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狙擊 第12章 逃兵
第十二章
逃兵
廖夜叉的夜襲的確打了日軍一個措手不及,但也給了日軍反攻的機會。
殺入敵營的戰士幾乎全軍覆沒,而廖夜叉的好運氣也用完了——他抱著兩個日本鬼子滾下山坡,三人互相用刺刀對捅,死在了一起。
事實證明,反攻隻是一個虛幻的美夢,現在陣地上隻剩下了少數傷兵,連日鏖戰卻依舊未能越過雷池的日軍,此刻終於看到了佔領陣地的希望。
在經過初期的混亂後,日軍兵分兩路,一路在擲彈筒,重機槍和步兵炮的掩護下正麵強攻,另一路則穿過放空的陣地,向黃狗腿的大後方迂迴,打算從背後反殺回來。
又一枚照明彈打上了天空,正好填補了陣地中央的一小塊黑暗地帶,整個陣地已經一覽無餘,沒有任何可以躲藏的餘地了。
黃狗腿的輕蔑並沒有激起殘兵們的任何鬥誌,他們隻是微微的點點頭,表達了願意和黃狗腿死守陣地意思。
既然無路可退,那就拚死一戰吧,縱使九死一生,或許能拚出一線生機。
他們臉上沒有憤怒,沒有悲傷,也沒有驚恐,剩下的隻有麻木——或許是聽慣了槍炮在身邊爆炸,見慣了戰友在身邊倒下,在炮火中變成一攤撿不起來的碎肉,現在終於要輪到自己了,反而沒有了害怕和退縮,唯有機械和麻木的執行命令了。
“現在不跑,等下想跑都沒得跑咯!”
劉萬成輕歎了一口氣,悠悠的說到。
說這話的時候,他用略帶絕望的眼神看著照明彈下的日軍在調整集結,一麵新的膏藥旗被高高擎起,宣告了這次日本鬼子的誌在必得。
穿插到陣子後方的那股日軍,此刻已經沒了蹤影,誰也不知道他們會從什麼地方再次出現,捅上自己一刀。
“板載,天鬨黑卡!板載!”
陣地前的日本鬼子在做衝鋒前的動員,那個露著半邊白色襯衣的日本大尉,揮舞著倭刀,歇斯底裡的吼叫著,要為他的士兵從遙遠的東京汲取一些力量。
午夜已過,今天是第七天,他已經不記得多少次衝上過陣地,又多少次被趕了下來。
按一天5次計算,也已經有30多次了吧!
天皇庇佑,今天守軍終於犯了大錯,主動攻擊,將他們的有生力量送了個精光。
大尉的神經也已經崩到了極限,他太需要一場勝利來鼓舞已經極度低落的士氣了。
這場勝利隻能以佔領這個陣地而告終,而今日就是他最好的機會了。
日軍的聒噪卻沒有影響到黃狗腿,反倒是劉萬成的話多少有些動搖軍心。
兩個傷兵聽了他的話,麻木的眼神裡露出了幾絲膽怯,攥著槍的手也有些微微的顫抖起來。
可黃狗腿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開罵,他隻是瞥了一眼沮喪的劉萬成,又掃了一眼那兩個動搖的傷兵,扭頭看向了淩葉羽。
“淩葉羽!”
他低聲喝到。
淩葉羽下意識的挺直了腰板,應到:“有!”
“你看好屁股,看到鬼子就告訴我。”
“可是……”
淩葉羽猶豫了一下,還是提出了異議:“我的槍法好,我應該協助你守正麵。”
“謔,打了一個禮拜的仗,剛剛曉得用槍,就敢跟我扯卵蛋講槍法好!”
黃狗腿冷笑一聲,抬起腳就朝淩葉羽肚子上踹了一腳。
這一腳並不重,但足以讓淩葉羽一個趔趄,撞到戰壕邊上。
“你是我雙橋村的小兄弟,老子不得關照你咩!”
黃狗腿又冷笑道,毫不忌諱自己在給老鄉開後門的想法,又低喝一句:“莫惹老子,除了看好鬼子,你還要看好哪個逃兵要跑!”
淩葉羽一愣,但隨即看到劉萬成將原本停在黃狗腿的視線挪到了一邊。
其實後麵半句話是講給劉萬成和那兩個動搖的傷兵聽的。
淩葉羽默默的點了點頭,沒有再去挑戰黃狗腿的權威,見這個小老鄉沒有做聲,黃狗腿繼續說道:“5米放一個人,莫要太擠,也莫要太鬆!”
就算5米放一個人,15個人也僅能拉開一道不足百米的防線。
這防線就和破魚網一樣,一捅就穿。
“鬼子打近了就往中間收!旁邊人掩護一下,能救幾個救幾個,救不了的也莫怪彆個,就當自己命到了,18年後再當一條好漢!”
黃狗腿又低喝道,異常現實的幾句話,就當作為最後的戰鬥動員了。
眾人沒有反對,他們知道反對也沒有任何用,走到這一步,隻有生死由命了!
天空又響起嘯叫,日軍用擲彈筒開路準備強攻了。
15個人順著崎嶇的戰壕,稀稀落落的展開了一條防線,在躲過了第一輪的擲彈筒攻擊後,日軍急不可耐的在照明彈的照射下,踏上了泥濘的浮土,嚎叫著“板載”朝陣地衝過來。
“各人從左到右,瞄好自己的目標!我沒有開槍,哪個都不許打!”
黃狗腿盯著衝上來的日軍,大呼一聲,又朝手心唾了一口唾沫,緊緊的握住了民24重機槍的握把。
陣地前百米之內的泥土,早已經被炮彈、炸彈反複轟炸過許多遍,變成一片鬆軟的浮土,傍晚的那場雨,又把這片浮土又變成了一片泥濘。
翻毛大皮靴一腳踏進去,粘稠的泥濘就沒到了腳踝處,雖然從遙遠的東京那裡借來了諸多勇氣,可泥濘還是極大的拖慢了日軍衝鋒的速度。
他們嚎叫著跟在那麵膏藥旗後,朝著陣地深一腳淺一腳的衝擊著,可無論如何高呼“天鬨黑卡”,他們仍舊像蛆蟲一般在泥濘裡蠕動著。
就在正麵的日軍從泥濘的浮土開始衝擊的時候,那隊消失在陣地後麵的日軍,也配合默契的從黑暗中冒了出來。
“後麵來人了!”
淩葉羽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心慌,他盯著黑暗陸續冒出的人影大聲叫到。
為了配合日軍的進攻,天空中此刻又多了好幾顆照明彈,將整個陣地照得雪亮。
陣地後200米外,淩葉羽看到足有20個人的日軍小分隊,正散開隊形朝他們靠近。
和正麵攻擊的日軍不同,背後的這些日軍一言不發,隻是端著槍快步向前。
“多遠!”
黃狗腿頭也沒回,眼睛死盯著前麵在泥濘中靠近的日本鬼子,大聲問到。
“200米!”
淩葉羽叫到。
“到100米再喊我!”
黃狗腿依然沒有回頭。
話音剛落,黃狗腿的機槍就“噠噠噠”的響了起來,隨即早已經瞄準了許久的其他士兵,也幾乎同時擊發了子彈,打出一陣排槍。
幾個日軍倒在泥濘中掙紮,那麵扛著膏藥旗的日本鬼子也不得不往前一撲,躲避著致命的子彈,膏藥旗紮進了泥濘裡,一大片汙泥染了上去,猶如在上麵抹了一大坨黃黑色的排泄物,和那坨紅色混雜在一起,顯得更加醜陋不堪。
分佈在後方的機槍,擲彈筒和92步兵炮,見攻擊受阻,立刻朝陣地傾瀉出無數熾熱的子彈和炮彈。
可陣地上的人們此刻卻毫不在乎,頂著炮彈和機槍子彈,猛烈的朝泥濘中的日本鬼子噴射著子彈。
泥濘中的日本鬼子幾乎毫無還手之力,從後方配合攻擊的那隊日軍見了,也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向前。
眼看在猛烈的火力中,這個陣地依然在頑強的抗擊,更多的照明彈打上了天空,在後麵督戰的大尉急得上躥下跳,高聲咒罵著那些攻擊失敗的鬼子。
看到陣地後的鬼子有些猶豫,淩葉羽決定搶先開槍。
“砰!”
一個鬼子倒下了。
“嘩啦,砰!”
又一個鬼子被子彈打了個後仰沒了聲息。
眼看連續被射倒了兩個鬼子,其他人反應了過來,紛紛臥倒開槍反擊。
但他們卻不知道子彈是從陣地的何處射來的,一串串子彈從背後射來,掠過了守軍的頭頂。
“淩葉羽,還有多遠!”
黃狗腿仍舊沒有回頭,又大聲問到。
“150米……”淩葉羽大聲叫到。
他看到一個鬼子正跳起來,試圖向前躍進。
“砰!”
子彈穿透了他的胸口,淩葉羽真切的看到他掙紮了一番就不動了。
“我打死3個了!”
淩葉羽有些興奮的叫到。
“2個大洋一個,一分不會少你的!”
黃狗腿又叫到,仍舊沒有回頭。
“坦克車,坦克車!”
陣地前響起了一陣刺耳的轟鳴聲,一台97式坦克從日軍陣地那頭開了出來。
連日久攻不克,連日軍高層都失去了耐心,給這個不甚重要的陣地派出了97坦克。
和被稱之為“豆戰車”的94式輕型坦克不同,97式屬於中型坦克,除了裝備了機槍之外,還有一門57毫米火炮。
雖然這款坦克並不算先進,但對於毫無反裝甲能力的中國軍隊而言,已經是幾乎無法戰勝的存在了。
“莫要喊,看得到!”
黃狗腿叫嚷著,將機槍轉了過去掃了一梭子。
可7.92毫米子彈根本沒法擊穿坦克那隻有25毫米厚的裝甲,隻在上麵留下了一道道淡淡的痕跡。
“莫要慌,它又爬不了坡!”
黃狗腿知道繼續浪費子彈也毫無意義,大叫著算是給那些慌張的戰友一些安慰,把槍口繼續指向了在泥濘中掙紮的日本鬼子。
坦克的履帶碾進泥濘的浮土上,那些日本鬼子猶如看到了救星,從泥水裡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躲到了坦克後麵。
坦克的出現,讓日軍急速下滑的士氣振奮了起來,而陣地上的守軍們卻開始了恐慌。
前幾日為了炸毀那兩台豆戰車,陣地上付出了數十人的代價。
而這比豆戰車魁梧了一大圈的大坦克,無疑讓本就絕望的守軍,更沒了戰鬥下去的勇氣。
“那個……那個誰……跑了……”
一個傷兵指著右邊的戰壕,突然急急的叫了起來。
黃狗腿急忙轉頭一看,一個人影從戰壕裡爬了出來,抱著槍往後麵滾了下去。
那人影黃狗腿異常熟悉,就是劉萬成!
劉萬成帶著幾個人,本來是守在陣地右側的。
僅有的一挺機槍獨木難支,隻能靠劉萬成帶著幾個人,用步槍配合黃狗腿的機槍勉強組成一個交叉火力網。
“劉邊花,你個生仔沒得屁眼的龜兒子!”
黃狗腿叫罵著,他想把民24機槍轉過來,可手卻忘了裹上折疊的衣服隔熱,反倒被燙了一下。
劉萬成顯然是聽到了黃狗腿的叫罵,卻沒有應聲,反而更加快了速度,身子趁著下落的照明彈,馬上要隱沒在黑暗裡了。
“淩葉羽,打死這個龜兒子!”
黃狗腿又叫罵著,回身猛的踢了淩葉羽一腳。
可能淩葉羽轉過槍口的時候,劉萬成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劉邊花你個龜兒子,當逃兵!我呸!”
黃狗腿隻能徒勞的叫罵著。
此時一個逃兵足以影響整個陣線,看到劉萬成跑了,也有幾個士兵試圖爬出戰壕,去追隨劉萬成。
誰都知道,這場戰他們打不贏了。
繼續留在陣地上,也不過賭自己多活幾分鐘,逃走或許還能撿到一條命。
“噠噠噠……”
黃狗腿終於把機槍轉了過來,他照著幾個要逃的士兵前掃了一梭子,把他們嚇了回來。
“哪個跑,哪個死!”
黃狗腿怒喝道:“都是帶卵蛋的漢子,不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