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狙擊 第71章 大上海
第七十一章
大上海
沙市的氣溫在中雪過後又短暫的回升了一陣子，趁著暖和的日子，淩葉羽又去找了成老闆。
在他的勸說和歐陽鐵巒的資助下，成老闆搬了一個新地方，從市場偏僻的角落，搬到了人流量更大的主乾道上。
但成老闆卻沒有表示絲毫感激，四處跟人吹牛說，自己做了個大買賣，這輩子就要翻身發達了。
歐陽鐵巒嘟嘟噥噥的說淩葉羽儘乾虧本買賣，但淩葉羽覺得很坦然。
畢竟他是盛軒的孫子，兩人總歸還是有一些羈絆。
而那個修複照片的人聽了淩葉羽的故事之後，他決定隻收2萬塊錢的成本價，修複所有的照片，但需要一點時間。
淩葉羽掏空了所有積蓄的2萬塊交給了他，氣得歐陽鐵巒又是一陣嘟囔，要不是打不過淩葉羽，他就去把錢給要回來了。
修複一堆垃圾有什麼意義呢？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淩葉羽對這件事這麼耿耿於懷。
但他知道淩葉羽的犟脾氣，也無可奈何，於是隻好從其他地方找補了一些，給淩葉羽的小店添了些東西。
重新拾掇過的小店看起來比原來寬敞了一些，一麵牆也重新打通，掛上了一些玻璃櫃台，裡麵是做展示的非賣品。
這些非賣品倒也給淩葉羽帶來了一些客源，小店的生意比原來好了許多。
這天送走了最後一波客人已經晚上快10點了，淩葉羽還沒來得及吃飯，他盤點了一下小店的貨物，想著明日該要補些什麼貨，胸前的吸煙器卻微微灼熱起來。
他拿出來一看，吸煙器發著溫潤的紅光，輕聲的振鳴著。
“要出發了嗎？”
淩葉羽輕聲問，吸煙器的紅光越發鮮紅起來，淩葉羽從櫃台上拿起拿包抽了幾支的煙盒，點燃了一根，塞進了點煙器裡。
……
“先生，你著煙筒很特彆啊。”
恍惚中，淩葉羽覺得陽光刺眼，還有一陣陣鹹腥的風灌進鼻孔裡。
他眼睛一陣陣發白，還在眩暈，但耳邊已經聽到有人在對他說話。
淩葉羽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靠在船舷邊，手裡拿著他的吸煙器，眼前是一個穿著西裝，帶著一副金邊眼鏡，胸前的口袋的手絹折成了一朵白色的小花插著。
淩葉羽看著這人搭腔，腦子卻沒有反應過來。
“先生是打過仗的吧，用彈殼吸煙……我也有呢。”那人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彈殼做的吸煙器。
但他手上的這個比淩葉羽的簡單了許多，這是兩枚彈殼並排對接了一下。
但淩葉羽兩眼發直的看著這個吸煙器，它是兩枚7.62酒瓶彈接成的。
“你在哪裡弄到的？”淩葉羽下意識問。
“那片冰雪也遮蓋不住的紅色土地……”那人笑著答了一句：“好東西，共分享。”
說著，他吧吸煙器遞給了淩葉羽。
淩葉羽接過，翻過底緣一看，心頭狂跳起來。
底緣上的編號和他的吸煙器上的一樣。
“好有緣啊，你的也是那片紅色土地來的？”他又笑道。
淩葉羽下意識點了點頭。
“淩先生去上海做什麼呀？”那人又問。
“上海？”淩葉羽愣了一下，把目光轉向遠處。
一艘輪船正在海上轟鳴著前進，在螺旋槳激起的浪花上，一群群海鷗在上下翻飛，搶奪著浪花裡捲起的小魚。
在往輪船頭部看去，遠遠的地平線上屹立著一座城市。
“那裡……是上海？”淩葉羽有些疑惑的問。
“淩先生，知道去上海怎麼才能最快的立穩腳跟嗎？”那人又笑著問。
“不知道。”淩葉羽搖了搖頭。
“去大世界打擂台，隻要你贏了，一夜之間大上海就會留下你的名字。”他又笑道：“到時候會有人來找你的。”
“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打？”淩葉羽又疑惑的問。
“哈哈，淩先生，你的閃電五連殺可是享譽江湖的哦。”那人又笑了。
正說著話，那人突然緊張起來。
甲板上有幾個人正朝他們走過來，看起來凶神惡煞的樣子。
“淩先生……就此彆過了，今後有緣，江湖再見了！”
那人急急的說著，轉身就朝船尾跑去。
“你的東西……”淩葉羽看著手上的吸煙器，叫到。
“送給你了！”那人說著，急忙順著樓梯往下層跑。
幾個人見了，趕緊從淩葉羽身邊跑過去追，不一會，船尾的方向想起了一陣槍聲。
船上亂糟糟的，淩葉羽也趕忙跟了過去，隻見在螺旋槳的浪花中，一個人影正在沉浮，一團紅色的血跡被浪花捲起，立刻就消散不見了。
那人正是剛才和淩葉羽交談的人。
幾個追他的人也身穿著西裝，帶著小禮帽，此刻正聚在一起，手裡拿著的是日本產的王八盒子手槍，領頭的一個一個大耳刮子扇在一個人臉上，大聲叫罵著：“八嘎，我們還沒搞清楚他要和誰接頭！現在撈都撈不上來了，去哪裡找線索！”
他頭上的禮帽在巴掌中也被扇到了浪花裡，跟隨者屍體一起沉浮著，他哪裡敢頂嘴，低著頭不斷地鞠躬道歉：“斯米馬賽，斯米馬賽，斯米馬賽……”
“日本鬼子？”
淩葉羽一下子反應過來了。
圍觀的人群多了起來，幾個日本特務見了也不敢太過張揚，急忙撤離了現場。
船終於駛入了吳淞碼頭，還沒等船靠岸，淩葉羽就看到碼頭上已經排滿了日本鬼子。
“所有人不能下船，船上有特務，查清之後纔可以離開！”
那個日本特務頭子拿著喇叭，突然宣佈船已經戒嚴了。
淩葉羽有些緊張，他從口袋裡摸出那人留給他的吸煙器，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信物。
可當兩個吸煙器碰到一起的時候，兩枚彈殼好像慢慢的消失了，和淩葉羽的點煙器上的酒瓶彈殼融合到了一起。
船終於靠岸了，一隊日本兵跑步上船，粗暴的封鎖了所有出入口，闖進了所有船艙裡，翻找，檢查，盤查每一個人。
“你要去哪裡……”
那個日本特務頭子站在淩葉羽麵前。
他個子不高，比淩葉羽足足矮了大半個頭，但顯得很粗壯，見淩葉羽俯視他，他不得不抬起頭才能看清淩葉羽的眼睛。
“上海！”
淩葉羽答。
“從哪來？”他又粗暴的問。
從口袋裡摸出船票，淩葉羽將船票遞到了那個五短身形的日本特務頭子眼前。
或許是因為要仰頭看著淩葉羽，而淩葉羽居高臨下的俯視讓那日本特務頭子感覺到了壓迫，日本特務頭子惡狠狠地盯住了淩葉羽的眼睛：“你是在找不痛快嗎？”
“不是。”淩葉羽搖了搖頭。
“這東西是哪來的？”他指了指淩葉羽手上的吸煙器：“這是子彈殼製成的吧？你是軍人？！”
“不是……”
淩葉羽又搖了搖頭，點燃了一根煙塞進去，當著他的麵吸了一口：“他隻是一個精巧的吸煙工具。至於來路.......從你們來中國之後，彆說子彈殼，子彈都是隨處可見，不必非要軍人才能接觸到。”
“八嘎！”
他感覺好像被耍了，惱羞成怒。
“隊長，憲兵好像在底艙發現了什麼……”一個日本特務急忙跑過來，向他報告道。
“這個人再給我盤查一下！”
特務小隊長指了指淩葉羽，惡狠狠的說到，趕忙朝底艙奔去。
“你的……去哪裡？”新接手的日本特務操著一口生硬的中國話問。
“上海！”淩葉羽麵無表情的答道。
“從哪裡來？”
淩葉羽再次出示了船票。
“你……去上海做什麼？”他又問。
是呀，他要去上海做什麼？淩葉羽愣了一下。
突然間，他的腦子裡想起了劉耗子的話：“我是要去上海開宗立派的人嘞……”
“開宗立派！”
淩葉羽嘴角微微上揚，微笑著說到。
“什麼？”那個特務沒聽明白。
“開宗立派！”淩葉羽看著他，堅定的說。
淩葉羽並不確認他有沒有聽懂，但他的確對淩葉羽失去了興趣。
在反複檢查了船票和其他憑證之後，他認為淩葉羽就是一個從其他地方跑到上海試圖打出一片天下的人。
每天跑到上海想一步登天的太多了，這些人大多數都死無葬身之地！
他嗬嗬笑了，把船票還給了淩葉羽，故作高深的看著淩葉羽說道：“年輕人，上海灘不好混！”
“我知道！”
淩葉羽點了點頭。
“嗬嗬嗬……希望你能活過第一個星期天！”
他又笑了，意味深長的看著淩葉羽。
淩葉羽不想和他說話，把目光轉到了一邊，看著碼頭上的人群。
日本憲兵把碼頭攔下了一半，這艘船邊裡三層外三層封鎖得嚴嚴實實，嚴格盤查每一個旅客。
就在這艘船旁邊就是一艘巨大的客輪，客輪前的碼頭上排著好幾十台轎車，一些管家和司機模樣的人，正忙碌著從轎車上搬下他們主人的行李。
幾個穿著高叉旗袍，挽著發髻，肩上誇張的搭著皮草，渾身珠光寶氣的貴婦，或是懷裡抱著小狗，或是提著精緻的小坤包，婷婷嫋嫋的扭著屁股正往客船上走去，嘴裡還嘟嘟噥噥的，要那些下人小心彆弄丟了她們貴重的行李。
客輪旁邊就是一艘灰濛濛的貨船，一群穿著土布上衣，腳踩布鞋的苦力，肩頭上扛著沉重的麻袋，排著和螞蟻一般的隊伍，在從船上卸貨。
再更遠一些的地方，是鐵絲網攔出的碼頭邊緣，鐵絲網外麵擠著一群群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乞丐，他們朝著碼頭裡路過的每一個人，伸出臟兮兮的手，高聲叫嚷著：“行行好行行好，給點吧，給點吧……”
這就是大上海，富貴和貧窮一線之隔，機會和風險一步之差的大上海！
天堂和地獄，在此融合，難分彼此。
光明與黑暗，在此搏殺，勝負......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