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暗碼:血色螺旋 第201章 蝕網
上海,外灘中心寫字樓頂層,專案組臨時指揮中心。
巨大的電子螢幕上,資金流動圖如同猙獰的活物。代表“遠洋貿易”、“星瀚諮詢”、“金三角礦業裝置”以及無數個離岸空殼公司的光點,被密密麻麻的紅色資金流線粗暴地串聯在一起,構成一張覆蓋大半個東亞、觸角伸向歐洲和東南亞的龐大網路。網路的中心,幾個名字被加粗標紅,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危暐、林奉超、付書雲。網路的邊緣,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光點,正被技術員迅速標注、放大——鮑玉佳、曹榮榮、孫鵬飛、武京偉、張帥帥……
檢察官陳默站在螢幕前,指尖夾著一支未點燃的煙,眼神卻比螢幕上的資料流更加銳利冰冷。他身後的技術團隊鍵盤敲擊聲密集如雨。
“陳檢,”一名年輕檢察官快步走來,遞上厚厚一疊剛從淮南銀行資料中心調取的原始交易底單影印件,“重點篩查了近三個月所有與‘宏遠地產’、危暐名下關聯公司,以及林奉超控製的‘神經科技前沿基金’有關的資金劃轉。發現一個異常高頻的‘服務費’支付物件——‘滬安保安服務外包有限公司’,收款賬戶在達州。”
陳默接過影印件,目光迅速掃過。一筆筆金額不大,但頻率極高的款項,備注欄千篇一律地寫著“安保巡查”、“特殊勤務”。“滬安…保安…”他低聲念著,腦海中瞬間閃過福州傳回的危暐口供裡提到的“單線聯係”和“離岸賬戶”,以及冀中監獄那個關鍵的名字——鮑玉佳!一個在工商銀行當保安的人,怎麼會和遠在達州的保安公司扯上頻繁資金往來?
“查這個‘滬安’!”陳默聲音斬釘截鐵,“穿透它的股東、實際控製人、資金最終流向!關聯所有收款賬戶的開戶人資訊!特彆是與鮑玉佳、孫鵬飛、武京偉、張帥帥這些外圍名字有交集的!”
“明白!”技術員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
淮南·工商銀行總部,地下檔案庫。
空氣裡彌漫著陳年紙張和灰塵的味道。李銳戴著口罩和手套,親自在堆積如山的廢棄憑證和舊檔案裡翻找。汗水浸濕了他的鬢角。根據信貸經理崩潰後的供述,王主管在案發前曾異常緊張地獨自進入過這裡,呆了很久。
“李處,有發現!”一名偵查員壓低聲音,從一箱標記為“已銷毀待處理”的破損憑證底部,抽出一個壓得扁扁的、沾滿汙漬的透明檔案袋。袋子裡麵是幾張邊緣燒焦的列印紙殘片,和一個燒熔變形的小巧u盤殘骸。
李銳立刻接過,小心地將殘片在行動式工作台上拚湊。焦黑的紙片上,殘留著模糊的字跡和表格片段:
…月度特殊勤務補貼清單…
姓名:鮑玉佳(工號:hy034)…
孫鵬飛(外勤)…
武京偉(外勤)…
張帥帥(技術協查)…
…任務編碼:xj0715…
執行地點:冀中藥廠分裝車間…
備注:藥品轉運安保(特殊)…
…簽收:王主管…
“xj0715!”李銳瞳孔驟縮!這正是冀中監獄藥廠那批偽造的、混入神經興奮劑的維生素批次號!鮑玉佳的名字赫然在列!而“張帥帥”這個名字,竟出現在“技術協查”項下!付書雲那個被“蝕鏈”侵蝕又最終淬煉淨化的“容器”!
“快!技術恢複u盤資料!哪怕隻有碎片!”李銳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這堆灰燼裡,可能藏著開啟整個監獄毒鏈和外圍犯罪網路的鑰匙!
冀中監獄,高戒備監區,單獨關押室。
曹榮榮蜷縮在冰冷的床鋪角落,身體依舊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汙點證人的身份給了她一絲渺茫的保護,但恐懼早已刻進骨子裡。門開了,駐監檢察官和一名女警走了進來,沒有開刺眼的大燈。
“曹榮榮,”檢察官的聲音刻意放得很平緩,將幾張列印出來的照片放在她麵前的小桌上,“這些人,你在藥廠,或者在監獄其他場合,見過嗎?”
照片上是鮑玉佳穿著銀行保安製服的標準照;是孫鵬飛一張流裡流氣的街拍;是武京偉穿著褪色迷彩服、眼神凶狠的退伍登記照;甚至還有一張張帥帥略顯茫然呆滯的早期生活照。
曹榮榮的目光掃過,當看到鮑玉佳和孫鵬飛時,她的身體猛地一僵,呼吸瞬間急促起來,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囚服。“他…他!”她指著鮑玉佳的照片,聲音帶著驚恐的嘶啞,“那個保安!他…他來過藥廠!不止一次!穿著…穿著不一樣的衣服,但臉我記得!王…王主管親自陪著的!鬼鬼祟祟…進了那個放‘特殊原料’的小倉庫!”
她的手指又移到孫鵬飛的照片上,眼神充滿了厭惡和恐懼:“這個…這個流氓!他…他給監區裡幾個刺頭送過‘外麵’來的煙!有一次…我偷偷看見…看見他把一個小藥瓶塞給那個叫‘疤臉’的犯人!後來…後來疤臉吃了混進維生素裡的藥…瘋得更厲害了!打人!往牆上撞頭!”
她的身體抖得更厲害,彷彿那些暴力的場景就在眼前重現。
“那個倉庫,具體位置?王主管和鮑玉佳進去後做了什麼?孫鵬飛給犯人的藥瓶,什麼樣子?”檢察官的問題如同手術刀,精準地切入曹榮榮記憶中最恐懼的角落,逼迫她將那黑暗的細節一點點摳出來。
福州,軍區某隔離審查點。
房間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老吳坐在危金根對麵,兩人之間隻隔著一張光禿禿的金屬桌。危金根依舊穿著那身舊軍裝,腰桿挺直,但眼裡的銳氣被一種深沉的疲憊和頑固的抵抗所取代。桌上,放著危暐痛哭流涕招供的平板電腦,螢幕定格在他嘶吼“我爸不知道”的瞬間。
“危上校,”老吳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危暐扛不住了。他把一切都推給了林奉超,推給了所謂的‘單線聯係’。但他忘了,或者說他不敢提——那些真正要命的‘貨’,那些被剝離的神經攻擊演算法核心資料包,是怎麼安全離開國境,送到東南亞買家手上的?”
老吳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死死鎖住危金根的眼睛,“靠他那個漏洞百出的‘遠洋貿易’?靠那些普通的集裝箱?彆天真了!買家要的是絕對安全和速度!能提供這種渠道的,隻有一種人——熟悉特定時期、特定區域…空中管製漏洞的人!”
危金根放在膝蓋上的手,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指關節捏得發白。
“空軍裝備研究所退休前三年,”老吳一字一頓,如同重錘敲擊,“你分管後勤運輸協調,尤其是…某些非公開航線的臨時排程許可權。就在危暐交代的第一筆敏感交易完成前後,一條原本廢棄的、穿越西南邊境山區的低空貨運‘盲區’航線,被你以‘裝置測試’的名義,臨時啟用了三次!三次飛行,雷達回波模糊,記錄殘缺!而飛行軌跡的終點區域,與國際刑警追蹤到的那批失蹤的鐳射陀螺儀和核材料檢測模組的最終訊號消失點…高度重合!”
危金根的臉色瞬間變得灰敗,挺直的脊梁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佝僂。老吳的指控,不再泛泛而談,而是精準地刺中了他自以為隱藏至深的命門。那些被他利用職權和昔日餘威開辟的“空中走廊”,成了兒子販賣致命技術的“蝕骨通道”!
“危暐是你的獨子,是你危家的希望。你為他鋪路,用你積累了一輩子的榮譽和人脈做他的墊腳石。”老吳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刺骨的寒意,“可你鋪的是一條什麼路?是一條用國家機密、用無辜者的腦髓、用千千萬萬像張桂蘭那樣的普通人的血汗錢鋪就的絕路!你穿著這身軍裝坐在這裡,心裡裝的,還是當年那個為國守疆的危金根嗎?!”
“夠了!”危金根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爆發出困獸般的絕望和瘋狂,一直強撐的軍人姿態轟然崩塌,他雙手重重拍在金屬桌上,發出巨響,嘶吼道,“是我!航線是我批的!我隻想幫小暐把生意做大!我不知道那裡麵裝的是能燒人腦子的鬼東西!林奉超那個王八蛋!他騙我!他說隻是些…些高階的工業感測器!是付書雲!一定是付書雲在後麵搞鬼!他纔是真正的魔鬼!”
達州,特殊醫療隔離審訊室。
林奉超依舊躺在束縛床上,腦波監測儀上的曲線起伏微弱而混亂。技術專家小心翼翼地操作著非侵入式腦機介麵裝置,螢幕上,代表“深空探針七號”的複雜坐標資料流如同頑固的礁石,在意識海洋的亂流中若隱若現。而“守墓人”的關聯資訊,卻如同最深的陰影,始終無法被照亮。
突然,螢幕上代表林奉超邊緣意識區域的一簇微弱光點異常地閃爍了一下!一組與當前坐標資料流截然不同的、極其短暫的訊號脈衝一閃而逝!技術專家瞬間捕捉並放大。
“張檢!達州急報!”加密通訊器裡傳來技術主管急促的聲音,“林奉超潛意識層出現異常短暫啟用!我們捕捉到一組加密的、指向性極強的短波訊號殘留!模式特征…高度疑似軍用級衛星通訊握手協議!接收端指向…上海區域!具體坐標正在解析!訊號殘留裡還夾帶了一個極其微弱的生物特征標識碼片段…初步比對…與張帥帥被‘蝕鏈’深度侵蝕期間記錄到的異常腦波頻段…存在關聯!”
上海?張帥帥?
張宇站在虛擬沙盤前,幽藍的光映著他冷峻的臉。沙盤上,代表上海的光點驟然亮起刺目的紅芒,一條若有若無的紅色虛線,正從達州林奉超的位置,頑強地穿透電子迷霧,試圖射向黃浦江畔!
“上海組!”張宇對著通訊器,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劍,“鎖定訊號殘留指向區域!立刻排查所有可能與張帥帥有關聯的地點、人員、通訊記錄!‘守墓人’…可能醒了!或者…他從未真正沉睡!”
他凝視著那條掙紮著延伸的紅線,上海璀璨的燈火之下,一張由軍人、保安、護士、流氓、退役軍人共同編織的龐大“蝕網”,其最致命的那個節點,似乎正隨著“守墓人”的悸動,即將浮出冰冷的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