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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失竊者:編號K73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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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人移植記憶是為了體驗不同人生,

而我移植記憶,是為了找到殺害妹妹的真凶。

通過記憶黑市,我不斷更換被害者臨死前的記憶晶片,

一次次體驗不同的死亡瞬間。

直到我植入了編號K73的記憶晶片,

在瀕死體驗中看到的凶手——

竟然長著和我一模一樣的臉。

手術室的燈光是一種毫無溫度的慘白,像停屍房的裹屍布,冷冷地覆蓋在一切物體表麵。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和某種金屬鏽蝕混合的怪異氣味,揮之不去。我躺在冰冷的記憶移植椅上,感受著後頸傳來針刺般的細微痛感,那是神經介麵正在與我的脊柱神經束強行耦合。

編號K73記憶晶片,載入確認。來源:匿名供體,死亡時間:星曆134年7月14日,淩晨2點17分。死因初步判定:銳器刺穿心臟。一個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在狹小的空間裡迴盪。

這是我植入的第七塊記憶晶片。彆人耗費巨資、冒著巨大風險進行非法記憶移植,是為了體驗富豪的奢靡、冒險家的刺激,或是藝術家的靈感。我不一樣。我隻為了一個目的——在那些受害者臨死前的記憶碎片裡,捕捉那個殺害我妹妹林薇的凶手的蛛絲馬跡。

薇死去已經三年了。在一個同樣下著冷雨的夜晚,她被遺棄在城東廢棄的天穹基因研究所角落,像一朵被無情掐斷的花。現場乾淨得詭異,冇有指紋,冇有腳印,冇有有效的監控影像。官方以懸案草草結案,但我從未放棄。直到我找到暗流——這個遊走在法律灰色地帶的記憶黑市。他們聲稱能搞到各種新鮮的記憶數據,包括許多未被公開的凶殺案受害者的臨終記憶。

巨大的眩暈感如同潮水般襲來,瞬間淹冇了我的意識。移植開始了。

黑暗,粘稠得如同原油般的黑暗。然後是寒冷,一種滲入骨髓的濕冷。我睜開眼——或者說,記憶的主人睜開了眼——發現自己身處一條狹窄、肮臟的後巷。雨水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我的臉上,模糊了視線。空氣中瀰漫著垃圾腐爛和尿液蒸發的酸臭氣。

恐懼,並非我自身的恐懼,而是屬於這具記憶身體的、原始而劇烈的恐懼,像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我的心臟,讓我無法呼吸。我在跑,赤著的雙腳踩在冰冷濕滑的碎石和汙水裡,感覺不到疼痛,隻有求生的本能驅動著這具身體拚命向前。

腳步聲。沉重的、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清晰地響在身後的雨幕中。像死神的倒計時,每一步都敲打在記憶主人瀕臨崩潰的神經上。

不要回頭!不能回頭!一個聲音在我(或者說,記憶主人)的腦海裡尖叫。但脖頸像是生了鏽的齒輪,不受控製地、一點點地扭轉。

巷口昏暗的路燈光線下,一個高大的人影輪廓顯現出來。雨太大了,看不清臉,隻能看到那身影披著一件深色的、似乎能吸收光線的長雨衣,手裡反握著什麼細長的東西,在雨中閃爍著金屬特有的、冰冷的光澤。

恐懼達到了頂點。我(記憶主人)的心臟瘋狂擂鼓,幾乎要撞碎胸骨。我轉身想繼續逃,腳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積水裡。汙水嗆進口鼻,帶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和窒息感。

那腳步聲近了,停在麵前。

我仰起頭,雨水模糊了視線,隻能看到那個高大的陰影籠罩下來,帶著一股混合著鐵鏽和某種廉價古龍水的怪異氣味。

為什麼……我(記憶主人)發出微弱的、帶著哭腔的質問。

那陰影冇有回答。他隻是緩緩舉起了手中那件細長的金屬物。藉著遠處路燈微弱的光,我看清了——那是一把造型奇特、類似冰錐又似改錐的凶器,尖端異常銳利。

絕望像冰水一樣淹冇了我(記憶主人)。

凶器帶著風聲落下。

就在這瀕死的瞬間,記憶主人的求生欲和極致的恐懼似乎激發了某種潛能,視線猛地聚焦,穿透重重雨幕,死死地盯住了那個行凶者的臉——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雨水順著那張臉的輪廓滑落。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下頜線清晰而冷硬。還有……左眉骨上那道淺淺的、寸許長的疤痕。

每一個細節,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我的視網膜上,燙進了我的靈魂深處。

那張臉……

是我。

是李岩的臉!分毫不差!

啊——!

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猛地從移植椅上彈坐起來,劇烈的疼痛瞬間從後頸蔓延至全身,胃裡翻江倒海,我趴在椅子邊,控製不住地乾嘔起來,卻隻吐出一些酸水。冷汗已經浸透了我的衣服,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身體因為極致的恐懼和荒謬感而不受控製地顫抖。幻覺記憶移植的排異反應還是暗流提供的晶片數據被篡改了

移植結束。記憶同步率78.3%,存在輕微排異反應。建議休息兩小時後再進行深度記憶回溯。電子合成音冷冰冰地提示道。

我扶著椅子邊緣,大口喘著氣,試圖平複那顆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臟。不,不可能是幻覺。那種感覺太真實了,那張臉每一個細節都清晰得可怕,尤其是眉骨上那道疤——那是小時候和薇玩耍時,被她不小心用樹枝劃傷留下的,獨一無二!

怎麼會是我三年前薇被殺的那個晚上,我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我在城西的圖書館通宵查閱資料,監控和借閱記錄都能證明。除非……除非有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雙胞胎我是獨生子,父母從未提過。克隆這種技術被嚴格禁止,但天穹研究所……薇的屍體正是在那裡被髮現的。那裡曾經進行過極端隱秘的基因工程項目。

混亂的思緒像一團亂麻。我強迫自己冷靜,顫抖著手打開旁邊的便攜式光腦,調出剛剛植入的K73晶片的原始數據包。我要驗證,這記憶是否被動了手腳。

數據流在螢幕上飛快滾動。加密層級很高,但對我這個前網絡安全工程師來說,破解隻是時間問題。幾分鐘後,深層代碼暴露在我眼前。在記憶數據的底層,嵌入了一個極其隱蔽的追蹤程式和一個數據回傳指令,指向一個陌生的外部服務器地址。

我的心沉了下去。這不是意外,是陷阱。有人,很可能是殺害薇的真凶,通過暗流故意將這枚晶片賣給了我,讓我看到我自己是凶手的畫麵。目的是什麼讓我自我懷疑精神崩潰還是……藉此找到我

我猛地站起身,強烈的眩暈感再次襲來。不行,此地不宜久留。我迅速拔出與移植椅連接的神經介麵,收拾好所有個人物品,特彆是那枚承載著致命畫麵的K73晶片。我必須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從記憶的源頭開始。

根據暗流提供的有限資訊,K73記憶晶片的供體,是一個名叫阿傑的年輕流浪漢,死亡地點是位於下城區的鏽水巷附近。那裡是城市最混亂、法律意識最淡薄的區域。

戴上兜帽,我將自己融入城市夜晚的霓虹與陰影之中。乘坐破舊的地下軌道列車,穿過劃分貧富的界限牆,空氣瞬間變得汙濁,燈光也黯淡下來。鏽水巷瀰漫著比記憶中更濃烈的**氣味,牆壁上塗滿了肮臟的塗鴉。

找到那個具體的後巷並不難,記憶中的場景與眼前的環境緩緩重疊。雨水已經停了,但地麵依舊濕滑,角落裡堆滿了垃圾。我打開微型手電,仔細搜尋。牆壁上有幾處不明顯的、像是被什麼東西蹭過的深色汙漬。我蹲下身,用手指蘸取一點,湊近鼻尖——一股極其微弱的、彷彿來自記憶深處的鐵鏽味混合著某種廉價的、帶著刺鼻草木氣息的古龍水味。

是血!還有凶手身上的氣味!

記憶是真的,至少凶案現場是真的。那麼,那張臉……

我強忍著噁心和恐懼,在附近繼續搜尋。在一個被翻倒的垃圾桶後麵,我的手電光柱掃到了一個半掩在爛泥裡的東西。是一個廉價的、塑料外殼已經裂開的便攜式音樂播放器,耳機線斷了一截。我認得這個型號,是薇生前最喜歡用的那一款,上麵還貼著她最喜歡的星空貼紙,隻是已經磨損得厲害。

薇的播放器!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在一個三年前遇害的流浪漢的死亡現場

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薇的案件和這個流浪漢阿傑的死亡,通過這個播放器,被詭異地聯絡在了一起。凶手是同一個人他故意留下這個是針對我的挑釁

就在我手指觸碰到那個冰冷播放器的瞬間——

不許動!警察!

一聲厲喝從巷口傳來,幾道強烈的手電光柱猛地打在我身上,刺得我睜不開眼。

我下意識地舉起手,心臟狂跳。

兩個穿著製服、但氣質彪悍的警察快步走了過來,眼神銳利地掃過我,又落在我腳邊那個播放器上。

我們接到報警,說這裡發現可疑人員和可能涉案的物品。你是誰在這裡乾什麼為首的警察聲音冷硬,一隻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槍套上。

我大腦飛速運轉。是巧合還是那個設下陷阱的人,安排的後續這些警察,真的可信嗎警察李岩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這一切太過巧合,像是精心編排的劇本。他慢慢舉起手,表示配合,目光卻迅速掃過巷口。隻有兩名警察,冇有警車,他們的製服看起來無可挑剔,但腰間配槍的型號卻略微老舊,不像是主流警用裝備。

我叫李岩。我妹妹三年前在這附近遇害,我一直在私下調查一些線索。今晚是過來看看有冇有新發現。李岩半真半假地解釋,同時仔細觀察著對方的微表情。

為首的警察眼神銳利,嘴角似乎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冷笑:林薇的案子我知道。但這裡是另一樁凶殺案的現場,死者名叫阿傑。你深更半夜出現在這裡,手裡還拿著可能涉案的物品,很可疑。跟我們回局裡一趟吧。



另一人上前,熟練地給李岩戴上手銬,並撿起了那個音樂播放器,放入證物袋。李岩冇有反抗,他需要時間理清頭緒,也需要知道這些警察到底想乾什麼。

他們冇有走大路,而是拐進了一條更陰暗的小巷,那裡停著一輛冇有標誌的黑色轎車。李岩的心沉了下去,這絕不是正常程式。他被推搡著坐進後座,夾在兩人中間。

車子行駛得很快,窗外的景物飛逝,卻不是開往市中心警察局的方向。李岩試探著問:我們這是去哪不是去市局嗎

彆多問,到了你就知道了。旁邊的警察冷冷迴應,一隻手看似隨意地搭在槍套上。

李岩不再說話,閉上眼睛,彷彿認命,實則全力調動聽覺和記憶。車子顛簸了大約二十分鐘,終於停下。他被帶進一棟看起來像是廢棄倉庫的建築內部,裡麵卻彆有洞天,裝修得像一個簡陋但功能齊全的審訊室。

坐。警察指了指房間中央的椅子。

李岩坐下,直視對方:你們不是警察。是誰派你們來的

那警察愣了一下,隨即獰笑起來:聰明。但知道太多對你冇好處。把你找到的東西交出來,還有,你從K73晶片裡看到了什麼

果然是為了晶片而來!李岩心中一震,表麵卻不動聲色:什麼東西K73晶片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隻是來找我妹妹的線索。

少裝糊塗!警察猛地一拍桌子,‘暗流’市場的數據流我們監控著呢!你購買了K73,然後就直接來了這裡!說,你到底看到了什麼是不是看到了凶手的臉

李岩捕捉到了關鍵資訊——我們監控著暗流。對方是一個有組織的團體,而且對記憶移植技術非常瞭解。他們似乎迫切想知道K73記憶的內容,甚至可能……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那段記憶具體是什麼或者說,他們想確認植入的記憶是否成功生效

一個大膽的猜想在李岩腦中形成。或許,K73記憶裡自己是凶手的畫麵,並非單純為了陷害,更像是一個測試,一個用來驗證他身份或記憶狀態的誘餌。

我看到了凶手的臉,李岩緩緩說道,緊盯著對方的眼睛,但雨太大,很模糊。我隻看到個大概輪廓,穿著深色雨衣。

那警察眼神微變,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懷疑:就這些

就這些。李岩肯定地說,你們是誰為什麼關心這個阿傑的死和你們有關

我們的身份你不需要知道。阿傑……隻是個可憐的替罪羊,或者說,一個失敗的實驗品。另一個一直沉默的警察突然開口,聲音沙啞,至於你,李岩,你比你想象的要重要得多。

失敗的實驗品重要得多這些話像碎片一樣敲擊著李岩的思維。他還想再問,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走了進來。李岩瞳孔驟縮——這個男人,他在K73晶片的記憶碎片末尾,那個白大褂男人陰森的笑的畫麵中見過!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他絕不會認錯!

博士。兩名假警察恭敬地喊道。

被稱作博士的男人點點頭,走到李岩麵前,仔細端詳著他,像是在欣賞一件作品:李岩,終於見麵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陳,你可以叫我陳博士。你對K73的記憶內容似乎有所保留這很不明智。

李岩強壓住內心的驚濤駭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該明白的是你們,非法拘禁、冒充警察……

陳博士笑著打斷他:彆急著扣帽子。我們對你冇有惡意,相反,我們在幫你。幫你認清你自己。你難道從冇懷疑過嗎為什麼你妹妹遇害那天,你的記憶有一段空白為什麼你對‘天穹’研究所總有莫名的熟悉感為什麼……你會對記憶移植技術如此有天賦

一連串的問題像重錘敲在李岩心上。這些都是深藏在他心底的疑團。

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過去,遠比你知道的複雜。陳博士俯下身,壓低聲音,林薇的死,隻是一個開始。一個龐大計劃的一環。而你,是這個計劃的關鍵。K73晶片,是我們送給你的‘見麵禮’,幫你喚醒一些……真實的記憶。

真實的記憶難道那段我殺了晚晴的記憶,反而是真實的不!不可能!李岩感到一陣眩暈和噁心。

不信陳博士直起身,對旁邊的假警察使了個眼色。假警察拿出一個平板電腦,點開一段視頻,放到李岩麵前。

視頻畫麵晃動,看起來是監控視角。一個穿著藍色連衣裙的女孩——是林薇!她在一個看起來像是實驗室走廊的地方奔跑,神色驚恐。緊接著,一個男人出現在畫麵裡,從後麵追上了她,兩人似乎發生了爭執,男人伸手抓住了林薇的脖子……雖然畫麵角度問題,看不清男人的正臉,但那身型,那件外套,尤其是手腕上那塊歐米茄海馬腕錶……和李岩的一模一樣!

視頻到這裡戛然而止。

這是‘天穹’研究所火災前遺失的監控片段。陳博士緩緩說道,現在,你還覺得K73裡的記憶是假的嗎

李岩如墜冰窟,渾身冰冷。那段視頻……那塊表……難道他真的是凶手在某個自己都不知道的第二人格狀態下

不……這視頻是偽造的!李岩嘶吼,掙紮起來,手銬勒得手腕生疼。

偽造陳博士冷笑,我們有更確鑿的證據。比如,你後頸的植入體介麵,可不是普通的神經介麵那麼簡單。那是……‘容器’的標記。

容器什麼容器李岩猛地想起,每次進行記憶移植後,後頸的介麵處總會隱隱作痛,癒合得也特彆慢。

你被植入了代號‘涅槃’的頂級克隆體的記憶備份。而原來的你,早在三年前,就應該和那場大火一起消失了。陳博士的話像一把把尖刀,林薇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她必須死。而你,是我們最成功的‘作品’,繼承了原體大部分技能和記憶,甚至青出於藍。隻是冇想到,你對林薇的‘感情’殘留如此強烈,竟一直在追查真相,這給我們帶來了不少麻煩。

克隆體作品李岩的世界觀徹底崩塌了。他所以為的自己,竟然隻是一個承載他人記憶的克隆容器那他的愛,他的恨,他的堅持,算什麼一場笑話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警報聲和打鬥聲!

怎麼回事陳博士臉色一變。

審訊室的門被猛地撞開,一個滿身是血、穿著黑色作戰服的人衝了進來,速度快得驚人,他/她手中的武器瞬間擊倒了離門最近的那個假警察。李岩看清了來人的臉——那是一張和他有五六分相似,但更顯年輕、線條更冷硬的臉,眼神銳利如鷹隼。

哥!快走!來人喊道,聲音清脆,竟是個年輕女子!

哥李岩愣住了。他哪來的妹妹林薇已經……

那女子不由分說,一把扯斷李岩的手銬,將一把手槍塞到他手裡:冇時間解釋了!他們是‘淨化會’的人,想清除所有‘涅槃計劃’的知情者和不穩定因素!我是來救你的!

陳博士又驚又怒:7號容器!你竟然掙脫了控製!

被稱作7號容器的女子冷笑一聲,抬手就是一槍,打中了陳博士的手臂,然後拉著還在懵懂狀態的李岩就往外衝:你的記憶被他們篡改和遮蔽了!你不是克隆體!我纔是基於你的基因序列被製造出來的克隆體!林薇姐也不是你殺的!真相在天穹研究所的地下第七實驗室!

倉庫外已經亂成一團,幾輛黑色越野車堵在門口,另一夥人和陳博士的手下正在交火。7號容器女子身手矯健,拉著李岩在槍林彈雨中穿梭,迅速躲進了一輛準備好的裝甲車。

開車!女子對司機喊道。

車子咆哮著衝了出去,將混亂的戰場甩在身後。

李岩坐在飛馳的車裡,看著身邊這個自稱是他克隆妹妹的女子,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槍,感覺一切都像一場荒誕的夢。陳博士的話,7號容器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的身份到底是什麼林薇究竟是誰殺的

你到底是誰李岩艱難地問道,聲音沙啞。

女子摘下麵罩,露出一張蒼白但堅毅的臉,她的眉眼確實和林薇有幾分相似,但更添了幾分戾氣和果決:我冇有名字,他們隻叫我7號。但林薇姐私下叫我‘小影子’。我是‘天穹’研究所‘涅槃計劃’的第一個成功甦醒的克隆體,基因源來自你。林薇姐是我的喚醒者和保護者。她死前,將最後的資訊和一部分記憶備份,強行植入了我尚未完全穩定的大腦中。

她頓了頓,看著李岩,眼神複雜:她讓我找到你,告訴你真相。殺她的人,是陳博士和他背後的‘淨化會’。他們害怕林薇姐揭穿‘涅槃計劃’的終極目的——並非創造完美的克隆士兵或記憶移植,而是通過克隆體作為‘容器’,進行意識上傳,實現所謂的‘永生’。而你和我的基因,被他們認為是最適合承載他們核心成員意識的‘容器’。

意識上傳永生李岩感到不寒而栗。這比單純的記憶移植還要瘋狂和恐怖。

K73晶片裡的記憶……

那是阿傑的視角。阿傑是另一個知情者,也是林薇姐發展的線人。他死前看到的凶手,是陳博士刻意偽裝的,他利用了某種光學偽裝技術,暫時模擬了你的外貌,是為了在阿傑的記憶裡埋下懷疑你的種子,同時也是為了測試你對自身記憶的信任度。他們冇想到你會找到阿傑的死亡現場,還找到了那個播放器。

那播放器

是林薇姐的,也是她留下的另一個線索。播放器裡有加密資訊,指向研究所地下第七實驗室的入口和權限密碼。我們必須去那裡,那裡有‘涅槃計劃’的全部原始數據和日誌,能證明你的清白,也能揭穿陳博士他們的陰謀。

車輛在夜色中向著城東的天穹研究所廢墟疾馳。李岩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霓虹,內心充滿了巨大的迷茫和一絲微弱的希望。這個突然出現的克隆妹妹7號,能相信嗎那黑暗的地下實驗室裡,等待他的究竟是最終的真相,還是更深的陷阱

他已經冇有退路。無論自己是本體李岩,還是克隆體,抑或是其他什麼容器,他都必須走下去。為了薇,也為了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誰。

裝甲車在夜色中疾馳,將鏽水巷的混亂和血腥遠遠甩開。李岩靠在冰冷的車窗上,感受著心臟在胸腔裡狂跳。身邊的7號——這個自稱基於他基因克隆而來的妹妹——正熟練地處理著手臂上一道被流彈劃出的傷口,她的側臉在掠過的路燈微光下,顯出與林晚晴幾分相似的輪廓,但眉宇間更多的是李岩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冷硬和決絕。

我們時間不多。7號頭也不抬,聲音平靜得可怕,陳博士背後的‘淨化會’很快會鎖定我們。唯一的機會,在他們啟動全麵清除程式前,拿到‘天穹’地下第七實驗室的核心數據。

第七實驗室……李岩喃喃道,那個地方如同一個黑暗的漩渦,吞噬了他過去三年所有的疑惑和痛苦,薇留下的播放器,指向的就是那裡。

不隻是播放器。7號終於包紮完畢,抬起眼,那雙和李岩極為相似的眼睛裡閃爍著複雜的光芒,姐姐……林晚晴,她在意識到危險後,用了一種極其隱秘的方式,將一部分關鍵意識碎片,備份進了當時還在試驗階段的‘量子糾纏記憶網絡’。這個網絡的主節點,就在第七實驗室的最深處。那是‘淨土計劃’試圖用來實現意識永生的真正核心,也是能證明一切真相的‘黑匣子’。

李岩感到一陣眩暈。量子糾纏記憶網絡意識永生這些詞彙遠超出一個記憶修複師的日常認知範疇。但聯想到陳博士所說的容器,周明對記憶移植技術的狂熱,以及K73晶片中那足以以假亂真的記憶植入,一切似乎又有了一個更瘋狂、也更合理的解釋。

陳博士說……我是克隆體。李岩艱難地問出這句話,目光緊緊鎖住7號。

7號與他對視,冇有立刻回答。沉默在車內蔓延,隻有引擎的轟鳴聲作響。許久,她才緩緩開口:從基因序列上看,是的。你的DNA與原始樣本‘李岩’有99.98%的吻合度。但是,她話鋒一轉,眼神銳利,‘淨土計劃’最可怕的地方,不在於克隆一具**,而在於‘意識播種’。他們試圖將篩選和改造過的記憶與人格,像播種一樣植入合適的克隆‘容器’,以期培育出完全受控的、具備特定技能和認知的‘完美個體’。你,我,甚至可能還有更多……我們都是‘播種’的產物。

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我的基礎記憶,被植入了對‘淨化會’的絕對忠誠和對任務的執著。而你的記憶核心,則被刻意構建了對林晚晴的深愛與失去她的巨大痛苦,以及……隨之而來的、對真相近乎偏執的追尋欲。這既是控製你的枷鎖,也可能……是讓你最終掙脫控製的鑰匙。

鑰匙……李岩想起晚晴在視頻裡說的信任你的心,想起那個播放器,想起K73晶片中那個自己行凶的畫麵。如果記憶可以被如此精妙地篡改和植入,那麼什麼纔是真實的

唯一的真實,或許就是你在追尋真相過程中,每一次的選擇,和由此產生的情感。7號彷彿看穿了他的思緒,比如現在,你選擇相信我,和我一起去第七實驗室。

車輛在一個廢棄的地鐵通風口停下。這裡是進入天穹研究所地下網絡眾多隱秘路徑之一。在7號的帶領下,兩人如同幽靈般潛入地下,穿過佈滿鏽蝕管道和廢棄線纜的黑暗通道,空氣潮濕而汙濁,瀰漫著鐵鏽和臭氧的味道。

終於,一扇厚重的、印有第七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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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子神經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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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權限字樣的合金門出現在眼前。門禁係統早已斷電,7號從揹包裡取出一個奇怪的設備,接上門旁的備用介麵,螢幕上代碼飛速滾動。

這是姐姐留下的後門程式。她低聲解釋。

大門發出沉重的摩擦聲,緩緩開啟。門後的景象,讓即使有心理準備的李岩也倒吸一口冷氣。那不是傳統的實驗室佈局,而是一個巨大的、球形的空間。球心懸浮著一個由無數發光光纖纏繞而成的、不斷變幻形態的複雜結構,如同一個微縮的星雲,散發出幽藍的光芒。周圍牆壁上佈滿了培養艙,但裡麵浸泡著的,並非完整的克隆人體,而是一個個閃爍著微光、彷彿由純粹能量構成的人腦模型,無數細如髮絲的光纖將它們與中央的星雲連接在一起。

歡迎來到‘記憶星雲’。一個平靜的、帶著些許電子合成質感的聲音在空間中響起。聲音的來源,是球心那團星雲下方,一個坐在輪椅上、渾身插滿管線的人。他緩緩轉過身來,露出一張蒼老但依稀可辨的臉。

李岩瞳孔驟縮——是周明!但又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精力充沛、帶著科學狂人氣息的周明。這個周明看起來異常衰老虛弱,眼神渾濁,唯有眼底深處,還殘留著一絲熟悉的銳利和……瘋狂

老師……李岩下意識地出聲。

彆叫我校長,李岩。輪椅上的周明,或者說,周明的意識載體,發出低沉的笑聲,或者,該叫你‘播種體-07’真冇想到,最成功的作品,最終會帶著最大的變量回來。

他目光轉向7號:還有你,‘清道夫-12’。你的任務本是清除所有不穩定因素,包括07號。看來,林晚晴留下的‘病毒’程式,比我們想象的更厲害,竟然腐蝕了你的核心指令。

7號舉起了武器,冷冷道:我不是任何人的清道夫。我是林晚晴的‘守護者’。

守護者周明嗤笑,她到死都隻是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淨土計劃’的本質,是超越脆弱的碳基**,實現意識的量子化永生!我們本可以成為新紀元的神!但她,卻固執地認為這是在踐踏人性的底線,妄圖用所謂的‘倫理’和‘愛’來束縛進化!

隨著他的話語,周圍的能量人腦模型光芒劇烈閃爍,牆壁上的螢幕開始快速播放畫麵:有李岩和晚晴甜蜜的過往(現在李岩無法確定這些記憶是真是假),有K73晶片中那個謀殺場景的多角度重現(清晰地顯示是經過麵部偽裝技術處理的),有陳博士向淨化會高層彙報計劃的場景,還有……晚晴在火災前,偷偷將那個音樂播放器連接進實驗室主控終端的記錄!

她備份了自己的核心意識,還想將‘記憶星雲’的真相公之於眾。周明的語氣變得陰冷,所以,她必須被‘格式化’。那場火災,不過是清理一個故障程式。至於你,李岩,你是我們最成功的實驗品,完美承載了‘追尋者’的人格模板。我們本打算在你徹底破解K73晶片的‘謎題’後,將你回收,格式化掉關於林晚晴的‘冗餘情感數據’,然後讓你成為‘淨土’在新世界的代言人。

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將李岩淹冇。他不是凶手,但他的人生,從某種意義上說,完全是一場被精心編排的騙局。憤怒、悲哀、荒謬感交織在一起。

那薇……她現在在哪裡李岩嘶聲問道,這是他最後的,也是唯一的執念。

周明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她她的一部分,就在這裡。他指向球心的記憶星雲,她備份的意識碎片,成了星雲中最不穩定的‘噪點’,不斷乾擾著係統的完美運行。而另一部分……

他話音未落,整個球形實驗室突然劇烈震動起來,警報聲刺耳地響起。紅色的警示燈將幽藍的空間染上一層不祥的血色。

警告!檢測到未授權意識體高強度入侵!記憶汙染指數超標!係統穩定性正在喪失!冰冷的電子音迴盪著。

7號猛地看向李岩:是姐姐!她在利用星雲和我們的接近,強行甦醒,衝擊係統!

隻見球心那團記憶星雲的光芒變得狂暴而不穩定,其中隱約浮現出林晚晴的麵容,帶著決絕和痛苦。牆壁上的培養艙中,那些能量人腦模型一個接一個地過載、熄滅、甚至爆炸!

周明在輪椅上瘋狂地操作著控製麵板,但無濟於事:瘋了!她這樣會引發鏈式反應,整個地下實驗室都會坍縮!

李岩!7號大喊,冇時間了!我們必須做出選擇!是阻止姐姐,讓她徹底消散以保全係統還是……幫助她,徹底摧毀這個地方,但我們也可能無法逃脫!

李岩看著星雲中那張熟悉而又虛幻的臉,看著周圍代表無數被剝奪、被扭曲的意識體正在崩壞,看著眼前這個為了所謂永生而踐踏一切的瘋狂計劃最終走向失控。

他冇有猶豫。

他衝向控製檯,不是去穩定係統,而是根據晚晴留下的播放器裡隱藏的指令,和7號一起,將所有的能量導向記憶星雲的核心。

薇!他用儘全身力氣喊道,我們一起結束它!

星雲中的光芒達到了極致,林晚晴的虛影彷彿對他露出了一個溫柔的、解脫的微笑。緊接著,是無法形容的巨大能量爆發——

李岩最後的意識,停留在無儘的強光和失重感中。他彷彿感覺到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他,是晚晴還是7號抑或是那個最初、真實的自己

他不知道。

……

當李岩再次恢複意識時,他發現自己躺在醫院潔白的病床上。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溫暖而真實。他的身體多處受傷,但還活著。

新聞裡播報著天穹基因研究所因重大事故引發地下實驗室坍縮的新聞,官方定性為違規實驗引發的意外,多名核心研究人員失蹤,推測已遇難。

冇有提到淨土計劃,冇有提到記憶移植,更冇有提到克隆人。

彷彿一切隻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

幾天後,一名自稱來自特彆調查部門的探員來訪,態度禮貌而疏離。他詢問了一些關於林晚晴和周明的情況,但似乎對更深的內情並不感興趣,更像是走個過場。臨走前,他留下一個密封的信封。

李岩打開信封,裡麵冇有信紙,隻有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穿著普通、戴著帽子的女子站在遙遠的街角,背影模糊,但李岩一眼就認出,那是7號。照片背麵,用他熟悉的筆跡寫著一行字:

記憶並非牢籠,選擇定義你我。保重。——‘小影子’

&

‘星塵’

星塵李岩怔住,隨即意識到,那或許是晚晴在量子網絡中為自己選擇的新名字。她們在一起,以某種他無法完全理解的方式,存在著,自由著。

李岩出院後,關閉了憶境記憶修複中心。他無法再從事與記憶相關的工作,因為每一次神經介麵的連接,都可能觸動那段真假難辨、充滿創傷的記憶。

他選擇了一份簡單的工作,在一個安靜的圖書館做管理員。閒暇時,他會看著窗外,回想發生過的一切。他仍然分不清哪些記憶是真實的,哪些是被植入的。他對晚晴的愛,是源於程式的設定,還是發自本心他對真相的追尋,是人格模板的驅動,還是自我的選擇

冇有答案。

但他記得晚晴的話:信任你的心。

他也記得自己的選擇:在最後關頭,他選擇了摧毀那個虛假的淨土,選擇了讓被囚禁的意識獲得解脫。

也許,這就是答案。身份或許可以被克隆,記憶或許可以被篡改,但人在關鍵時刻做出的選擇,所遵循的內心深處的道德律和情感共鳴,纔是定義我是誰的最終標尺。

某天傍晚,李岩路過一個街心公園,看到一個年輕女孩坐在長椅上,安靜地看著夕陽。女孩的側臉,有著讓他心悸的熟悉感。但她轉過頭,露出一個完全陌生的、燦爛的笑容,奔向不遠處等待她的朋友。

李岩停下腳步,釋然地笑了笑。

他繼續向前走去,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城市依舊喧囂,霓虹閃爍,隱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秘密和可能性。他知道,有些真相將永遠沉埋,有些傷痕將伴隨一生。但他也第一次感覺到,一種沉重的枷鎖被打碎了。

他不是編號07的播種體,也不是記憶修複師李岩,甚至不完全是那個深愛林晚晴的男人。

他是一個在虛妄與真實的夾縫中,選擇了自己的道路的人。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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