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夜刀鋒 第17章 默契無聲

    羅凜的身影消失在屏風後，茶館前廳隱約傳來銅鈴輕響，那是他離開的聲音。

庭院內，再次隻剩下雲胤一人。

雨聲漸密，敲打在瓦片和竹葉上，奏著單調卻令人心靜的樂章。雲胤並未立刻起身，依舊安然坐在石凳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溫熱的茶杯壁，目光投向被雨幕模糊的庭院景緻，似乎沉浸在某種思緒之中。

片刻後，輕微的腳步聲再次從屏風後傳來。

茶藝師阿婉端著一個紅木托盤走了進來，盤上放著一套新的、更為古拙的紫砂茶具和一壺剛沸的泉水。她無聲地將石桌上羅凜用過的茶杯收走，換上新的茶具，然後將泉水壺放在小泥爐上溫著，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整個過程輕柔熟練，沒有打擾雲胤半分。

雲胤彷彿這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他提起滾沸的泉水，燙杯、置茶、高衝、低泡……再次開始沏茶，動作依舊行雲流水，帶著一種獨特的美感。

隻是這次，他沏的是兩杯茶。

他將其中一杯輕輕放在對麵的空位前。

然後，他端起自己那杯，輕輕吹了口氣，並未飲用，隻是望著那嫋嫋升騰的熱氣，彷彿在等待什麼。

雨聲似乎掩蓋了某些更細微的聲響。

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從雨幕本身中分離出來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庭院角落的竹影之下。那身影極其黯淡，彷彿隻是一個錯覺，若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

沒有任何氣息泄露，甚至沒有驚動池中的錦鯉。

雲胤沒有轉頭，似乎早已知道對方的存在。他依舊看著手中的茶杯，聲音平和地開口，如同自言自語：

“舊港的事，聽到了？”

竹影下的模糊身影微微波動了一下，一個低沉到幾乎融於雨聲的嗓音響起，帶著一絲金屬般的質感：

“嗯。手法乾淨，不像尋常勢力。有‘影蝕’的殘留味道。”

“影蝕……”雲胤輕輕重複了這個詞，指尖在杯沿劃過，“那些隻認錢不認人的幽靈？他們通常可不會對大宗礦石感興趣。”

“除非，雇主出的價碼足夠高，或者……那批礦石本身，彆有用途。”竹影下的聲音冷靜分析。

“周老闆的底細查過了嗎？”雲胤問道。

“乾淨。與‘熵增’無明顯交集。近期主要麻煩就是這批被劫的貨。”暗影中的回答簡潔肯定。

雲胤點了點頭，似乎印證了自己的判斷。他沉默了片刻，再次開口：

“‘黑雨’那邊，近期有異常嗎？”

“暗流湧動。‘收藏家’的傳聞增多，但無人見過真身。幾個大中間人都接到了高價收購特定生物材料和能量核心的匿名委托，來源不可查。‘熵增’的人活動頻繁，但很謹慎。”暗影彙報著，語氣毫無波瀾，“另外，集市東南角，‘毒蠍’幫的地盤來了幾個生麵孔，實力不弱，不像本地人。”

“毒蠍……”雲胤眼中閃過一絲瞭然，“看來，有些人已經按捺不住，開始提前佈局了。”

他端起茶杯，終於輕輕抿了一口，然後將目光投向羅凜剛才離開的方向。

“跟著他。非必要，不出手。確保‘黑雨’的情報暢通，必要時，為他掃清一些不起眼的障礙。”雲胤的聲音依舊溫和，但話語內容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明白。”竹影下的聲音毫無遲疑地應道。

“還有，”雲胤補充道，“留意‘影蝕’和舊港劫案的後續。看看能不能找到是誰雇傭了他們，目的又是什麼。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是。”

對話結束。

竹影下的模糊身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然消散，彷彿從未出現過。庭院裡，隻剩下越來越密的雨聲。

雲胤放下茶杯，看向對麵那杯無人動過、熱氣漸散的茶，輕輕歎了口氣，嘴角卻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伸出手，將那杯涼茶緩緩傾倒在旁邊的茶盤裡。

“涼了，就不好了。”

他低聲自語，不知是在說茶，還是在說彆的。

有些默契，無需言語。有些安排，無聲無息。有些守護，藏在最深的陰影裡。

羅凜在前方破浪而行，而雲胤，早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為他鋪好了路，清除了暗礁，並佈下了無聲的網。

這一切，羅凜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

但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當他需要時，一切都會在恰到好處的時機，出現在他麵前。

這就是他們之間，無聲的默契。

雨，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