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狙擊 第411章 將把柄伸到鬼子手上
第四一一章
將把柄伸到鬼子手上
山寨裡嘈雜熱鬨,一片忙亂,張王莊裡卻死寂沉沉,一點生氣都沒有了。
明日就是鬼子給的最後期限了,所有留下的人們,心頭都惴惴不安,不知道鬼子會如何對待他們。
村長家中,供奉了祖宗牌位的八仙桌抬到了院子中央。
隻有重大節日,或者大事的時候,這張桌子才會抬出來。
圍坐在桌邊的,是村中的幾個長老。
桌子上擺著幾碟簡陋的小菜,正中央的一小碗豆腐,已經是張王莊中唯一的“硬菜”了!
“吃完飯,就各自回家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們村口再見吧。”
村長舉了舉酒杯,輕聲說道。
杯子也不是什麼好酒,而是一杯粗茶。
“真是對不起老夥計們了,本想最後的斷頭飯有酒有肉,如今卻隻能以茶代酒了。”
他又笑了笑,說著先把酒杯裡的粗茶一飲而儘。
幾位長老遲疑著,雖然心有不甘,卻也把茶水喝了下去。
老六卻歎息一聲,放下了手裡的酒杯,裡麵的茶水紋絲不動。
“我們就不能在想想彆的辦法嗎?”
他悠悠的開口問。
“老六……就算向鬼子跪地求饒,他們也隻會變本加厲……”
村長冷笑一聲,續上了茶水,又舉起了酒杯,衝幾個長老晃了晃:“明日若能和鬼子周旋出結果,那是最好的,若不成,我們也是為了守村而死,死而無憾了!”
幾位長老默不作聲,端起酒杯把茶水一飲而儘。
老六依然沒有喝茶,他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卻又被村長打斷了:“我等生於斯,長於斯,承蒙全村的人厚愛,推我們做個長老,可虛晃多年,我等也沒為村民謀得什麼福利……”
“話也不是這麼說……若不是張老爺和鬼子……”
一個長老開口了,話語中有些辯解的意味。
村長卻又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做了多少事,有了多少結果,我們心頭都清楚,彆的不知道,我自認為愧對村長和長老這頂帽子……”
“20年光陰……我做得最多的就是低聲下氣,唯唯諾諾,今日大旱了,去求黃老爺開倉放糧……明日大澇了,去求黃老爺熬粥佈施,見人就求,見人就跪,左支右撐,沒有一日得閒,戰戰兢兢至今,我也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想要彆人把自己當人,自己先得把自己當人!”
“歲月蹉跎,等我等想明白這個道理,也一把年紀了。”
村長又舉了舉手裡的酒杯,苦笑一聲:“我等求爺爺,告奶奶了一輩子,求完了黃老爺求偽軍,求完了偽軍求鬼子,日子卻越過越艱難……”
“老哥,其實也沒到那個份上……”
老六終於找到了個插嘴的機會:“遊擊隊沒來之前,我們還是能過得下去的……”
“那倒是……一日吃糠咽菜,沒死也算過了,好酒好肉,也算過了……”
村長卻笑了笑,打斷了老六:“你可有想過,彆家的好酒好肉,是哪裡來的……”
老六一時語塞,隻好低下頭,端起了酒杯,假裝喝茶。
“那都是喝我們的血,啃的我們的肉!”
村長說到這裡,心頭有些憤憤,不由的把手上的酒杯用力拍到了桌子上。
杯中的茶水濺了半邊桌子,圍坐的人們卻默然不語,低頭歎息。
“今日本想請大家吃點好的,未曾想酒肉都尋不到了,也隻剩一人一筷子豆腐,大家莫怪,莫怪!”
村長恢複了情緒,再次舉起酒杯,對大家表示歉意。
“明日我會去村頭迎接他們,若想來的,就一齊來,不想來的,我也不強求了。”
說完,把酒杯裡的半盞茶水一飲而儘,放下酒杯,招呼道:“吃菜,吃菜!”
長老們離開村長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村中一片死寂,大家都躲在家中,忐忑的等候著天明的到來。
村長坐在桌邊,借著月光,吧嗒吧嗒的抽著煙,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院子的空氣好像凝固了一半,壓抑得牆邊的蛐蛐都不敢作聲,院子裡一片死寂。
“今日的月色還真是好啊!”
村長抬起頭,看著正當天空的一輪明月。
碩大的玉盤掛在夜幕正中央,把整片大地照得一片白森森的。
村長覺得好像很多年沒有見過這麼明亮的月光了。
低頭掐著手指頭一算,今日是七月十六,距離八月十五不到一個月了。
他的兩個兒子,媳婦和小孫子,都跟著淩葉羽上了山,一家人想要在中秋團圓,估摸著也不太可能了。
他笑了笑,用力抽完了最後一口土煙,在桌邊磕掉了煙鍋裡的煙灰,把煙杆放在了桌上,站起身子,朝柴房走過去。
柴房裡也空空蕩蕩,隻剩一些雜物,借著門口投進的月光,村長走到了柴房角落中,搬開幾個雜物,在牆角裡找到了一件用布和麻繩裹好的,早已經落滿灰塵的東西。
這東西拿在手上沉甸甸的,長杆上也被蟲子蛀了幾個細密的蟲眼,它被棄置在這裡,已經很多年了。
提著它到了院子裡,捆著布的麻繩也早發脆,輕輕一扯,就斷成了好幾截。
掀開布包,露出了這物件的真實麵目。
這是一柄長杆大刀。
大刀圓頭厚背,刀尖上挑,長2尺有餘,最寬處也有
半尺。
長杆和刀頭連線處,是一截黃銅刀擋,可原先錚亮的黃銅,此刻隻剩下一片灰綠色,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威風。
刀身也已經鏽跡斑斑,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但那刀口雖然鏽蝕了,伸手輕輕一摸,仍舊能感受到往日的鋒利。
“想當年,我們家也是武行出身,也有過功名的!”
輕輕摩挲著這柄幾近殘破的大刀,村長自言自語的感慨到。
這柄大刀是他祖上遺留下來的練武刀。
村長的祖上,在明朝的時候,也曾做過武將,官至把總。
但祖上戰死在了山海關外,屍體都沒拉回來,借著闖王起義,清軍入關,家業也就沒落下來。
組長的家產變賣一空,唯獨留下這柄練武的大刀,直到爺爺那一輩還在唸叨著,這柄大刀見證了家族沒落,不知道能否再見證家族興旺了。
這柄大刀送走了村長的爺爺,又送走了村長的父親。
鬼子來的時候,要收繳武器,村長不得已,把他從堂屋藏到了柴房裡,一晃就過了這麼多年,甚至快要忘記了。
若是大刀也有靈魂,經過一輩又一輩的等待,如今也應該早已經失去了耐心吧。
村長隱隱覺得,它應該是看不到家族複興的那一日了。
可它是一柄刀,刀就應該出現在它該去的地方,而不該呆在暗無天日的柴房裡,最後被蟲豸蛀空,被鐵鏽腐蝕。
提過一桶水,用抹布先把刀上的灰塵洗淨,村長又拿起一塊磨刀石,借著月色,一下一下的磨著……
天還沒亮,武安城門就開啟了。
幾台三輪摩托車後跟著一台軍卡,轟隆隆的看出了城門。
何黑子騎著馬,帶著一隊偽軍緊跟在軍卡之後,跑步前進。
“媽拉個巴子……趕這麼早去刨人祖墳?”
一口氣跑出了十裡地,東邊還沒見到一絲亮光,何黑子抹了抹臉上的熱汗,低聲罵道。
一回頭,借著快要落下的月光,看到身後跟著的偽軍已經跑得東倒西歪,隊伍拉成了稀稀拉拉的長蛇陣。
坐在摩托車上和軍卡上的鬼子卻似乎沒有等他們的意思,按照自己的速度,一路突突突朝張王莊開過去。
又跑到東方出現了魚肚白,那些偽軍已經有人跑得口吐白沫,腳步打飄了。
這時候,一台摩托車回過頭,迎著何黑子開了過來。
“前麵的……休息……”
車都上的那個鬼子朝何黑子揮手,用生硬的漢語通知他:“你的……去隊長那裡……報到!”
“是是是,我知道了。”
剛才還義憤填膺,罵鬼子趕早去刨墳的何黑子,此刻對這個一等兵堆起了笑,連連應聲。
那鬼子也不搭話,讓車手掉頭,摩托車屁股突突突的噴出一團團黑煙,噴在何黑子臉上,一溜煙又開走了。
“媽拉個巴子的……”
何黑子看著遠去的三輪摩托車,嘴裡又不乾不淨的罵了一句。
似乎是聽到了何黑子背後罵他,車鬥裡的一等兵回過頭,嚇得何黑子的後半截嚥了回去,變成了一聲怒吼:“統統給我跑快點,到前麵休息!”
差不多30裡地跑下來,那些偽軍早已經兩眼發直,差點都站不起來了。
但好在神奈光夫開恩,終於讓他們休息一下了。
何黑子把韁繩往一個小隊長手上一甩,也顧不得顛簸了一路,趕忙跑去向神奈光夫報到。
這裡已經距離張王莊不遠了,神奈光夫站在一個小山包上,正借著晨曦,往張王莊的方向看過去。
可這小山包實在太矮,一層層的高粱和玉米地遮住了視線,天色也沒有亮起來,在這裡根本看不到張王莊。
見何黑子喘著粗氣跑到麵前了,神奈光夫沒等他說話,先悠悠的開口了:“何隊長,你和你的人需要加強訓練了。”
“是是是!太君說的是。”
何黑子抹了抹一頭熱汗,點頭哈腰道:“太君叫我來,有什麼吩咐。”
可他心頭卻在暗暗罵道:“你們坐在輪子上當然說得輕巧,你也跑30裡路試試?!”
似乎是聽到了何黑子的腹誹,神奈光夫笑了笑,又開口問道:“直到為什麼天不亮就出城嗎?”
“不知道。”
何黑子搖頭,老實的回答。
以往掃蕩,都是天亮出城,天黑回程,就是怕走夜路被遊擊隊伏擊。
“出其不意……懂不懂?”
看出來何黑子是真的不知道,神奈光夫得意的笑了笑,又說道。
“太君英明!”
何黑子也不知道去征個糧還要出什麼奇。
但不要和鬼子,特彆是神奈光夫對著乾,是他的求生之道。
管他那麼多,先拍個馬屁總是沒錯的。
看得出,何黑子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這讓神奈光夫更加得意了。
他指了指張王莊的方向,笑眯眯的又說道:“他們螳螂捕蟬,我就黃雀在後,這一次,既要讓所有人感受到皇軍的威懾,也要讓遊擊隊在武安徹底絕跡!”
“啊?”
何黑子一愣。
他不知道神奈光夫葫蘆裡賣什麼藥。
可看到他這番得意的模樣,何黑子覺得心頭有些不安。
但這時候拍馬屁,也總是沒錯的。
“是是是,太君英明!”
他又唯唯諾諾的說到。
“很好……”
神奈光夫滿意的點了點頭:“帶著你的人,把張王莊主要路口給我堵住,若是有人往外跑,格殺勿論……”
“啊?我們……不征糧了?”
何黑子又一愣,小心翼翼的問道。
“哈,我知道他們沒有糧了,我就是要逼他們造反……”
神奈光夫陰陰的一笑:“我要讓他們把把柄,主動伸到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