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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狙擊 第231章 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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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信

潘加羅夫聽說淩葉羽和妮娜又回來了,非常吃驚。

他趕忙過來看看的時候,恰好看到淩葉羽和葉夫根尼正在交談什麼。

他沒有上前打攪,在走廊遠處靜靜地站著等待。

直到兩人聊完了,淩葉羽微微衝他點頭打了個招呼,潘加羅夫才走上前,故作輕鬆的笑著問:“情況很糟糕嗎?”

淩葉羽沒有說話,輕輕的搖了搖頭,又走進病房裡去幫忙處理妮娜的傷。

潘加羅夫有些尷尬,看到葉夫根尼心事重重的拿著鼻煙壺,輕聲問道:“他們怎麼又回來了?”

“妮娜受傷了,淩葉羽沒法用摩托車帶他突圍到渡口去。”

葉夫根尼輕聲說道。

“哦……蘇卡!”

潘加羅夫臉色微微一變,輕聲罵道。

停頓了一會,他又輕聲開口問:“師部怎麼樣?還會有增援嗎?”

“師部已經撤走了,但不知道撤去了哪裡,淩葉羽說,渡口方向還在激戰,明天納粹才會被擊退。”葉夫根尼又歎了口氣,悠悠的說到。

“明天?”潘加羅夫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們還能撐到明天嗎?”

他指著已經被轟得千瘡百孔的半座大樓:“如果納粹有足夠的炮彈,我們應該已經被埋進廢墟裡了。”

德軍把兩門88毫米炮設在了葉夫根尼夠不著的地方,用炮彈不斷的轟炸著剩下的半座大樓。

混凝土牆壁上被轟出了幾十個大洞,但好在德國鬼子的炮彈也用光了,這半座大樓才勉強躲過一劫。

潘加羅夫苦惱的說著,從隨身的挎包裡掏出了半瓶伏特加,擰開蓋子先灌了一口,又遞給了葉夫根尼。

辛辣的伏特加劃過喉嚨,在胃裡燃起了一團熊熊烈火,酒精衝上腦門,讓葉夫根尼的頭疼稍稍緩解了一些。

“潘加羅夫,幫我個忙。”

葉夫根尼看著潘加羅夫,有些難為情的開口道。

“政委同誌,你下命令就好了。”

潘加羅夫似乎知道葉夫根尼要說什麼,他先抬手敬了個禮說道。

“妮娜沒法乘坐摩托車離開,我記得納粹有一台桶車丟棄在外麵,或許還能開動……”

葉夫根尼說道。

“用納粹的車?”

潘加羅夫有些遲疑,看著葉夫根尼問道。

“你若是能給我找來一台嘎斯……我會很感謝你的。”

葉夫根尼當然知道,一個紅軍開著德國的桶車穿越前線,極有可能會被兩邊都當成敵人射擊,可他現在實在是沒有任何法子了。

“好吧,我會給你想想辦法的。”

潘加羅夫聳了聳肩,他理解葉夫根尼的苦衷。

那台桶車是最早攻擊醫院那個上尉的座車,上尉已經陣亡了,但他的桶車還丟在空地上。

後續又經過了幾場戰鬥,那台桶車也被戰士們當做過掩體,車體上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彈孔,潘加羅夫不知道它還能不能開動。

天色黑下來的時候,潘加羅夫帶著兩個警衛,悄悄的摸到了桶車附近,取回桶車的時候又遭到了德軍的阻撓。

雙方進行了一場短暫但激烈的交火,因為天色已黑,德國鬼子沒敢貿然上前,眼睜睜的看著潘加羅夫把桶車開走了。

“車輛的情況不是很好,有些漏油……”潘加羅夫回來向葉夫根尼彙報說:“儀錶板全被打壞了,看不到任何讀數……”

這兩桶車被子彈打得千瘡百孔,發動機和水箱竟然還能完好無損,已經謝天謝地了。

駕駛台上的儀表全部被子彈打得粉碎,既看不出速度,也看不到油量顯示,潘加羅夫擔心車裡的油不夠。

“至少……他還能開動吧?”

葉夫根尼擔憂的問。

“能開,但不知道能開多遠,我再想辦法弄點汽油。”潘加羅夫說道。

“謝謝,潘加羅夫。”

葉夫根尼點了點頭。

“妮娜通訊員怎麼樣了?”潘加羅夫拿出酒瓶子,又開口問道。

“情況不太好,但她不願意離開。”

葉夫根尼苦笑著說道:“這個倔強的姑娘啊。”

“嗬,和她父親一樣的倔強。”潘加羅夫拿著酒瓶對葉夫根尼笑道:“我去找她聊聊吧!”

雖然淩葉羽竭儘全力想要保住妮娜的手掌,但在這麼簡陋的醫療條件下實在是有些異想天開。

葉夫根尼手下一個醫療兵都沒有,隻有幾個稍微懂一些包紮的人幫忙,他們能做的事情也不多,隻好用伏特加當做酒精稍微消消毒,清理了一下創口之後,把斷手用紗布和繃帶重新包了起來。

妮娜的手指完全不能動彈,也毫無知覺,逐漸變成了灰白色,如果他不能及時做接指手術,這個手掌就要截肢了。

妮娜的情緒也很不穩定,因為失血過多,她時而蘇醒,時而沉睡,但醒來的時候一看到斷手,她就會忍不住哭泣。

葉夫根尼去看過她幾次,但妮娜一聽說要離開,她的情緒就更加激動了。

她不願意離開這裡,師部已經找不到了,渡口也被德軍重重包圍,她覺得無路可去。

如果註定斯大林格勒是她的墳墓,她選擇和家人葬在一起。

葉夫根尼不知道如何勸阻她,潘加羅夫自告奮勇,那就讓他去試試看吧。

“嘿,妮娜通訊員!”

潘加羅夫走近病房裡,妮娜正半靠在病床上,臉色蒼白,虛弱的扭頭看著他。

“這一天過得實在是太糟糕了。”

潘加羅夫走過去,拖過一張破椅子坐在了病床邊,衝妮娜笑了笑,挑起了話頭。

“你不在陣地上等候納粹嗎?”

妮娜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虛弱的問道。

“他們比我還疲憊。”潘加羅夫聳了聳肩,故作輕鬆的笑了:“因為我有秘訣!你想知道嗎?”

“伏特加?”妮娜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

“真是個聰明的姑娘!”

潘加羅夫衝她眨眨眼,背在身後的手變戲法一般,拿出了一瓶伏特加。

一見這伏特加幾乎又是滿瓶的,妮娜忍不住笑了:“潘加羅夫同誌,你到底是藏了多少伏特加,怎麼每次都有一整瓶?”

“我會一個戲法,隻要給我一點水,然後我就這樣念個咒語……就能得到伏特加!”

潘加羅夫笑著,嘴裡嘟噥著幾句妮娜聽不懂的咒語,啪的一拍酒瓶子,一串細密的氣泡從酒瓶底部騰了起來。

擰開蓋子,一股刺鼻的酒精味衝進了妮娜的鼻孔裡。

酒精味總比硝煙味好聞,妮娜不由抽了抽鼻子。

他順手拿起床頭邊的杯子,把裡麵的水倒掉,給妮娜倒了幾乎半杯伏特加,遞給妮娜。

妮娜接過,他又熱情的舉起酒瓶和杯子碰了一下:“為了勇敢的妮娜通訊員,乾杯!”

“潘加羅夫,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看到潘加羅夫仰頭灌了一大口伏特加,妮娜卻沒有喝,她臉色蒼白的開口問道。

雖然和潘加羅夫認識不久,但她已經看出了他在自己麵前故作輕鬆,似乎有事難以啟齒。

於是她索性直截了當的問了。

“唔,我就說,你真是個聰明的姑娘。”

潘加羅夫嚥下了伏特加,酒精衝到了臉上,微微有些泛紅。

“我的確有事情想請您幫忙,妮娜通訊員。”

他頗有些難為情的開口道,對妮娜用上了尊稱。

“這……”

妮娜有些懵,她不知道潘加羅夫會有什麼事情有求於自己。

潘加羅夫放下了酒瓶,解開了軍裝的口子,把手伸進懷裡掏了好一會,掏出了一個疊成了心形的白紙。

“妮娜通訊員,請幫我把這封信送出斯大林格勒,送給我心愛的喀秋莎。”

他看著妮娜認真的說到。

妮娜灰藍色的眼睛定定的看著潘加羅夫,確認他的確不是在開玩笑。

“上麵寫了地址,我實在是找不到信封了,如果可能的話,你再幫我告訴她,我遍尋了斯大林格勒,沒能找到一朵送給她的花,實在是有些遺憾……”

潘加羅夫又笑道。

“嗬,你原來還是一個浪漫的人啊。”

妮娜苦笑著搖搖頭說道。

“每個男人在追求心愛的女人的時候,總是要假裝浪漫一下的,妮娜,以後你的愛人也會一樣,所以,你要小心……”

潘加羅夫狡猾的眨了眨眼,衝妮娜笑道。

“我很想幫你……可是我已經這樣了。”妮娜傷心的舉起被包成一團的右手,裸露在外麵的幾根手指已經變成了灰白色,毫無知覺。

“哈,你是通訊員啊,送信是你的責任!”

潘加羅夫又狡猾的眨了眨眼:“彆擔心,我會把你送出去的!”

“但……我還是要拒絕你……”

妮娜卻搖了搖頭:“我不想離開這裡。”

“嗬,你可真是和葉夫根尼政委一樣固執啊。”

雖然被拒絕了,但潘加羅夫並沒有氣餒,他又笑著說道:“你或許可以忽略我,但你總得考慮一下他們吧?”

“他們?誰?”

妮娜疑惑的問道。

“妮娜通訊員……”

門口又走進兩個背著**沙的警衛員,他們微笑著看著妮娜。

兩人從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了幾張折疊好的紙張,輕輕的放在了妮娜的病床邊。

“我們想請您把這些信件帶回去。”

警衛員輕聲說道:“除了我們的,還有4份是陣亡的警衛員戰友的。”

“可是……”

妮娜如鯁在喉,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已經沒法騎摩托車了,再也不是那個納粹子彈追不上的女騎手!

她現在是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重傷員。

“噢,我們是警衛員啊!一定會能把你送出去的!”

兩個警衛員微笑著,似乎是對過口信一般,異口同聲的說到。

妮娜還在猶豫,病房門口又出現了幾個人影,他們有些猶豫,輕輕的用指節敲打著牆壁。

“進來……”

妮娜輕聲說道。

“我聽說,妮娜通訊員可以幫我們把信帶回家。”

一個臉上布滿硝煙,頭上還裹著紗布的戰士,看著妮娜,笑嘻嘻的問道。

不等妮娜回答,他把一個挎包輕輕的放在了妮娜的病床上,又不放心的輕輕拍了拍:“拜托了,妮娜通訊員,一定把它們送到我們親人手上。”

淚水驀然衝出了妮娜的眼眶.......

留下的人會死。

必死!

在斯大林格勒絞肉機裡,生命變得極其廉價。

但同時,生命也顯得格外的高貴!

為高貴者傳頌英名,為善戰者樹立豐碑,為那些兒子、女兒,丈夫、妻子,父親、母親,轉達他們留在人間的最後一點眷戀.......

這是個偉大且必須完成的任務。

而想要完成這個偉大的任務,就必須活著!

這些將死、必死,且微笑著赴死的人,在用自己的犧牲,命令自己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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