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爭鳴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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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風從淄水上遊吹來,帶著一絲涼意,拂過稷下學宮的竹林,發出細碎的聲響。季無咎正伏案整理“正度量”的兌換簿冊,忽聽遠處傳來急促的鐘聲——不是日常的暮鼓,而是太廟方向的急鐘,短促、密集,像雨點砸在瓦簷上。
他心頭一緊,起身推開窗。鐘聲裡夾著馬蹄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學宮門外。片刻後,淳於髡的侍童氣喘籲籲地衝進來:“季先生!太史府急報——齊魏邊境烽火起,陽丘亭一帶商隊遇襲!”
季無咎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案上的銅尺。他冇有問“傷了多少人”,也冇有問“丟了多少貨”,而是立刻轉身,把“通商路”的地圖鋪開。地圖上,三條用墨線標出的商路像三條血脈,從臨淄伸向邊境,陽丘亭恰在最北側的那條線上,是通往平陸的咽喉。
“先生,要不要先去內史府?”侍童問。
“先去太史府,再去內史府,最後去關市大夫府。”季無咎沉聲道,“我們要做三件事:一,安民;二,穩路;三,探敵。”
他說罷,取了木牘、印章和幾卷文書,大步出門。
太史府的大門外,已圍了一圈人。太史的侍從正從馬背上解下一隻小竹筒,裡麵是從邊境亭燧傳來的急報。太史親自拆開,展開帛書,隻掃一眼,眉頭便皺了起來:“陽丘亭昨夜三更舉火,今晨卯時又舉。商隊遇襲,人車俱失。具體損失不詳。”
“大人,”季無咎上前一步,“請立刻移文內史府、關市大夫府、城郭大夫府,開倉預備粟米,以備賠付。另請太史府擬安民告示,張貼四市與城門,言明官府將按價賠償被劫貨物,不使百姓受二次之苦。”
太史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人心一亂,百事皆亂。”
“還有,”季無咎補充,“請速發一道簡令至沿途亭燧:自今日起,晝舉旗,夜舉火,每三十裡一接力,務必將敵蹤與商隊滯留地點一一報來。”
太史不再猶豫,當即吩咐書吏擬文,蓋上太史府的朱印,發往各處。
離開太史府,季無咎直奔內史府。慎到正與幾名吏員議事,見他進來,隻抬了抬眼皮:“邊境有事?”
“陽丘亭商隊遇襲。”季無咎不繞彎子,“我需要三樣東西:一,內史府的舊兵器賬冊,尤其是近一月的出入記錄;二,調撥一批粟米,暫借關市大夫府,用於賠付;三,派一名乾練的司書,隨我去關市大夫府覈對商路戶籍與貨物清單。”
慎到的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了兩下,像是在衡量。他的目光落在季無咎臉上,帶著審視:“你要賬冊做什麼?”
“我要覈對昨夜押運的‘舊兵器’來源。”季無咎直視著他,“西市工坊出現的‘魏’字殘片,恐與邊境局勢有關。若有人借‘舊器’之名,行通敵之實,我們必須立刻堵住這個口子。”
慎到的眼神微微一動。他冇有再問,而是抬手道:“賬冊給你。粟米,我會行文關市大夫府,先行墊付。司書——讓王稽跟你走。”
“多謝大人。”季無咎拱手。
“記住,”慎到的聲音低沉,“你若要做的事,是為齊國好,我不攔你。但若你以私害公,我也不會護你。”
“下臣明白。”
出了內史府,天色已暗。街市上,人們已在議論紛紛,有說魏軍要南下的,有說商路要斷的,還有人說官府要加稅的。謠言像草籽一樣,隨風亂飛。
季無咎冇有時間理會這些。他先到關市大夫府,找到了田駢。田駢正焦躁地來回踱步,見他進來,忙道:“陽丘亭的事,你聽說了?護商卒吏我已經派出去了,但……我擔心人手不夠。”
“人手先不增。”季無咎道,“按預案,三路護商,每路三十人。我需要你做兩件事:一,把滯留在邊境的商隊名單儘快報上來;二,準備‘護商文書’,凡持有文書的商隊,亭燧皆需提供水、草與嚮導。”
田駢點頭:“好。”
“還有,”季無咎壓低聲音,“我需要你的人,幫我查一個叫‘王二’的押運吏。他昨日押運的舊兵器,可能有問題。”
田駢一愣,隨即道:“我去辦。”
夜深了,關市大夫府的偏廳裡燈火通明。季無咎與司書王稽、田駢一同對著地圖和賬冊,逐項覈對。王稽翻到“舊兵器出入”那一頁,眉頭皺了起來:“奇怪,近一月,舊兵器出庫比入庫多了二十七件。賬麵上是‘損耗’,可損耗未免太大。”
“損耗的理由是什麼?”季無咎問。
“‘鏽蝕、斷裂、不堪用’。”王稽指著賬簿上的小字。
“誰簽的字?”
“王二。”
季無咎與田駢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王二現在在哪?”季無咎問。
“昨日押運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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