地鬆開了阿史那。他踉蹌著站起來:輕霜。

走吧。我對他笑笑,記得給我留一匹最快的駱駝,說不定哪天我就去西域找你了。

阿史那還想說什麼,卻被商隊的人拉走了。我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謝景珩的軍隊已經到了眼前。

丞相大人。蕭雲止拱手行禮,下官奉皇命……

我知道。謝景珩打斷他,回去告訴皇上,沈輕霜是我的妻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翻身下馬,一步步向我走來。

三個月,他好像老了十歲。

夫人,玩夠了嗎?

我隻是平靜地問:如果我說沒玩夠呢?

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那就繼續玩。不過這次,彆再逃了。

7

我被囚禁在彆院已經三天了。

謝景珩給我安排的房間寬敞明亮,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一日三餐由專門的廚娘準備,甚至還有個小丫鬟伺候我梳洗。

唯一的問題是我出不去。

我像隻被圈養的金絲雀,而他則扮演著溫柔體貼的主人。

第四天傍晚,當謝景珩再次推門而入時,我終於爆發了。

你到底想怎樣?要殺要剮給個痛快!

謝景珩平靜地看著滿地狼藉,蹲下身親自收拾:今天的杏仁酥不合口味?明天我讓他們換桂花糕。

謝景珩!我已經死了!全京城都知道丞相夫人已經入土為安!你現在把我關在這裡算什麼?

他動作一頓,緩緩站起身。

你問我算什麼?他聲音低沉,算執念,算不甘,算我謝景珩這輩子唯一犯的糊塗。

彆碰我。蘇婉柔呢?怎麼不去找她?

她在地牢。

什麼?

我娶她那天,就把她關進了地牢。

三年來我冷落你,疏遠你,是因為太後的人時刻盯著丞相府。謝景珩聲音低下來,我越表現得不在乎你,你就越安全。

我咬牙道,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證明給我看。

過去半年,我清理了太後在朝中的十二個心腹。

這隻能證明你在對付太後,不能證明你在乎我。

沈輕霜,你到底要我怎麼證明?把心掏出來給你看嗎?

放我走。現在就放我離開。

不行。

為什麼?

因為外麵更危險!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開門一看,是蕭雲止!

你怎麼來了?

沒時間解釋。謝景珩被召進宮了,這是你唯一逃走的機會。

我憑什麼相信你?

蕭雲止急道,謝景珩這三年一直在保護你!就連把你關在這裡,也是因為皇上已經派了殺手!

跟我走。蕭雲止拉住我的手,趁謝景珩拖住太後,我送你出城。

我猶豫了。如果蕭雲止說的是真的,那我這一走。

輕霜!他催促道,沒時間了!

8

三年後。

我坐在酒館門前的藤椅上,看著日落。

阿黃在我腳邊打了個哈欠,這隻貓是兩個月前突然出現在酒館門口的,我餵了它一碗羊肉湯,從此它就賴著不走了。

老闆娘!再來壺酒!

來了。

在這裡,沒人會因為我動作慢而責備我。人們更在意酒夠不夠烈,而不是上得夠不夠快。

一支小型商隊正朝鎮子走來。領頭的駱駝上坐著個熟悉的阿史那,老遠就衝我揮手。

我笑著搖搖頭。自從三個年前護送我到此後,每隔半個月就要來一次。

輕霜!阿史那跳下駱駝。

那個中原人呢?他環顧四周,語氣隨意,但我知道他問的是誰。

去集市了。我指了指鎮子東麵,說要買些香料。

阿史那撇嘴:他還沒走啊?

我笑而不答。這個問題他每次來都要問,彷彿期待某天能得到不同答案。

酒館裡又傳來催促聲。我起身招呼阿史那:進來吧,新釀的葡萄酒剛好可以喝了。

阿史那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跟著我走進酒館。

老闆娘,你這兒缺個老闆啊!一個醉醺醺的商人喊道,考慮考慮我怎麼樣?

眾人鬨笑。這已經成為酒館的日常玩笑。我熟練地拋了個白眼,給阿史那倒了杯酒:彆理他們。

阿史那卻突然嚴肅起來:輕霜,有件事你得知道。他壓低聲音,中原那邊傳來訊息,皇上病重,蕭雲止掌了大權。

我手一抖,酒灑了幾滴在桌上。蕭雲止掌權?

彆擔心,他已經為謝景珩平反了。現在中原人人都知道,丞相大人是被奸人所害,不得已離京。

我鬆了口氣。

對了,謝景珩一年前也來了,那晚他知道我安全後,他便和蕭雲止開始佈局了。

還有蘇婉柔死了。

什麼?

說是畏罪自儘。阿史那聳聳肩,是太後滅口的。皇上病重後,太後一黨已經被蕭雲止清理得差不多了。

蘇婉柔雖然可恨,但也不過是權力遊戲中的一枚棋子。如今棋子被棄,遊戲卻還在繼續。

門鈴輕響,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謝景珩即使穿著普通的衣服,也掩不住那股與生俱來的氣質。

喲,丞相大人回來了。阿史那故意大聲說,語氣嘲諷。

謝景珩看都沒看他一眼,走到我麵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袋:你要的孜然,還有……他拿出一個糖葫蘆,路上看到的,想起你喜歡。

我接過糖葫蘆,這是中原的小吃,西域難得一見。謝景珩一定是特意跑了很遠的路才買到的。

阿史那哼了一聲:堂堂丞相,現在淪落到跑腿買零食?

謝景珩這纔看向他:總比某些人強。

你!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我趕緊打斷:阿史那,你不是說商隊急著趕路嗎?

阿史那瞪了謝景珩一眼,不情不願地站起來:是得走了。他湊近我,下次給你帶更好的禮物,比某些人的糖葫蘆強多了。

我送阿史那到門口,他翻身上駱駝,突然俯身在我耳邊低語:如果他再讓你傷心,告訴我。

我笑著點頭,目送商隊遠去。

轉身回到酒館時,發現謝景珩正熟練地給客人們倒酒。

這一年來,他學會了所有酒館的活計——釀酒、算賬、甚至下廚。

輕霜。他突然開口,我有話對你說。

蕭雲止來信了。皇上駕崩,新帝登基。我們可以回去了。

我接過信,卻沒有立刻開啟。

你想回去嗎?

謝景珩沉默片刻: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我喜歡這裡。空氣是自由的,人是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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