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暗碼:血色螺旋 第142章 汙染之心
海東市南灣區,濱江路77號。廢棄的舊工業碼頭倉庫如同匍匐在夜色中的鋼鐵巨獸,鏽跡斑駁的鐵皮牆板在江風侵蝕下發出嗚咽般的呻吟。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鏽、陳年機油和江水腥鹹的混合氣味。幾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廂式車幽靈般停在陰影裡,車門無聲滑開,全副武裝、穿著黑色作戰服的特警隊員如同融入黑暗的獵豹,迅速而安靜地散開,占據各個製高點。紅外熱成像儀的光點在倉庫牆壁上無聲移動,勾勒著內部的輪廓。張宇站在一輛指揮車旁,肩部的傷口在江風刺激下傳來陣陣抽痛,顱內的嗡鳴與倉庫死寂的壓迫感形成詭異的共振。他手中緊握著一個戰術平板,螢幕上顯示著陳大海生命最後時刻輸出的三維毒根網路模型,那個位於濱江路77號地下的能量節點,正閃爍著刺目的紅光。
“熱源掃描確認,倉庫內部主體空曠,無人員活動跡象。”耳麥裡傳來狙擊手的低沉彙報,“但地下層…有異常熱源分佈!非生命體,呈…規則網狀結構!與張隊您提供的三維模型地下節點形態…吻合度極高!”
“地下層入口鎖定!”另一組隊員的聲音傳來,“主倉庫西北角,隱蔽升降平台!液壓係統有近期啟動痕跡!入口做了電磁遮蔽處理!”
果然有東西!張宇眼神銳利如刀:“爆破組,無聲破拆遮蔽門!突擊一組、二組,目標地下層!注意未知能量源和生化防護!技術組跟我後麵!行動!”
廢棄倉庫地下層。空氣冰冷、潮濕,帶著濃重的塵土和黴菌氣息,還有一種極其微弱的、令人心悸的低頻嗡鳴,如同某種巨大機械在沉睡中發出的鼾聲,又像是無數根須在黑暗中摩擦蠕動。強光手電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眼前的景象——這裡並非想象中的雜亂儲藏空間,而是一個被精心改造過的、布滿粗大線纜和金屬管道的地下機房!
巨大的伺服器機櫃整齊排列,指示燈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明滅。機櫃中央,一個約半人高的、造型極其怪異的金屬立方體裝置被眾多粗壯的線纜連線著。裝置外殼覆蓋著深灰色的非晶態合金,表麵沒有任何介麵或標識,隻有幾道細密的、如同血管般微微脈動流淌著幽藍色光芒的紋路。整個裝置散發出的低頻嗡鳴,正是整個地下空間壓抑感的源頭!
“這…這是什麼?”一名年輕特警隊員低聲驚呼。
“神經訊號發射源!”隨行的技術警員立刻架起行動式頻譜分析儀,螢幕上的波形圖劇烈跳動,“檢測到超強、多頻段複合神經脈衝訊號!覆蓋模式…與物證中心分析的‘深綠’誘導武器特征高度同源,但強度和複雜度…遠超之前所有記錄!這東西…這東西像是個神經訊號廣播塔!”
技術警員的聲音因震驚而變調:“更可怕的是!它的脈衝模式…正在與臨港那邊地下毒根網路的生物脈衝…產生強耦合共振!看這裡!”他指向分析儀螢幕上兩條幾乎重疊、互相激發的能量波形,“它在主動刺激、引導甚至…試圖控製那個地下毒瘤的能量擴散方向和強度!臨港的毒氣泄漏和淨化癱瘓…這東西就是遠端遙控的核心!”
張宇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基金會(ohf)的神經武器,已經從控製個體,升級到了操控汙染生態本身!這個深埋在城市邊緣的裝置,就是遙控臨港毒瘤、製造生態災難的邪惡心臟!它利用神經脈衝與汙染生物脈衝的同頻共振,實現超遠端、超常規的生態操控!陳大海感知到的“網動了”、“城裡點亮了”,指的就是這個裝置被啟用的瞬間!
“立刻物理隔離這個裝置!切斷所有外部連線!采樣外殼材質和能量特征!”張宇厲聲下令。必須立刻癱瘓這個遙控核心!
就在這時,一名負責搜尋外圍的特警隊員在機房角落一個不起眼的金屬檔案櫃裡,發現了一個被焊死的暗格。無聲破拆後,裡麵沒有檔案,隻有一個巴掌大小、通體漆黑、沒有任何標識的高強度資料儲存體!
“發現儲存介質!物理隔離完好!”隊員迅速將儲存體放入防磁遮蔽箱。
“帶回物證中心!最高優先順序破解!”張宇的心跳加速。這可能是記錄著裝置運作資料、甚至基金會(ohf)深層秘密的終極硬碟!
海東市局,核心審訊室。燈光慘白,空氣冰冷。徐曼坐在特製的審訊椅上,雙手被約束帶固定。她四十歲左右,保養得宜,穿著剪裁合體的米白色套裝,頭發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臉上沒有任何妝容,顯得蒼白而疲憊。但她的眼神深處,卻有一種被徹底擊垮後的、死水般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解脫。
張宇坐在她對麵,肩部的繃帶在燈光下格外刺眼。他沒有立刻發問,隻是將幾張高清照片輕輕推到徐曼麵前:
第一張:錢明病房裡,雪白床單上那個用鮮血繪製的、滴血裂口的扭曲樹葉徽記。
第二張:濱江路77號地下機房,那個脈動著幽藍光芒的金屬立方體裝置。
第三張:臨港新區試驗田,翻滾的灰綠色毒霧和被毒霧籠罩的臨時帳篷。
徐曼的目光掃過照片,當看到錢明的血徽和臨港的毒霧時,她的身體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死水般的眼底終於泛起一絲漣漪,那是混雜著恐懼和愧疚的痛苦。
“徐曼,”張宇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卻帶著千鈞之力,“羅永年完了。恒隆大廈頂層,他持槍拒捕,被內部監察部當場製服,現在躺在特護病房,外麵圍著警察和監委的人。他掀起的金融風暴,索科洛夫已經被國際刑警鎖定。‘海東前沿生物’、‘創微科技’…所有鏈條都被斬斷。濱江路77號下麵那個東西,也找到了。”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手術刀,剖開徐曼最後的心理防線:“你是‘海東未來教育基金會’的秘書長,也是羅永年最信任的‘清潔工’。錢明第一次出現症狀去瑞安就診,是你喬裝進去的。做空臨港產業基金的啟動指令,是通過你控製的私募賬戶加密傳遞的。濱江倉庫地下那個神經廣播塔的維護指令,也是你定期傳達給一個叫‘老刀’的看守。現在,告訴我,為什麼?”
徐曼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氣彷彿都要凝固。她抬起頭,看向張宇,眼神空洞,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為什麼?因為…沒得選。”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羅永年救過我的命。很多年前,我丈夫欠下巨額賭債,被高利貸逼得走投無路,要拉著我和孩子一起跳樓…是羅永年出麵,還了債,給了我一份體麵的工作,讓孩子上了最好的學校…他給了我一個‘人’的生活。”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麻木的絕望:“代價就是…成為他的影子,處理那些不能見光的事。錢明的異常,是他最先發現的。他告訴我,錢明接觸了‘深綠’遺產,被汙染了,成了基金會的‘病變節點’,必須‘處理’掉,否則會連累所有人。瑞安醫院那次,是去確認他的狀態,並在他的私人平板裡植入了一個監控後門…那個平板,後來成了接收遠端神經誘導指令的終端之一。”
“濱江倉庫下麵那個東西…”徐曼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恐懼,“羅永年隻告訴我,那是維持‘秩序’的關鍵節點之一,是‘基金會’的財產,必須確保它定期維護和‘靜默’。每次去,都是把指令u盤交給‘老刀’,從不多問一句…我不敢問…我知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她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臨港…臨港出事那天…羅永年突然給我一個加密坐標和一組頻率引數…讓我立刻用最高優先順序通道傳送出去…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但後來就看到了新聞…毒氣…”
她猛地低下頭,肩膀劇烈聳動,壓抑的哭泣聲在冰冷的審訊室裡回蕩:“我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那麼多毒氣…那個種地的老人…我…”
巨大的負罪感和對後果的恐懼,終於衝垮了她精心維持的麻木。
“基金會(ohf)的‘秩序’是什麼?羅永年到底在為誰服務?”張宇追問核心。
徐曼抬起淚痕交錯的臉,茫然地搖頭:“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羅永年從不說。他隻說…那是超越我們理解的宏大圖景…是‘海洋的意誌’…反抗者,就像錢明,或者臨港那個試圖淨化土地的老人…都是需要被清除的‘病變’…”
她眼中隻剩下徹底的迷茫和恐懼。
海東市局物證中心,氣氛如同高壓鍋。那個從濱江倉庫帶回來的黑色儲存體,被小心翼翼地接入最高階彆的物理隔離破解平台。資料洪流如同開閘的洪水般湧入超級計算機集群。
“資料解密完成!結構解析中!”首席資料工程師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震撼,“儲存體核心是一個…動態汙染生態神經互動模型!代號:‘蓋婭之鏈’(gaia's
chain)!”
巨大的主螢幕上,一個極其複雜的三維動態模型被構建出來:
核心是臨港新區地下那個被標記的毒瘤根須(代號:節點a),其延伸出的汙染根須網路覆蓋了整個區域。而在網路的幾個關鍵能量彙聚點(包括濱江路77號地下機房位置),赫然連線著數個與倉庫裡發現的同型號的神經訊號廣播塔裝置(代號:中繼器β1-βn)!這些中繼器如同邪惡的神經節,接收並放大來自一個位於模型頂端、標注著巨大扭曲樹葉徽記的中央控製源的訊號,再轉化為特定神經脈衝,對節點a及其汙染網路進行遠端刺激和引導!
“模型顯示!”工程師的聲音因激動而嘶啞,“通過這種神經脈衝共振,控製源理論上能遠端操縱節點a的汙染擴散方向、速度、甚至…誘發其產生特定成分的劇毒揮發物!臨港的毒氣泄漏…根本不是意外失控,而是…精確的武器化投放!”
張宇盯著螢幕上那覆蓋整個區域的、由神經脈衝線纜和汙染根須構成的巨大網路,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基金會(ohf)的“秩序”,竟是將汙染的土地本身,改造成了可被神經訊號遠端操控的生態武器!他們將地球的傷口,變成了指向人類的槍口!
“找到那個中央控製源的位置!”張宇的聲音帶著冰冷的殺意。
“模型本身沒有標注!”工程師快速操作,“但我們在儲存體的底層日誌裡,發現了多條指向同一個加密衛星通訊通道的訪問記錄!最後一次訪問時間戳…就在臨港毒氣泄漏前7分鐘!訊號接收方定位…不在國內!初步軌跡反推…指向…南太平洋公海,某個坐標持續移動的目標!很可能是…衛星或海上大型平台!”
公海!移動平台!基金會(ohf)的中央控製巢穴,如同幽靈般漂浮在無法觸及的公海之上!
就在這時,張宇的加密通訊器響起。是看守羅永年的病房外警員,聲音帶著一絲異樣:“張隊,羅永年醒了。他…他拒絕見律師,隻說要見您。他說…有個‘清算日’的禮物…要親自交給您。”
清算日?張宇眼神一凜。他立刻動身。
海東市第一醫院,特護病房。厚重的防彈玻璃外站著全副武裝的警察。病房內,羅永年躺在病床上,手腕被約束帶固定在床邊。昂貴的病號服掩蓋不住他一夜之間的急劇衰老和憔悴,眼窩深陷,頭發灰白散亂,唯有那雙眼睛,在看見張宇推門而入的瞬間,爆發出一種迴光返照般的、混合著瘋狂與惡毒的精光。
“張檢察官…你贏了…暫時的。”羅永年的聲音嘶啞乾澀,像破舊的風箱,卻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詭異笑意,“濱江倉庫的東西…找到了?‘蓋婭之鏈’…很宏偉,不是嗎?這纔是…真正的力量!掌控生態,駕馭汙染…這纔是基金會許諾的…‘秩序’!”
張宇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中央控製源在哪裡?公海上的移動平台是什麼?”
“平台?嗬嗬嗬…”羅永年發出一陣神經質的低笑,牽動著身上的儀器管線,“那隻是…冰山一角。‘清算日’…就要到了。那是基金會清洗‘病變’、重塑秩序的時刻。我?我隻是個…提前下船的乘客。”
他的笑容扭曲,帶著一種被拋棄的怨毒和幸災樂禍,“不過,在走之前…我送你個禮物。”
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示意張宇靠近床邊的一個金屬物品櫃。“頂層抽屜…指紋鎖…我的右手食指…”
張宇警惕地開啟抽屜。裡麵沒有檔案,隻有一個小小的、透明的生物樣本儲存管。管內浸泡在淡藍色溶液中,是一枚米粒大小、泛著金屬冷光的灰白色生物晶片!晶片表麵,蝕刻著一個微縮的、清晰的扭曲樹葉徽記!
“錢明腦子裡…取出來的…”羅永年喘息著,眼中閃爍著惡毒的快意,“‘深綠’的遺產…ohf的傑作…長期植入型神經誘導與監控單元…它能記錄…能感受…錢明看到、聽到的一切…甚至…他的恐懼…他的絕望…”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溢位白沫,“你們…不是想知道…基金會…怎麼控製人的嗎?拿去…好好研究…感受一下…‘秩序’的代價…哈哈哈…”
瘋狂的咳嗽和笑聲在病房內回蕩。張宇拿起那枚浸泡在溶液中的微型晶片,冰冷的觸感透過手套傳來。這不僅是錢明被操控的鐵證,更是一個活體記錄儀,裡麵可能封存著基金會(ohf)的黑暗秘密,甚至…通往公海控製源的線索!
病房外,城市霓虹閃爍。張宇握緊手中的樣本管,晶片在溶液中微微沉浮,如同一個被禁錮的、充滿惡意的靈魂。濱江倉庫的神經廣播塔已被拔除,但公海上的幽靈控製台依然存在。羅永年口中的“清算日”如同懸頂之劍。而錢明腦中取出的這枚晶片,是開啟地獄之門的最後一把鑰匙,還是基金會(ohf)留下的致命陷阱?汙染之心的搏動並未停止,它隻是將邪惡的根須,延伸向了更加深不可測的黑暗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