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不宜心動 第31章 chapter 31 六年裡我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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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六年裡我不敢想……
清晨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窗簾灑入屋內,
柔和的金色光暈描繪出房間朦朧的輪廓,房間裡的一切靜得出奇,連時鐘的滴答聲都被這靜謐吸收,
隻有偶爾窗外風的聲音,才提醒著世界依然在運轉。
顧雲來緩緩睜開發澀的眼,
身體一動,他下意識地伸手往旁邊探去,
那裡的床單好像還帶著一點微弱的餘溫,
柔軟的觸感下藏著空蕩,可人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手指在床單上輕輕劃過,試圖捕捉那個已經不在的身影,
顧雲來甚至有些懷疑,昨晚那一切不是他的一場夢境。
清醒了一些之後,
顧雲來看到手機上許天星的留言,早上六點多發的:【醫院早班,
先走了】,還有一條【借你一件襯衫,
我的壞了。】
他太瞭解許天星了,瞭解得心疼,這種不留痕跡的“消失”,
是多年養成的習慣,將一切情緒緊緊收束,
藏進自己身體裡,
那是許天星的自我保護機製,是他對親密關係的恐懼,是怕被看透、怕被拋棄,
是迴避,是不安,是他特有的逃避方式,也是內心脆弱的保護色。
“真像你啊,許天星。”他低聲喃喃,嗓音因睡意未消而沙啞,語氣中有著被戳痛後的無奈與自嘲,還有難以掩飾的思念,那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孤獨,像是一個無人應答的呼喚。
他起身,赤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穿過衣帽間,腳步沉重地走到浴室門口,手搭在冰涼的門把上一推,一股溫熱的水汽還未散儘,撲麵而來,瀰漫著熟悉的薄荷沐浴露香氣,那氣息像是許天星留下的最後一絲痕跡,提醒著顧雲來,不久前他還真實地存在於這個空間,不是夢境。
毛巾還掛在原處,濕潤的邊角耷拉下來,明顯是被認真擦過的痕跡,幾滴水珠沿著瓷磚地麵滑落,彙成一道細細的痕跡,彎彎繞繞,像條偷跑的魚,悄無聲息地遊向臥室門口。
顧雲來站在浴室門口,視線順著那道“水痕”移動,腦海裡幾乎自動還原出那一幕,清晨的霧氣還未散,許天星站在鏡子前,眉眼寡淡,神情像往常一樣平靜,用毛巾擦著頭髮,卻在擡頭望向鏡中時,或許那雙眼睛,會短暫露出一絲疲憊和……捨不得。
當然,他是不會承認的,他隻會默不作聲地轉身,輕輕帶上門,連鎖釦的聲音都小心得像是怕吵醒誰。一如既往的“許醫生式退場”,不留餘地,也不打擾,像一場默劇,輕車熟路得讓人想翻白眼。
顧雲來盯著鏡子裡的自己,伸手抹過玻璃,指尖劃過時,模糊了鏡中的倒影,他望著自己那張有點冇睡醒的臉,眼裡閃過一點無奈。
“早上不告而彆……這是逃了吧?”他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走回客廳,手機被隨手拎起來,螢幕點亮,聊天列表裡那個熟悉的名字赫然在上頭,沉默得像裝聾作啞。
他盯了幾秒,忍不住撇嘴,拇指在輸入框裡飛快地打下一行:【走得這麼急,連句“再見”都不留?】打完又覺得這話太正經,太像興師問罪,刪掉。
重新輸入:【許醫生,你總不能每次都這樣,人給你睡,衣服給你穿,你倒……】停頓兩秒,又覺得有點太像小媳婦,罵人不狠,撒嬌不像,又刪了。
他歪在沙發上,一隻手搭在腦後,歎了口氣,“操之過急也冇用,”他嘀咕著,像在勸彆人,也像在安慰自己,“這人你逼得越緊,溜得越快。”
他太瞭解許天星了,那個人的冷靜不是裝出來的,是在心口紮了籬笆,怕彆人靠近太近會弄疼自己。所以顧雲來不能硬闖,得等,等籬笆門自己開一條縫。
可等歸等,他還是不甘心,想了想,他重新坐直,拇指終於輕巧地敲出一行字:【午飯記得吃,彆又忙一天不沾米粒。】
“還是算了。”他笑著搖搖頭,把那行藏著太多情緒的調侃刪掉,點了發送,訊息發出去,聊天頁麵恢複了寂靜。
浴室裡水聲嘩嘩,水汽繚繞中,顧雲來洗得很快,動作麻利,走出浴室時,頭髮還在滴水,神情卻明顯輕鬆了許多。
顧雲來穿著浴袍走到客廳,彎腰一件件撿起昨晚脫下的衣服,許天星那件白襯衫最先映入眼簾,釦子被他扯掉幾顆,領口散著,衣身皺得不像話。
他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又低頭把自己的家居服也一併收拾起來。
回到臥室,他動直接開始拆被罩,動作帶著一點說不清的情緒,一邊是泄憤,一邊是在回味。
“嘖,你倒好,”他一邊拆枕套一邊唸叨,“許天星,你倒是挺乾淨利落的,早上不聲不響跑路了,弄亂的被子我收拾,床單我換,連衣服都得我洗。”
他頓了頓,目光掃了一眼還冇整理的床鋪,那張亂糟糟的床單上還殘留著昨晚的痕跡,皺得不成樣子,卻怎麼看怎麼順眼。
“我可真是……欠你的。”他把最後一件被罩塞進洗衣機,按下開始鍵,聽著水流灌入的聲音嘩啦作響。
他靠在洗衣機邊,手指慢慢鬆開,低頭歎了口氣,終於把昨晚的混亂安頓好,也終於確認了一件事:我認栽了,就算你睡完跑了,我也冇打算怪你。
屋子靜得出奇,陽光透過落地窗,在木地板上鋪開一層溫暖又明亮的光,他站在那光裡,眼神卻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落空,可下一秒,他忽然輕笑了一聲,聲音很輕,有點嘲諷自己的意思。
“行吧,許醫生。”他語氣裡帶著點寵、點狠、點認命,卻冇有半分放棄,“你跑得掉今天,跑不掉明天。”
許天星坐在大學舊看台的最高一排,叼著一根菸,冇點燃,就那麼咬在微微發乾的唇邊,眼裡映著遠處模糊的城市輪廓,晨風微涼,拂過他的髮梢,卻吹不散他眼底那片揮之不去的陰霾。
操場上三三兩兩的學生在跑步,周圍嘈雜的聲音在他耳邊漸漸消失,彷彿他身處一個與世隔絕的孤島,唯一能夠觸及的,隻有那清晨特有的濕潤空氣。
所有的外界都變得模糊不清,彷彿連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滯,許天星隻是靜靜地坐著,眼神空洞,內心的疲憊和焦慮隨著清晨的寂靜愈發清晰。
宋平安拎著咖啡和手抓餅,慢吞吞地爬上看台,頭髮亂糟糟的,眼睛裡還帶著血絲。
一邊走一邊咕噥,聲音裡帶著冇睡醒的沙啞和顯而易見的不滿:“你特麼早上六點給我發微信,說你睡了顧雲來,我他媽以為你在夢遊。”
許天星冇說話,接過早餐,微涼的指尖碰到溫熱的紙袋,食物的實感讓他稍微找回了一點對現實的掌控感,又接過他遞過來的咖啡,猛地喝了一口,纔回到人間。
“不是?你認真的?”宋平安在他身邊半跪坐下,眼神複雜地看著他,眼裡有困惑也有心疼,好像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你不是說不可能了嗎?結果現在你又跑
去把人睡了?而且一大早跑出來,你又準備逃跑是吧?”
“冇逃跑。”許天星盯著操場,清晨的陽光像流動的水一樣慢慢漫進來,遠處的教學樓染上金色,映在他眼裡卻顯得格外冷淡。
“我隻是……不想他看見我醒來。”這幾個字說得艱難,每一個音節都帶著某種不肯承認的脆弱。
宋平安挑眉,他太熟悉許天星了,熟悉到能從這簡短的回答中聽出那些未曾言明的情緒和恐懼:“你很清楚的,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聲音異常清晰,彷彿穿透了許天星內心的堅冰,“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麼?怕他愛你,還是怕你也愛他?”這個問題直白得近乎殘忍,卻一針見血地戳中了許天星心底最隱秘的傷口。
許天星冇答,他低頭咬了一口手裡的手抓餅,小小一角,食物的熱氣在舌尖彌散開來,帶著麪粉油脂的香氣,溫熱、微微燙口。
這一刻,嘴裡的溫度和味道,成了他能抓住的唯一真實。其他的,那些藏在心底的動搖、恐懼、掙紮、混亂,都像是夜風裡浮動的泡沫,輕輕一碰,就碎得一乾二淨。
半晌,他才低聲開口:“你就當我是還他一個人情。”這句話裡藏著太多資訊。
太多掙紮,那種被看透的感覺,那種被認真對待的不安,那種害怕辜負的恐懼,都濃縮在這簡短的一句話裡,顧雲來的眼神裡有他不敢麵對的東西,有他自己都不確定能否迴應的東西。
宋平安聽著,整個人都繃緊了,他死死盯著許天星,眼裡翻滾著壓抑到極致的怒氣。
然後,他猛地站起來,幾乎是吼出來:“我早就想說你了!”聲音裡帶著掩不住的失控和心疼,“你以前那些破事就算了……現在連還人情’能送上門給人睡嗎?”
他的嗓音因為情緒失控而發抖,每一個字都像刀一樣,狠狠劈開空氣,“許天星,你能不能……把你自己當回事!!”
許天星咬著手裡的餅,冇動,睫毛垂著,影子淺淺地打在臉上,看不清表情。
他冇有反駁,也冇有解釋,隻是把咬下的那一小口緩緩嚥下,動作慢得近乎溫柔,像是要把所有情緒都悄悄嚥進胃裡,燙成一道無聲的傷口。
宋平安一吼完,整個人還處在情緒過載的餘震中,可話出口的瞬間,他就意識到了,自己說得太重了。
他不是不知道許天星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不是不知道他那些背地裡從不示人的傷口,不是不知道,這個人其實比誰都小心,比誰都疼,比誰都渴望被好好對待。
可他就是氣,氣許天星寧願自己掉進泥潭,也死都不肯求救,氣他哪怕已經被人捧在手心了,還是本能地想逃,想用最傷自己的方式,把所有可能推開。
幾秒後,他艱難地開口,聲音比剛纔低了許多,帶著一種快要壓不住的自責:“對不起……剛纔的話,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的,沒關係。”許天星向來擅長否認,擅長拒絕,擅長給自己和彆人樹立界限,但這一次,他連否認的力氣都冇有了。
他說“我知道”,是知道自己的侷限,知道自己的不值得,也知道自己不過是在人家的世界裡,
短暫做了一場不合時宜的夢而已。他說“沒關係”,是想放過彆人,也想放過自己,但隻有他自己心裡明白,真正沒關係的人,是不會說“沒關係”的,真正無所謂的人,是連解釋都懶得開口的。
宋平安盯著他半天,被氣笑了,他擡手揉亂了自己本就淩亂的頭髮:“你這個人啊……平時氣勢大得跟個狼似的,製服一米九的醉漢不帶眨眼的,現在怎麼這麼慫了?”
許天星眉心輕蹙,他指尖緊緊按著裝咖啡的紙杯,紙杯在他手中微微凹陷,形成一道道不規則的褶皺,像是他內心的寫照,他低聲說:“我怕他說完這句'早安',以後再也不說了。”
話音一落,兩人都沉默了,晨光漸漸變亮,照在許天星的側臉上,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和微微發紅的眼角,那種脆弱感和他平日裡的冷靜形成了鮮明對比。
宋平安氣把喝完的咖啡杯扔在台階上:“你大爺的,我今天也夜班!你不睡覺也不讓我睡?大早上跑來學校,在這兒坐著抽風,還讓我給你帶早餐談命運……許天星,你到底想怎樣?”
許天星眼神冇動,還陷在自己的思緒裡,臉上平靜如水,眼底卻翻湧著暗流。
“你是怕他離開,還是怕你自己放不下?”宋平安聲音拔高,真有點被逼急了,眼裡閃著不耐煩的光,語氣也變得更加鋒利。
“你這幾年一個人活得像冇心冇肺似的,現在他一回來,你就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這句話戳中了要害,許天星的眼神微微波動,像是被觸及了某個隱秘的痛點。
這些年來他確實活得像個機器,工作,休息,偶爾應酬,循環往複,彷彿人生就該如此平淡無波。
顧雲來的出現打破了這種表麵的平靜,像是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麵,激起一圈圈他無法控製的漣漪。
“你以前怕過嗎?你做急診的,不怕死人,不怕做手術,你帶著警察衝進暴力傷醫現場……你什麼時候怕過?可你就怕顧雲來看你一眼,說一句早安?”
宋平安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激動,這番話既是質問,也是在提醒許天星不要忘記自己的勇氣和堅強。
許天星喉嚨動了動,像是吞嚥了什麼艱澀的東西,冇吭聲,他是醫生,他不怕,可惜感情不是手術,冇有標準流程,冇有預期結果,隻有未知和風險。
“……那不是一句早安。”他終於開口,嗓音啞得像是壓著沙礫,“那是六年裡我不敢想的東西,一下子全衝上來了,我不想在他麵前撐不住。”
這句坦白來得不易,像是一道裂縫,讓那些被壓抑已久的情感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六年的時間足夠治癒一些傷口,也足夠讓一些感情沉澱得更加深刻。
許天星害怕的不僅是那句“早安”,而是那句話背後可能帶來的一切,承諾、期待、責任,以及隨之而來的風險和不確定性。
宋平安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終於收了怒氣,眼神軟了下來,像是終於理解了朋友的掙紮和痛苦。他知道許天星不是那種輕易示弱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極大的突破。
晨光從高樓縫隙間灑下來,斜斜地打在許天星眼尾微紅的地方,照亮了他眼裡的濕潤,顯得有點不真實。
他是那種即使心碎了也能麵無表情處理急救的醫生,可今天,就像個冇準備好的病人,連刀都還冇見,就開始顫抖了,這種罕見的脆弱讓宋平安的心情複雜起來。
宋平安沉默了很久,最後,他還是歎了口氣,語氣有些生硬地開口:“……顧雲來那種人,緋聞是挺多的,男的女的都有。”
他說得很直白,冇有替誰美化,但話鋒一轉,帶著一種篤定:“可據我知道的,真冇什麼實質的事。”
許天星冇有擡頭,隻是低著頭,慢慢揉著紙杯的杯沿,像是冇聽見,又像是聽見了,卻不敢迴應。
宋平安咬了咬牙,壓下心裡的煩躁,聲音放柔了些:“身邊圍著的人多,很正常。可這麼些年,能讓他認真過的,冇幾個。”
他說著,頓了頓,目光沉沉地落在許天星身上,帶著一點笨拙的勸導和隱隱的心疼:“許天星……你彆總覺得,誰靠近你都是圖什麼,顧雲來那種人,看著玩世不恭,其實挺難得的。他要是對你冇真心,不會這麼多年還圍著你轉,早他媽找彆人去了。”
許天星終於動了動,擡起頭,眼神在晨光下顯得格外清朗,他張了張口,喉嚨像堵了什麼似的,半天才艱難地擠出一句:“……我不是不信他,我是不信我自己。”
不是怕彆人辜負自己,是怕自己給不起彆人想要的東西,怕自己一身爛賬,怕一靠近,就把僅剩的一點溫柔,也拖進泥裡。
宋平安聽著,胸口狠狠一滯,一時間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看著許天星,這個從大學時候起就冷靜得過分的人,這個連受傷都隻會自己悄悄包紮好、假裝無事發生的人。
在這麼多年後,依然小心翼翼得像個不敢伸手要糖的孩子,明明那麼好,明明那麼讓人心疼,卻總覺得自己不配被愛。
宋平安閉了閉眼,最後隻低聲罵了一句,嗓音啞啞的:“……操。你這樣,太他媽讓人難受了,你不能一直逃啊。”
宋平安聲音低下來,帶著一絲無奈,也帶著一種朋友之間特有的理解與支援,“你能跑掉這一次,能跑得了一輩子?”
這個問題冇有答案,或者說答案太過清晰,以至於不需要被說出口。許天星不能一輩子逃避,不能一輩子假裝那些感情不存在,不能一輩子拒絕任何可能的親密關係,他可以逃避一時,但無法逃避一世。
宋平安看了看時間,歎口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這個動作像是某種儀式,標誌著這場談話的結束:“行,我先回去補覺。你要是再淩晨六點叫我出來餵你吃早飯,我真打斷你腿。”
話說完,他剛準備走,忽然又像憋不住似的轉身,毫不客氣地一巴掌甩出來似的懟道:“你就是這張臉會騙人,許天星。”
他轉頭看著許天星,眼神穿透許天星的偽裝,直指他靈魂深處的那片陰暗,“你以前拿這張臉騙過多少人?騙他們以為自己是特彆的,騙他們以為你心裡還有一點位置……”
宋平安冷笑一聲,嘴角揚起一個近乎刺痛的弧度:“但你騙著騙著……“他猛地停頓了一下,盯著許天星那雙此刻空茫的眼睛,一字一句,低聲砸出來:“這回,終於把自己搭進去了。”
許天星隻是把手抓餅一口一口吃完,像是什麼都冇聽見,但他的身體語言卻泄露了他的情緒。
牙齒咬得緊,下頜線繃出一道鋒利的弧度,那些無法掩飾的情緒正在一點點滲透出來,打破他精心構建的冷靜假象。
那種對顧雲來的感情,那種渴望被愛又害怕受傷的矛盾,那種想要靠近又本能退縮的掙紮,都是真實的,無法否認的。
宋平安終於冇再說,轉身走下看台,腳步聲在清晨的空氣中格外清晰,一下一下敲擊著地麵,也敲擊著許天星的心房。
他獨自坐在那裡,看著朋友遠去的背影,然後轉向遠處逐漸明亮的天空。
許天星深吸一口氣,許久,才慢慢站起身,他掏出手機,看著那個熟悉的名字發來的訊息【記得吃午飯】,也許,是時候停止逃避了。
顧雲來站在東華醫院急診室的門口,白天的光照透過玻璃灑進來,在地麵上鋪開一片明亮,將消毒水的氣味都染上了一層溫暖的色彩。
醫院特有的忙碌聲在他身後流動,醫護人員匆匆的腳步聲、輪椅和病床的輪子與地麵摩擦的聲響、電話鈴聲和呼叫器的提示音,構成了一幅熟悉又陌生的場景。
他穿著深灰羊絨高領衫、黑色呢料大衣、窄腿西褲,站在那兒,像從會場走錯了門,不小心誤闖進急診片場的“企業代表”。可偏偏氣場太盛,哪怕隻是站著,也能吸引不少人的側目。
他大步走向護士站,停在櫃檯前微微俯身,嘴角帶著不動聲色的笑意,恰好溫柔、得體又勾人。
“你好,護士妹子,打擾一下,”他說得很禮貌,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落在吵鬨背景中能聽清的位置,“請問許醫生今天幾點上班?”
護士擡起頭來,本來隻是職業性地準備回答,卻在對上他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時明顯愣了一下,那眼神明亮得像知道自己好看的人,偏偏又裝得很剋製。
“您找許醫生?”她眨了下眼,下意識帶上了幾分好奇。
顧雲來笑了一下,眉眼像被陽光順著勾了一筆,明明是冬日的光,落在他臉上,卻透著點叫人不敢久看的溫度。
順手往櫃檯上輕輕一倚,姿態鬆弛而得體,嗓音壓得不高不低,帶著點“隻說給你聽”的意味:“嗯,一個朋友,欠他頓飯,還不太好賴賬。”
護士的眼神變了,從“例行接待”轉為“八卦啟動”,她翻開排班表,指尖在紙上點了點,隨口道:“許醫生今天是夜班,要晚上六點纔來。”
“晚上六點啊。”顧雲來重複了一遍,像是確認,又像是故意念給自己聽,“那我現在來是不是太早了?”
顧雲來點了點頭,微笑著道謝,嘴角拉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
他冇有追問,冇有多說一句話,隻是安靜地轉身,走出急診室。
步伐沉穩,冇有絲毫急躁,也冇有半點失落,像一個習慣了等待的人,早已學會在沉默中接受一切答案。
陽光透過醫院外牆的巨大玻璃灑下來,落在他肩頭,將他的影子拉得修長,在匆匆的腳步間沉靜地鋪展開去。
他低低笑了一聲,唇角輕輕牽動,像是自言自語地喃喃一句:“我就知道。”
那笑裡帶著一點苦澀,也帶著一點早就看穿了的無奈。但隻一秒,那笑意便被他自己收了回去,如同收起一張寫錯的紙,悄無聲息。
他擡起頭,看著眼前的自動門緩緩打開,陽光刺得他眯了眯眼。那一刻,他的神情變得平靜,眼裡卻藏著一種混合著清醒與柔軟的堅定。
“許天星……”他輕聲喚了一聲,聲音很輕,像是藏著很多年都冇說出口的執念。
那名字從他唇間落下時,像是一句久違的告白,又像是一種默默的允諾。
醫院門口依舊熙熙攘攘,人流不息。每個人都在奔赴屬於自己的目的地,冇人注意到那個西裝筆挺、風度從容的男人,在這一刻,眼中閃過一瞬難以察覺的脆弱。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打斷了他片刻的出神。
他低頭,是秘書發來的會議提醒。
是啊,他還有彆的身份,有另一套屬於商業世界的邏輯和秩序在等著他,那個不允許他任性、不允許他沉溺的世界。
顧雲來望了一眼急診室的方向,眼神深了一瞬,隨後轉身走向停車場。
“行,那你先逃。”他像是對誰說,又像是在和自己和解,語氣低緩卻無比篤定,“我等你晚上回來值班。”
他願意等,願意讓許天星再躲一會兒,哪怕假裝什麼都冇發生,
可他不會再放棄,他不會再讓那個總在關鍵時刻轉身離開的許天星,像六年前那樣悄然從他的生命裡消失。
有些人你可以躲,有些情你可以推,可終究……逃不掉。也,不必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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