乩檀獨唇mAGA兜舷 001
表妹再一次穿著一身破洞的棉服來我家拜年時,我拿出了一件羽絨服給她。
沒想到她大發雷霆,把羽絨服踩了又踩。
“就是因為你總是送這些破衣服給我,我爸媽纔不給我買新的!”
“把你不要的破爛都收回去!我不是你的垃圾回收站!”
這場景和我昨晚的夢一模一樣!
夢裡她因為這件事記恨上了我,我卻渾然不知。
姑姑將她丟在我家十年,我把她當親妹妹一樣對待。
吃的用的都先給她不說,還幫她輔導功課,打跑欺負她的混混。
可就在她自媒體成功後,她卻煽動粉絲對我進行大規模的網暴。
“我原本有愛我的父母,是你非要用你廉價的愛來討好我,他們心寒了才會去生二胎的!”
“你毀了我的家,我也要毀了你!”
我被她的極端粉絲撞死在了馬路上。
這一次,我笑著撿起了地上的羽絨服:
“誰說要給你了,我隻是讓你看看,等會我要拿去捐給貧困山區的孩子的!”
1.
表妹沒想到我沒有像往常那樣來哄她,一時之間漲紅了臉。
“你……誰要看你的破衣服!自作多情!”
她嘴上雖然這樣說,眼睛卻緊盯著我的羽絨服不放。
這可是我去年才買的大牌,商場裡沒有兩千塊買不下來。
再看她身上,穿的是一件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棉衣了,衣袖都短了一截。
有些地方還有著明顯的補過的痕跡。
她手上長滿了凍瘡,紅腫得像個豬蹄。
注意到我的視線,她慌忙把雙手藏到身後,臉上閃過難堪。
再看她媽,穿的是一件質感不錯的貂皮大衣,雖然有幾分俗氣,但至少暖和。
我不由得苦笑一聲,她沒有新衣服,真的是因為我給了她衣服穿嗎?
難道不是因為她爸媽根本就沒想過給她買嗎?
她以為她的委屈是我給的,其實全是因為她的父母!
我拿著羽絨服進了房間,雖然我嘴巴上說著要捐,但我其實也捨不得。
我願意給她是因為我可憐她,而不是因為我是個傻子。
今年夏天,我也給了她一批舊衣服,隻是全是舒適的T恤。
而她想要一條裙子。
一整個夏天她媽都以她有我的舊衣服為藉口,沒給她買。
我本來想出這個錢,結果一下大降溫,這件事也不了了之了。
看來從那時起,怨恨的種子就已經埋下了。
再回到客廳時,場麵雖然已經恢複了平靜。
可我媽臉上已經有了幾分不高興。
姑姑對著我媽笑得討好:
“嫂子,我……我有個事兒想跟你說。”
2.
“我和剛子商量好了,等過完年就去廣州闖一闖。可雪慧還要在這邊讀書,她正是初三的關鍵時刻,耽誤不得!”
“嫂子,你看……你能不能幫我個忙,幫我照顧雪慧一年,就一年!你放心,等她中考完我就把她接走!”
她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
張雪慧一聽她媽要走,立馬愣住了,眼眶裡迅速浮上了水汽。
“我不!我要跟你們一起走!我不要住在彆人家看人臉色!”
“胡說八道什麼!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你表姐對你有多好你沒感覺嗎!她是拿你當親妹妹疼的,你彆不知好歹!”
姑姑狠狠擰了張雪慧一下,她的啜泣立馬變成了嚎啕大哭。
“閉嘴!你不是說你學不懂數學嗎,你讓你表姐教你!人家可是名牌大學生,有大好前途的,你姐吃肉你怎麼說也能喝口湯,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晦氣死了!”
這話聽得我擰起了眉頭,這是**裸地要吸我的血啊。
我媽原本還有幾分笑意的臉徹底耷拉了下來。
“弟妹,不是我不近人情,你也聽到了,是孩子自己不願意。說到底,孩子還是得跟在父母身邊,我們這些做親戚的,不論怎麼樣,那也是隔著一層。”
姑姑眼見我媽要拒絕,立馬噌地一聲站起,當著我們的麵,狠狠甩了張雪慧一個巴掌。
她下手極重,張雪慧白皙的臉頰瞬間就浮上了五指印。
鼻血湧出來落在光潔的地板上,看起來觸目驚心。
“你這個喪門星!你舅媽肯收留你都是我們家祖墳冒青煙了!你還敢挑三揀四?”
姑姑一邊罵,一邊粗暴地揪著張雪慧的頭發,強行把她按跪在我媽麵前。
“快!給你舅媽磕頭!說你一定聽話,會做家務會伺候人,長大了以後當牛做馬地報答她!不然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去,讓你自生自滅!”
張雪慧被她媽嚇得渾身發抖,頂著滿臉的鼻血和眼淚,用力地磕著頭:
“舅媽……我會乖乖的,我會照顧你和姐姐的,求求你就收留我吧……”
我媽再不喜歡她們,也被這陣仗驚得站了起來。
她終究狠不下心看一個孩子被如此作踐,連忙把她扶起來:
“這是個大事,我得好好考慮下,先吃飯吧……”
當天晚上我半夜起來上廁所時,卻發現姑姑和張雪慧房間的燈還亮著。
我偷偷貼近,聽到裡麵傳來清晰的人聲。
“媽媽也捨不得你,隻是咱們家裡現在沒錢,你賴在你舅媽這裡,過得比家裡好不知多少倍!”
“你也看到了,新床單,新被子,還有那麼多家電,這哪兒是我們家有的東西?”
“你非要跟著我們的話,我們還得分出精力來照顧你,你就成了爸媽賺錢的拖油瓶了!”
“你就乖乖在這裡待幾年,等爸媽賺到錢了就來接你,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多好!”
“你要裝得乖點,才能使勁兒吃她們的用她們的,當年你奶奶死的時候,所有的遺產都被你舅媽拿走了,你用的這些錢本來就是我家的!”
當年奶奶的遺產都是平均分的,是姑父拿了錢去賭,輸光了不敢告訴姑姑才說沒給。
姑姑咬牙切齒:“你奶奶那個偏心的死老太婆!”
張雪慧帶著哭腔小聲問道:“媽,你真的會來接我嗎?”
“當然!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們纔是一家人!等爸媽在廣州站穩腳跟,馬上就來接你!”
我站在門外冷笑了一聲,好一個一家人。
你們這一家人,是必須吸乾另一家人的血才能活下去嗎?
行啊。
那就看看我家這血包,能不能讓你們如願以償了。
3.
我比張雪慧大五歲,從小我就知道她爸媽不愛她。
她媽為了要個兒子,前麵已經打了三胎了。
這一胎是醫生說,再打以後就懷不了孩子了,她才勉強生下來的。
張雪慧剛從產房裡被抱出來時,他爸一見是個丫頭,鐵青著臉色轉身就走了。
長到五歲的時候,整個人瘦小得像個三歲的孩子。
麵色蠟黃,頭發枯草般稀疏,身上的衣服永遠是破舊且不合身的。
每次見到她,我心裡都堵得慌,總會求爸媽多給我點零花錢,給她買點糖果零食,或者把我捨不得吃的點心、新得的玩偶塞給她。
大部分時候,我都哄著她,讓著她。
我心疼她。
如果沒有做那個夢的話。
在我被她煽動的網暴逼死街頭後,她和她的父母,靠著編排我的罪狀,在網路上演母慈子孝,賺得盆滿缽滿。
而我的媽媽,在得知我死訊後一夜白頭,沒過多久就鬱鬱而終,隨我而去。
如果我不知道這些,那我還是會像夢裡那樣,無條件地信任她,奉獻我的一切。
可是那個夢真實得不像假的。
醒來時,我既憤怒又困惑。
我怕這隻是一個虛假的夢,我怕我錯怪一個本就活得艱難的女孩。
直到我看到她當著我的麵把我的羽絨服狠狠摔在地上。
眼神裡的怨毒與夢中如出一轍。
不得不說,我鬆了一口氣。
也為自己感到慶幸。
慶幸我還有機會挽回。
這一次,夢裡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父母不愛她,寧願活在謊言裡,那我就把謊言撕碎給她看。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時,姑姑早就不見蹤影,隻留下一張字跡潦草的紙條。
我媽無奈地看了我一眼。
這燙手山芋,不想接也得接了。
張雪慧已經做好了早飯,小心翼翼地坐在桌子旁等著我們起床。
我媽歎了口氣:“早飯以後可以出去買,你現在是初三,學業最重要,這些雜事不用你做。”
張雪慧突然就紅了眼眶:“我知道了,舅媽是不是我做得不好?您彆嫌我……我以後不做了就是了。”
我媽被這話一堵,臉色不太好看。
我在旁邊挑了挑眉,夢裡她也是這樣說的。
而夢裡的我,就像個傻子一樣,扭頭就和我媽吵了起來,說她說話太難聽刺痛了雪慧。
現在我的卻沒什麼反應,大剌剌地坐到了椅子上。
呼嚕呼嚕地喝起了稀飯。
我媽為了緩和氣氛,笑著轉移話題:“對了,前兩天我同事出國回來,送了我一盒進口巧克力。”
她起身拿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一共十個,雪慧四個,雨詩四個,剩下兩個歸我,可以吧?”
我媽自認為非常公平。
出門的時候,我卻在我的包裡摸到了另外兩個不屬於我的巧克力。
我媽調皮地衝我眨了眨眼。
我會心一笑。
她一向不愛吃甜食,那兩個是專門留給我的。
這也很正常,畢竟我纔是她的親女兒,人都有私心,她能在明麵上做到大致公平,已經不容易了。
電梯下行,狹小的空間裡彌漫著沉默。
突然,張雪慧轉過頭,直勾勾地盯著我,帶著怒氣質問道:“你為什麼不把你的巧克力給我?”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憑什麼?”
她更生氣了:“你以前都會全部讓給我的!我剛纔看見了,舅媽把她那兩顆也偷偷塞給你了!蔣雨詩,你怎麼這麼自私?”
我氣笑了:“大姐,這是我的東西,請不要對彆人的物品有這麼強的佔有慾好嗎?”
“少用這副我欠了你的口氣跟我說話,沒人該你的!”
“叮——”電梯門適時開啟。
我不再理會她,大步流星地踏了出去。
轉身離開前,我沒錯過張雪慧那淬了毒的眼神。
彷彿我不再是曾經嗬護她的姐姐,而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4.
我沒有告訴我媽關於那個夢的事情。
因為我不願意讓她傷心。
同時我也沒有故意在我媽麵前說張雪慧的壞話。
當然,我更不會再像夢裡那個蠢貨一樣,處處護著她,替她說話。
我媽對張雪慧一如既往,沒有任何偏愛,但也沒有苛待她。
她最愛的人始終是我。
沒了我替張雪慧說好話,也沒了我把資源讓給她,她過得可沒有夢裡那樣滋潤了。
新學期來了一個新的英語老師,全英文授課。
她不僅跟不上老師的進度,口語更是差到被同學私底下給她取了個難聽的外號。
在夢裡她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可那時候有我在她身邊自告奮勇輔導她的學習。
我不論多忙每天都雷打不動地抽一個小時來教她語法和練習口語。
硬生生把她的英語成績提到了年紀第一,口語還被老師當作榜樣讓大家學習。
她出儘了風頭。
可我卻因為過度勞累暈倒在了學校。
醒來時,我媽正一臉擔憂地看著我,而張雪慧卻跑去和同學聚餐。
或許從那時起,夢裡的我就該意識到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這一次,我隻是冷眼看著她紅著眼眶回到家。
“姐……你能不能,能不能教教我英語……”
她抹著淚,拿著一張淚痕未乾的英語試捲走到了我麵前。
我頭也沒抬:“我也有自己的學業和論文,很忙,你有問題應該多去請教老師,或者和同學討論。”
她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我媽。
我媽沒什麼表情,語氣平淡:
“雪慧啊,你姐確實沒空,你要是真想補課,就給你爸媽打個電話吧,讓他們給你報個輔導班,專業的老師教得更好。”
張雪慧期待的眼神瞬間黯淡,她抽泣道:“爸媽在外麵打工掙錢那麼辛苦,我怎麼能再給他們增加負擔?我要懂事,要心疼他們,更不能像姐姐這樣,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舅媽,你每個月的工資那麼高,你幫我出錢吧,就當我找你借的,以後我掙錢了一定雙倍還你。”
我媽沒理她,自顧自說道:
“哦,對了,這個月你的生活費,你媽還沒轉給我呢,你順便在電話裡問問,什麼時候打過來?總不能一直讓我墊著吧,舅媽家也不寬裕。”
我心裡暗笑,我媽裝傻充愣的功夫,真是日益精進。
張雪慧落寞地走進了她的房間,連晚飯都沒吃。
我倒是樂得逍遙,跟我媽出門吃了一頓大餐。
不到半個月,更致命的一擊來了。
張雪慧在公開課上被抽到朗讀課文。
這次她蹩腳的發音讓她全年級都出了名。
“口語姐又在說英語了,我有視訊,無償!!”
她這次是哭著回來的。
一進門她就找我媽借了手機。
她咬著下唇,猶豫了很久,還是撥通了那個電話。
“誰啊!他媽的大晚上打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姑父極其不耐煩的咆哮,背景是嘩啦啦的麻將洗牌聲。
張雪慧被吼得一哆嗦,聲音細若蚊蠅:“爸……是,是我,雪慧。”
“誰?”
姑父的吼叫聲在寂靜的客廳裡尤為刺耳。
“打打打!老子的清一色全被你打沒了!沒眼力見的賠錢貨,儘會觸老子黴頭!滾!”
沒想到她還沒說出自己的需求,就被結束通話了電話。
還捱了一頓臭罵。
張雪慧的臉漲紅,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我媽,哀求道:
“舅媽,我能再給我媽打一個嗎?”
在我媽的默許下,她打通了姑姑的電話。
“嫂子,有啥事啊?”
電話那頭是飯店後廚切菜炒菜聲,混雜著服務員催菜的聲音。
“媽媽,是我,是雪慧。”她生怕又被掛了電話,沒等那頭開口又繼續說道,“我想要……我想報個英語輔導班,你能給舅媽轉點錢嗎?”
“什麼班?”
姑姑氣急敗壞:“你知道那要多少錢嗎?你媽我起早貪黑,從早上五點乾到晚上十點,腰都快累斷了,就掙了幾個血汗錢,是讓你這麼糟蹋的?”
“咱們傢什麼條件你不清楚?送你去學校是讓你讀書,不是讓你去跟人攀比的!學習隻能靠自己,我給你報了班你就能保證考上清華北大嗎?”
“雪慧,你要懂事!爸媽這麼拚命,可都是為了你啊!你能不能讓我們省點心!”
一頓鋪天蓋地的PUA後,那頭有人高聲催促姑姑去端菜,電話便被毫不留情地結束通話了。
張雪慧僵在原地片刻,隨後發出了嚎啕大哭。
5.
我媽總歸還是有些不忍,畢竟這就是個孩子。
她在網上找了些免費的課程,答應張雪慧每天讓她用iPad學習一個小時。
沒想到剛過了一個星期,iPad就被弄丟了。
張雪慧哭得真情實感:“舅媽,我明明放到書包裡的,不知道怎麼就不見了……對不起舅媽。”
我想到早上在朋友圈裡看到的姑姑的新手機。
我算是知道那新手機怎麼來的了。
“那就報警吧,IPad的價格已經達到立案的標準了。”
我掏出手機,作勢要報警,張雪慧的臉色唰地就白了。
“不能!不能報警!我……可能是我放在哪兒忘了吧,我再找找!”
她死死攥著我的手不放,聲音裡帶上了顫抖。
“姐,不就是一個iPad嗎,你以前更貴重的東西我都弄丟過,你為什麼要抓著不放呢?”
我用力掰開她的手:“我抓著不放?你為什麼弄丟了彆人的東西絲毫沒有愧疚心呢?還要理直氣壯地來指責我太過於計較,簡直是倒反天罡!”
“你!你太欺負人了!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姐姐!”
她咬著嘴唇,恨恨地跑開了。
“明天晚上之前,我再見不到東西,你知道我會乾什麼的。”
在她摔上門之前,我撂下了這句話。
第二天一早,我就在客廳上,看到了完好無損的iPad。
“媽,保管好,以後可彆隨便再借給彆人了。”
張雪慧早飯都沒吃,落荒而逃。
6.
她拉不下臉去找老師教她,最後一個學習的途徑也被自己堵死了。
於是她在學校裡的日子越發難熬了起來。
“口語姐”的名聲傳開後,她成了部分混混學生眼中絕佳的霸淩物件。
起初隻是言語上的嘲笑,後來開始藏她的作業本,在她椅子上倒膠水。
我記得在夢裡的這個時候,我已經擼起袖子跟那幾個堵她的太妹乾過一架。
雖然掛了彩,但也震懾住了她們,成功讓張雪慧擺脫了校園霸淩。
這一次,當她頂著一頭亂發,穿著沾滿了腳印的校服回來時。
我隻是平靜地盯著她,並未有任何詢問。
她怨恨地瞪我一眼,覺得我在看笑話,捂著臉跑回了房間。
她選擇了隱忍,但霸淩從不會因忍讓而停止。
隨後的幾天,她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身上的傷也越來越多。
我媽十分擔憂:“雪慧,你在學校裡遇到什麼事了嗎?怎麼每天回來都亂糟糟的。”
“如果遇到什麼事一定要及時給舅媽說,舅媽會幫你撐腰的,你爸媽也會幫你撐腰的。”
張雪慧本想開口說出自己的處境,但一聽到她爸媽,她又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沒事的,舅媽。”她輕輕搖了搖頭,“我隻是最近在練運動會的專案,把身上折騰得臟了點,您放心,我自己洗。”
我媽無奈地看了我一眼,在張雪慧進房間後,連忙拉著我問是怎麼回事。
我斟酌著開口:“應該是被校園霸淩了,放心吧媽,我有計劃。”
雖然我希望她付出代價,但這和她被霸淩是兩回事。
我不能助紂為虐。
第二天,我特意在學校不遠處的小巷子裡等著。
這條巷子是眾多混混收拾人的地方,沒監控,也很少有人走這裡過。
我也是從他們學校的霸淩視訊裡找到這個地方的。
不出意外的話,張雪慧會成為下一個被拍成視訊傳播的霸淩物件。
沒等多久,一群小太妹推搡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
“跪下!”
清脆的耳光聲在巷子裡響起,周圍的人發出一陣鬨笑。
“把她衣服給我扒了,我今天要好好給她拍個視訊,到時候傳到校園群裡,讓所有人都看看你這副賤樣。”
為首的女生擺弄著指甲,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皺眉。
“不要,不要,對不起……”
張雪慧死死護著自己的衣服,不斷哀求著。
就在她們一群人拉扯時,一聲暴喝打斷了他們的行動。
“在乾什麼!給我鬆開!”
警察趕到了。
一群人拔腿就跑,沒想到被巷子裡的我一腳踢翻在地。
隔著人群,我看到了張雪慧那張灰白的臉色。
7.
做筆錄時,張雪慧一直低著頭極不配合,問什麼她都支支吾吾。
警察沒辦法,隻能從我這邊入手。
我將我知道的所有資訊都告訴了警察,順便還將在巷子裡錄到的視訊作為證據提交了上去。
可沒想到,一回到家,張雪慧就崩潰了。
她死死盯著我:“誰要你來管我的事了,我有沒有被霸淩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覺得十分荒謬:“第一,你應該對我說謝謝。”
“第二,要不是我救了你,現在你的私密照已經滿天飛了,是我保護了你!”
她扯著嗓子尖叫道:
“難道我現在這樣不是你造成的嗎!你要是肯教我學英語,我怎麼會被人嘲笑,被人欺淩!你這個假惺惺的賤人!”
“你非要讓我在全警察局全校麵前丟儘臉麵你才開心是嗎?你要幫我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幫,非要在我被扒衣服的時候幫!”
“你裝模做樣地幫我報警,不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張雪慧是個不敢反抗的慫包,是個被扒了衣服錄影的賤貨!”
“我變成現在這樣,你滿意了?”
我媽氣得想說話,我抬手阻止了她。
“我假惺惺?”我嗤笑一聲,迎上她怨毒的目光。
“張雪慧,你搞清楚,打你的是那些小太妹,錄你視訊的也是那些小太妹,我幫你用合法手段維護權益,倒成了我的錯了?”
“你就是個顛倒黑白的白眼狼,難怪沒人愛你!”
“你胡說八道什麼!”她尖聲反駁。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清楚。”
我向前一步,壓低聲音,說出去的話卻像淬了毒。
“你之所以有今天,不是因為我不幫你,而是因為你那對偉大的父母!他們但凡對你有一點心疼,會連個輔導班都不給你報?會在你被欺負的時候,連電話都懶得聽你講完?”
“你在他們心中到底是嘴巴上說的乖女兒,還是一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你自己感覺不到嗎?”
“你這些年,穿過新衣服嗎?吃過肉嗎?你見哪對父母會像對待你一樣對待自己的孩子的?”
“他們真的愛你嗎?”
她的瞳孔劇烈收縮,想來這還是頭一次有人這麼直白地告訴她父母不愛她這個現實。
“你胡說!他們……他們就是沒錢!沒錢!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想要什麼就要什麼嗎!”
我嗤笑一聲,說出了我最近一直想說出口的那句話。
“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
“你媽,她懷孕了。”
8.
張雪慧僵在原地,她難以置信地重複了一遍我的話:
“懷孕?”
“不可能!你騙我!我媽說了她生了我之後就再也生不了孩子了,怎麼可能懷孕!”
我將一張照片甩在她臉上。
“自己看吧,我朋友偶遇她做產檢,拍過來問我的。”
照片上姑姑的臉雖有些模糊,但能看出來是她。
“你自己好好看看!他們為什麼不管你了?因為他們正在全力準備迎接他們的寶貝兒子!”
“而你早就成了他們眼裡多餘的累贅,所以才被當作垃圾一樣甩到我家!”
張雪慧死死盯著那張照片,呼吸越來越急促。
“我不信……我不信!你騙我!我媽不會這麼對我的!”
她猛地搶過我媽的手機,顫抖著撥通了姑姑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依舊嘈雜。
“嫂子,又怎麼了?”
姑姑的聲音帶著藏不住的不耐煩。
“媽!是我!你是不是懷孕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電話那頭明顯頓了一下,隨即是厲聲的嗬斥:
“你胡說什麼!誰跟你嚼的舌根?是不是蔣雨詩?彆聽她瞎說!媽這麼大年紀懷什麼孕!我跟你爸在外麵辛苦掙錢,不就是為了你嗎?你能不能彆整天胡思亂想,好好讀書行不行!”
我冷笑一聲,故意提高了聲音對著張雪慧道:
“我可是有你媽媽在廣州的地址,是不是胡說,你去看她肚子有沒有大起來不就知道了?”
姑姑在電話那頭顯然聽到了,聲音帶上了幾分驚慌:
“張雪慧!我告訴你,你彆聽外人挑撥!我們纔是一家人!你要是敢鬨,敢來找我們,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一家人?”我搶過手機,“姑姑,你們這一家人,可真有意思,把女兒丟在外麵不聞不問,自己偷偷準備生兒子,這就是你們所謂的一家人?”
說完我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張雪慧徹底崩潰了。
我將一個地址塞給了她,連同一千塊錢。
“要不要知道真相,由你自己決定。”
她盯著地址看了幾秒,突然起身衝回房間,手忙腳亂地把自己的東西往書包裡塞。
“我要去找他們!我要親口問清楚!我不在你們家住了!我要回我自己的家!”
我和我媽對視一眼,都沒有阻攔。
“你要想清楚。”
我在她衝出家門的最後一刻,還是忍不住提醒道。
“去了,就未必能想回來就回來了。”
她頭也不回地跑了。
9.
我媽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怎麼會有你姑姑做產檢的照片?”
我聳了聳肩:“AI合成的,不過她確實懷孕了。”
我媽瞪了我一眼,卻也沒再問為什麼我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根據夢裡姑姑孩子的年齡,倒推出了她懷孕的時間。
照片雖然是假的,事情卻是真的。
至於她的地址,我也是在我死後她們母女倆在直播間賣慘的時候聽來的。
要怪隻能怪她們自己了。
後續的事情發展,和我猜測的走向**不離十。
張雪慧根據我給她的地址,真的找到了她父母在廣州的出租屋。
麵對突然出現的女兒,姑姑和姑父又驚又怒。
激烈的爭吵中,張雪慧看著親生母親那微微隆起的小腹,積壓了十幾年的委屈和怨恨徹底爆發。
她趁著她媽不備,故意將她從狹窄的樓梯上推了下去……
姑姑被緊急送醫,不僅孩子沒能保住,由於子宮受損,她再也無法懷孕了。
張雪慧真的成了他們唯一也是最後一個孩子。
姑父的兒子夢徹底破碎。
暴怒之下,他將所有怒火都傾瀉在張雪慧身上,將她打了個半死。
然後不顧她的哭喊,聯係了一個願意出十萬塊彩禮的鰥夫,決定把這個喪門星女兒賣掉換錢。
我聽說這件事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到處聯係人要領養男孩了。
但由於他們虐待張雪慧的事跡太過出名,根本沒有人願意把孩子過繼給他家。
更不要說以他們兩口子的財力,更不可能從福利院領養到健康的孩子了。
10.
半個月後,我突然在家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背對著我,穿著破爛的的衣裳,正縮在門口發抖。
她一抬頭看見我,瞬間兩眼放光,一雙黑乎乎的手就伸了過來。
“姐!我終於見到你了!我……”
她哭成了淚人。
我連忙後退兩步,警惕地看著她:“你怎麼回來的?”
她斷斷續續地告訴了我事情的經過。
原來她是逃出來的。
趁著他爸出門打牌,她媽去上班的間隙,用鉗子夾開了防盜窗,跑出來的。
一路上她又乞討又搭免費的車,輾轉了半個月纔回來。
“姐,你說得沒錯,他們根本就不愛我!我就是個給他們賺彩禮的工具人!”
她恨恨道:“我早該聽你的,對不起姐,我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她抱著我的腿,苦苦哀求。
我冷笑一聲,將她一腳踢開。
“原諒你?那誰來補償你對我做過的那些事?我不是冤大頭!”
“不是的不是的姐……”她拚命搖頭,“你從小到大不都最疼我了嗎,好吃的好玩兒的你都緊著給我,為什麼,為什麼你突然就變了!”
“我夢到過!夢到你對我很好很好!夢到我們不是這樣的!”
我沒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她。
在我的目光下,她逐漸愣住了,然後難以置信地甩了甩頭。
“不可能,那不就是個夢嗎,不可能!”
看來她也做了那個夢。
我穩了穩心緒,儘量平靜地開口道:“我也做過那個夢,夢裡的我對你掏心掏肺,換來的是什麼?是網暴,是慘死,是我媽的白發人送黑發人。”
“張雪慧,你問我為什麼變了?那隻是因為我不想再做你的冤大頭了,不想再家破人亡了!”
她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我看著她,繼續說道:
“你不是一直嚷嚷著要回你父母身邊嗎?你不是覺得他們纔是你的家人嗎?現在,如你所願了。”
她沒聽懂我的意思,疑惑地看著我。
沒關係,你馬上就懂了。
樓梯間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姑父帶著兩個麵相凶悍的老鄉衝了上來。
我早在一個星期之前,就好心地給姑父打了電話,告訴了他張雪慧可能會回來找我。
“爸!爸我不要!我不要嫁人!舅媽!姐!救我!求求你們救我!”
張雪慧發出淒厲的哀嚎,拚命想拉住我的手。
我媽站在我身後,眼神複雜。
但最終,她什麼也沒說,隻是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著姑父像拖死狗一樣將哭喊掙紮的張雪慧拖走,心裡升起了一抹快意。
她絕望的眼神一直釘在我身上。
在她被拖入樓梯黑暗的前一秒,我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張雪慧,你不是想要留在你父母身邊嗎?這不就是你一直以來最想要的嗎?”
“好好享受,你們一家人的幸福時光吧。”
11.
隔了幾天,我媽突然在飯桌上說起,在張雪慧住進來的第一晚。
她也做了個夢。
她夢見我一直把張雪慧當親妹妹疼愛,有時候還不惜和媽媽吵架。
可不知為何,在張雪慧長大成了大網紅之後,她竟然說我從小欺負她。
我媽急得不得了,每天在自己的賬號上為我澄清。
可是根本沒人看,甚至連她一起罵。
她愁的睡不著覺,想趕來我的城市找我。
卻沒想到得到了我車禍身亡的訊息!
她不敢相信,一氣之下暈倒在家裡。
很快也撒手人寰。
我靜了半響,再抬頭時,已是滿臉淚水。
“媽……”
媽媽慈愛地摸著我的頭發:“雖然我也不知道夢是真的還是假的,但是雪慧那個孩子確實心思重,她爸媽也不是什麼好人,要不是你以前非要找她玩,媽都不願意跟他們家多來往。”
“還好你和夢裡完全不一樣,媽總算是放心了。”
我撲進媽媽的懷裡,哭成了淚人。
難怪我覺得媽媽對張雪慧過於冷淡了,原來媽媽也做了同樣的夢。
她一直在心疼我。
我把媽媽摟得更緊了。
後來,我們斷斷續續聽到一些姑姑家的訊息。
張雪慧最終還是被賣給了那個老鰥夫,據說過得非常不好,經常捱打。
兩年後的春節,她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說服了她父母到她家吃團圓飯。
那晚,她在飯菜裡下了毒,然後在所有人毒發痛苦掙紮時,鎖死了門窗,點燃了房子。
大火燒光了所有,也燒儘了她短暫而悲慘的一生。
我和媽媽聽著這個訊息,沉默了很久。
沒有唏噓,沒有同情,隻有一種沉甸甸的往事已矣的解脫。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我們身上,溫暖而明亮。
屬於我們的,沒有陰霾的生活,終於真正開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