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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因暗碼:血色螺旋 第333章 餘燼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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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高人民法院特彆法庭的穹頂之下,灰黑色的方尖碑沉默依舊,其光滑如鏡的表麵似乎吸收了所有喧囂,隻留下沉甸甸的靜默。判決的槌音早已落下,被告席已空,但那九枚蝕刻在碑座上的身份晶片輪廓,卻在特製光源的斜射下,顯得更加清晰、更加沉重,如同烙印在空間裡的無形傷口。

林建奇站在碑前,右臂包裹在特製的生物電場抑製服下,源自林奉超的基因印記如同頑固的幽靈,在神經末梢留下陣陣冰寒的刺痛。他抬起未受傷的左手,指尖沒有觸碰冰冷的碑體,卻在距離“梁露”晶片輪廓幾厘米的空中,感受到一種近乎實質的灼熱——那是塵光金鑰捕捉到的、梁露體內殘留的生物標記晶片與方尖碑持續產生的微弱量子糾纏回波。

“她的晶片還在‘燒’,”鄭雅萍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冷靜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她手中相位鑷的終端正對著“梁露”的輪廓投影,螢幕上資料流如溪水般淌過。“林奉超實驗室的汙染殘留,像頑固的病毒,還在侵蝕她的生理係統。張家村地底帶出來的東西,沒那麼容易清除。”

林建奇的目光掃過碑座上其他名字:馬文平、程俊傑、張家村土地、奧爾特雲“哨兵-7”…每一個名字背後,都是被撕裂的人生和被汙染的土地。“餘毒未儘。”他聲音低沉,“案子結了,但傷痕還在流血。”

上海軍總醫院,高等生化隔離病房。

梁露躺在病床上,身體比之前更加消瘦,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曾經明亮的眼睛失去了神采,隻是茫然地望著天花板。病房裡異常安靜,隻有生命監護儀規律而微弱的嘀嗒聲,以及…一種極其細微的、如同菌絲在玻璃上爬行的沙沙聲。

鄭雅萍站在觀察窗外,眉頭緊鎖。病房內壁,曾經被淚滴曲率沙盤淨化的地方,極其微弱的、幾乎不可見的淡紫色能量紋路正如同毛細血管般重新浮現、蔓延。塵光金鑰的監測資料在終端上閃爍:“檢測到低活性星空汙染物回滲!源頭:患者體內殘留生物標記晶片與外部環境(張家村土地深層殘留)產生次級共振!”

“林奉超死了,他的‘遺產’還在作祟。”鄭雅萍的聲音冰冷。她調出塵光金鑰的深層分析界麵,將梁露體內晶片的異常訊號、張家村土地深層殘留汙染物的光譜特征,以及…從付書雲方程核心逆向提取的“生物載體適配邏輯”拓撲圖,三組資料進行強製關聯運算!

螢幕上,複雜的拓撲流形瘋狂旋轉、疊加。代表著梁露體內晶片的綠色光點,被代表著張家村汙染源的紫色能量流纏繞、侵蝕,而付書雲方程中那冰冷高效的“適配邏輯”線條,則像貪婪的觸手,精準地引導著紫色能量流向梁露體內最脆弱的神經節點!

“找到了!”鄭雅萍眼神一凜,相位鑷的尖端亮起一點極其凝練的乳白色微光,“汙染物回滲的共振節點!付書雲的數學幽靈,還在指揮!”

她毫不猶豫地將相位鑷的尖端,隔著觀察窗的強化玻璃,精準地對準了病房內壁上一處能量紋路交織的、肉眼幾乎無法辨彆的拓撲奇點!

滋——!

一聲微不可聞的能量輕鳴。相位鑷尖端射出的乳白色能量束,如同精準的手術刀,瞬間刺穿了強化玻璃(在特定相位頻率下,玻璃對塵光能量呈透明態),命中了那個無形的拓撲奇點!

病房內壁上那些正在緩慢蔓延的淡紫色紋路猛地一滯!如同被凍結的蛇,瞬間停止了蠕動!梁露無神的雙眼似乎眨動了一下,監護儀上幾個原本輕微波動的指標,奇跡般地穩定了零點幾秒。

鄭雅萍額角滲出細汗,維持相位鑷的精準輸出極其消耗精神。她不是在消滅汙染物,而是在付書雲留下的冰冷數學邏輯中,強行插入了一個“錯誤”的擾動節點,短暫地乾擾了汙染回滲的共振路徑。這就像在精密的時鐘齒輪裡塞進一粒沙子,能暫時卡住它,卻無法根治。但這點時間,對梁露脆弱的生命係統而言,彌足珍貴。

某高度戒備軍事監獄,探視室。

厚厚的防彈玻璃隔開了兩個世界。鮑玉佳穿著囚服,剃著光頭,曾經筆挺的脊梁徹底佝僂,眼神渾濁,像蒙著一層永遠擦不掉的灰。他顫抖的手拿起通話器,聲音乾澀沙啞:“…俊傑…程俊傑的爸媽…他們…還好嗎?”

玻璃對麵,負責後續工作的年輕軍官沉默了一下,將幾張照片推到玻璃下的凹槽裡。照片上,是程俊傑年邁的父母,站在兒子空蕩蕩的房間裡,手裡捧著一張程俊傑穿著軍裝、笑容燦爛的照片。老人臉上的溝壑裡,刻滿了無聲的悲慟。

“撫卹金,已經重新申請補發,走的是最正規的通道,特事特辦,很快會到賬。”軍官的聲音平靜無波,“但老人家說…錢到了,兒子的腿也回不來了…房間,他們不想動,就這麼留著。”

鮑玉佳的目光死死釘在照片上老人絕望的眼神上,握著通話器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節捏得發白。5463.5元的“抹除手續費”,此刻化作萬噸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他背叛了軍裝,背叛了信任,也親手碾碎了另一個軍人家庭的希望。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哽咽,渾濁的淚水終於滾落,砸在冰冷的玻璃上。沒有言語能形容這種悔恨,它深入骨髓,將伴隨他的餘生。

上海崇明島,臨江墓地。

一塊新立的墓碑前,曹榮榮穿著囚服,戴著手銬腳鐐,在兩名獄警的看押下,跪在冰冷的泥地上。墓碑上,是他母親慈祥的遺照。他額頭上的紗布還未拆除,滲著淡淡的血跡。

鄭雅萍站在不遠處,看著曹榮榮將一束簡陋的野花放在墓前。他沒有哭嚎,隻是呆呆地跪著,肩膀垮塌,彷彿靈魂已被徹底抽空。

“你母親遷葬的地方,”鄭雅萍的聲音打破了沉寂,清晰而冰冷,“是張家村汙染核心區邊緣一處被查封的地塊。林奉超許諾的‘風水寶地’,下麵埋著的是被毒死的莊稼根和被汙染的地下水。”

曹榮榮的身體猛地一顫,像被無形的鞭子抽中。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母親的遺像,又緩緩轉向鄭雅萍,眼神裡是極致的痛苦和崩潰後的麻木。

“你簽收的每一份毒源,都加速了那片土地的死亡。”鄭雅萍的目光如同冰錐,刺向他最後的僥幸,“你為你母親買的這塊‘好墓地’,下麵墊著的,是張家村幾代人的生計,是馬文平、程俊傑這些戰友被改造、被冷凍的基因碎片!你母親的安寧,是用無數人的苦難和冤魂換來的!”

“呃…啊…”曹榮榮喉嚨裡發出破碎的、如同窒息般的聲音,他猛地俯下身,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墓碑基座上!剛剛癒合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瞬間染紅了石頭,混著淚水蜿蜒流下。他不再嘶喊,隻是用儘全身力氣,一次又一次地磕下去,沉悶的撞擊聲在空曠的墓地裡回蕩,彷彿要將自己的頭顱連同那無儘的罪孽一同撞碎在這塊用謊言和鮮血換來的墓地上。獄警上前製止,他如同失去骨頭的軟泥,癱倒在地,無聲地抽搐。精神的徹底崩解,比任何刑罰都更徹底。

福州,某秘密羈押設施。

危暐(vcd)被固定在特製的束縛椅上,曾經乖戾囂張的臉上隻剩下麻木和深藏的恐懼。他父親危金根(上校空管處長)依舊下落不明,這未知的恐懼比已知的懲罰更折磨人。

林建奇坐在他對麵,沒有立刻發問,隻是將塵光金鑰的終端螢幕轉向他。螢幕上,是代號“夜鶯”的女孩躺在重症監護室裡的畫麵,身上插滿管子,臉色蒼白,但監護儀上的生命線穩定而微弱地起伏著。旁邊,是塵光金鑰對她體內殘留生物晶片的深度掃描圖,以及…一段被修複的、她意識模糊時錄下的囈語片段。

女孩微弱而斷續的聲音在狹小的審訊室裡響起:

“…冷…好黑…vcd…爸爸…救我…不想…當鑰匙…”

危暐麻木的眼神在聽到“鑰匙”這個詞時,劇烈地波動了一下,手指神經質地蜷縮起來。

“她叫蘇小晚,”林建奇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十九歲。父親重病,被你們以高薪‘特殊護理’工作誘騙,植入晶片,成了你‘活體金鑰’運輸鏈上的‘夜鶯’。她運輸的‘特殊物品’,是林奉超實驗室的汙染基液樣本和付書雲的核心演算法碎片。”他調出另一份報告,“她父親,在得知女兒失蹤後病情惡化,三天前去世了。”

螢幕上切換出一張病床上枯槁老人的遺照,以及一張蘇小晚學生時代的、笑容清澈的照片。

危暐的呼吸變得粗重,他試圖移開目光,卻被螢幕上的畫麵牢牢釘住。

“你維護的不是金鑰,是鎖住她人生的枷鎖。你支付的0.5%‘維護費’,買的是她和她父親的生命。”林建奇將一疊檔案拍在桌上,那是危暐加密通訊記錄中關於“載體更換”、“基因穩定劑成本覈算”的冰冷對話截圖,“看看你自己說的話!‘載體存活率低於閾值,建議廢棄更換’…在你眼裡,她不是人,是耗材!”

危暐的身體開始無法控製地顫抖,牙關緊咬,發出咯咯的聲響。他看著蘇小晚清澈的舊照,看著病床上她父親絕望的遺容,再看著自己通訊記錄裡那些非人的語句…一直支撐他的、那種將他人視為工具的扭曲優越感,在這一刻被血淋淋的現實徹底擊碎。一種遲來的、混合著巨大恐懼和某種類似“惡心”的情緒,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如同野獸受傷般的嗚咽,猛地低下頭,嘔吐物混合著淚水,濺落在束縛椅冰冷的金屬上。玩弄生命的鑰匙匠,終於嘗到了自己鑄造的鎖鏈那冰冷的滋味。

達州,冷庫“急凍7號”原址。

曾經陰森恐怖的冷庫已被徹底改造。厚重的隔離門換成了肅穆的黑色大理石。空曠的淨化大廳中央,沒有棺槨,隻有九座透明的水晶方碑靜靜矗立。碑體內部,封存著從那些金屬容器中提取、淨化後的微量生物組織樣本——屬於馬文平、程俊傑以及其他未能確認身份的受害者。柔和的光線穿過水晶,在潔淨的地麵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林建奇和鄭雅萍站在大廳入口。沒有哀樂,隻有絕對的寂靜。

林建奇的目光掃過每一座水晶碑。碑體下方,蝕刻著簡單的銘文:

馬文平



無名戰友

程俊傑



無名戰友



張家村土地之靈

哨兵-7

守望者

“武京偉的供述裡提到,”鄭雅萍的聲音在寂靜的大廳裡顯得格外清晰,“林奉超提取他們生物樣本時,用的藉口是‘傷殘補助複檢’和‘新型康複治療評估’。”她停頓了一下,語氣沉重,“信任,成了刺向他們心臟的刀。”

林建奇走到刻著“馬文平



無名戰友”的水晶碑前,右臂的刺痛感再次傳來,彷彿在呼應碑中那微弱的、源自林奉超實驗室汙染印記的同源回響。他抬起抑製服包裹的右手,輕輕按在冰冷光滑的水晶碑麵上。沒有言語。

水晶碑內部,那微量的、被淨化後的生物組織樣本,在柔和的光線下,彷彿有微塵在靜謐地漂浮。那是被罪惡撕碎的生命,最終回歸的、最卑微也最沉重的形態——塵埃。它們無聲地訴說著背叛的代價,也承載著無法被磨滅的生命重量。在這片被徹底淨化的空間裡,餘燼的溫度,比火焰更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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