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暗碼:血色螺旋 第578章 深淵邊緣
三天期限,像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黃國健的頭頂。他徹夜難眠,五金店的卷簾門緊閉了三天,門上掛著的“暫停營業”的紙牌在風中孤零零地搖晃。他躲在昏暗的店內,彷彿這樣就能隔絕外界的一切,包括那個他無法麵對的選擇。
兒子的照片被他放在櫃台最顯眼的位置,少年陽光的笑容此刻卻像針一樣刺痛著他的心。他反複摩挲著照片,腦海中浮現出兩個截然不同的未來:一個是兒子拿著大學錄取通知書,臉上洋溢著夢想成真的喜悅,而自己則可能在鮑玉佳的“新路子”下,擺脫眼前的困窘,甚至……或許能重新獲得一些“體麵”?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讓他感到一陣劇烈的羞恥和恐懼。另一個未來,則是兒子失望甚至怨恨的眼神,因為自己的“固執”而斷送前程,而自己則繼續在這破敗的小店裡,背負著過去的汙點和現實的貧困,苟延殘喘,並且時刻擔心著張帥帥那夥人不知何時會落下的報複。
“遊走在規則的邊緣……利用規則本身……”鮑玉佳那平和卻充滿蠱惑力的話語,在他腦中盤旋。這比十年前**裸的威脅更可怕,因為它披上了一層理性的、甚至帶有某種“智慧”光芒的外衣,試圖讓他相信,這不是犯罪,而是一種“高階的生存策略”。
第三天傍晚,夕陽的餘暉將小店內部染上一層昏黃而淒涼的色調。黃國健癱坐在藤椅裡,雙眼布滿血絲,臉上是掙紮過度後的麻木與疲憊。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他拿出那個幾乎從未主動撥打過的、張帥帥留下的加密電話號碼,手指顫抖著,按下了撥打鍵。
“想通了?”電話幾乎隻響了一聲就被接通,張帥帥的聲音帶著預料之中的得意。
黃國健閉上眼,彷彿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字:“……我……需要做什麼?”
電話那頭傳來張帥帥一聲短促的冷笑:“等著。”
半小時後,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停在店外。張帥帥下車,四下看了看,才拉開卷簾門鑽了進來。他丟給黃國健一個全新的、未經註冊的手機和一張字條。
“手機隻用這個號碼聯係,用完就處理掉。字條上是第一個目標,‘錦繡花園’小區。你想辦法混進去,應聘維修工或者保潔也行,摸清他們物業辦公室的佈局,特彆是存放檔案和監控主機的位置。還有,留意小區裡哪些住戶比較富有,哪些是獨居老人,哪些家庭矛盾多……這些資訊,定期彙報。”張帥帥語速很快,指令清晰,顯然這套流程已經演練過多次。
黃國健拿起那張字條,感覺薄薄的紙片有千鈞重。“錦繡花園”是本地一個知名的中高檔小區。他明白,一旦開始,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他這是在為犯罪團夥踩點,是在親手為自己挖掘更深的墳墓。
“我……我兒子的學費……”他聲音沙啞地問,這是他現在唯一能抓住的、或許能證明自己選擇“值得”的東西。
“放心,鮑哥說話算話。第一筆錢,在你提供有價值資訊後,會以‘助學金’的名義打到指定的、乾淨的賬戶上。”張帥帥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力道輕了些,但帶來的壓力卻更甚,“好好乾,老黃,‘錢’途無量。”
說完,張帥帥不再多留,迅速離開,黑色轎車無聲地滑入夜色。
小店再次恢複死寂。黃國健看著手中的新手機和字條,彷彿握著兩塊燒紅的烙鐵。他最終還是屈服了。在對兒子的愛、對貧窮的恐懼、對過去陰影的無力感以及鮑玉佳那套扭曲邏輯的多重夾擊下,他再一次踏入了深淵。隻是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腳下是萬丈懸崖,卻隻能閉著眼往前走。
就在黃國健被迫開始他的“新工作”的同時,鮑玉佳的佈局也在穩步推進。
曹榮榮的私人診所,迎來了一位“特殊”的病人。來人戴著帽子和口罩,聲稱失眠焦慮,要求開一些效果強的安眠藥。曹榮榮戰戰兢兢地,在對方隱晦的提示和自身恐懼的驅使下,違規開出了超出正常劑量的處方。事後,他收到了一筆遠高於診金的“感謝費”。這筆錢沒有帶來絲毫喜悅,隻有深入骨髓的寒意。他知道,自己已經成了這個網路裡負責提供“醫療資源”的一環,而這些東西會被用來做什麼,他不敢細想。
林奉超和付書雲在經過一番內心掙紮後,也相繼點頭。他們被許諾,一旦“業務”展開,他們可以負責管理下麵“招募”來的人員,或者利用其過往的人脈,為一些“特殊物品”的流通開啟渠道。對於渴望重新獲得權力感和物質滿足的他們來說,鮑玉佳描繪的藍圖,像海妖的歌聲一樣難以抗拒。
孫鵬飛的舊部“財神”,則通過複雜的渠道,將第一筆“運營資金”注入到鮑玉佳控製的、幾個看似合法的空殼公司賬戶中。這些公司的主營業務五花八門,從“社羣文化諮詢”到“環保科技研發”,無一不是精心挑選的、不易引起注意的領域。
鮑玉佳本人,則更像一個隱藏在幕後的導演。他很少親自出麵,大部分指令通過加密通訊層層下達。他花費大量時間研究法律法規、經濟政策和目標區域的社情民意,尋找著製度的空隙和人性的弱點。他的計劃遠比黃國健此刻瞭解的更為龐大和危險。滲透物業,不僅僅是為了盜竊或者簡單的欺行霸市。他瞄準的是那些數額龐大的住宅專項維修資金、是業主與物業公司之間複雜博弈帶來的操作空間、是利用社羣資訊不對稱進行精準金融詐騙或敲詐勒索的可能性……他甚至考慮瞭如何利用曹榮榮提供的醫療資源,對一些目標人物進行更隱蔽的控製。
這是一個更加係統化、更具欺騙性的犯罪模型。它不再依賴於簡單的暴力,而是試圖寄生在正常的社會執行肌體之上,汲取養分,壯大自身。
張帥帥則負責網路的“安全”與“執行”。他手下重新聚集了馬文平、程俊傑、沈舟等一批打手,負責監視像黃國健這樣被脅迫的成員,處理可能的“意外”,以及在必要的時候,使用“傳統手段”清除障礙。
一張無形而危險的網,已經初步織就,並且開始緩緩收緊。而黃國健,這個曾經渴望平靜生活的小人物,不幸地成為了這張網觸及現實世界的第一根觸須。
幾天後,黃國健硬著頭皮,憑借自己多年的維修經驗,成功應聘成為“錦繡花園”小區物業的一名臨時水電維修工。穿著藍色的工裝,提著工具包走在環境優美的小區內,他感到無比的諷刺和罪惡。他按照指令,開始小心翼翼地觀察、記錄。他發現物業管理的鬆懈,監控探頭的死角,也從其他維修工和保潔員的閒聊中,零星地收集到一些關於業主的資訊——誰家剛買了豪車,誰家老人獨居且似乎很有錢,哪兩戶鄰居因為噪音問題正在激烈爭吵……
每當他把這些零碎的資訊,通過那部加密手機傳送出去時,他的手都在顫抖。他彷彿能看到,在這些無害的資訊背後,鮑玉佳那雙冰冷的眼睛正在進行分析、篩選,尋找著可以下手的突破口。他感覺自己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被操控的提線木偶,一個正在為虎作倀的幫凶。
一天,他在維修一戶獨居老人的水管時,老人熱情地給他倒水,絮絮叨叨地講述著自己子女在國外的故事,眼神裡充滿了孤獨和對陌生人的善意。黃國健看著老人毫無防備的臉,心中湧起巨大的酸楚和負罪感。他知道,這樣一位老人,很可能已經成為鮑玉佳名單上的潛在目標。
當晚,他回到冰冷的出租屋,看著兒子照片,第一次產生了強烈的衝動——去報警,去結束這一切!但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張帥帥那威脅的話語和兒子可能麵臨的“意外”就像一盆冰水,將他剛剛燃起的勇氣徹底澆滅。
他被困住了。一邊是法律和道德的底線,另一邊是兒子看似觸手可及的未來和自身對暴力報複的恐懼。他站在深淵的邊緣,向下是萬劫不複,向後卻彷彿也無路可退。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在鮑玉佳重新織就的蛛網上,越陷越深,等待著那最終吞噬一切的結局,或者……等待著某個渺茫的、救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