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錯世子妃 第33章
“殿下,
我哥昨夜喝了點酒,大概身子不適,要耽擱一會兒。”
顧峪遲遲不來,
顧青月怕秦王怪罪,
隻好這樣解釋。
秦王溫和含笑:“無妨。”
顧峪的酒量、為人,他再瞭解不過,喝了點酒就曠朝?不是顧峪的作風,事情一定沒這麼簡單,否則,他也不會親自跑這一趟。
“殿下,喝茶。”顧青月又為人斟滿了茶水。
“嗯,多謝。”秦王溫文有禮。
顧青月到底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又仰慕秦王已久,
此刻聽他語聲溫和,彬彬有禮,
愈覺得心下歡喜,也不知為何臉頰發燙,
心中撲騰撲騰的,像有一萬隻小鹿在撞。
秦王雖尚未娶妻,
但不似顧青月未經男女之事,他自然看得出女郎這副小女兒姿態是為何。
“會打馬球麼?”秦王閒話問了一句。
“嗯,
會的。”顧青月知道秦王愛打馬球,特意讓湖陽公主教過她,
雖然打得不甚好,但多少會點。
“哦?”秦王意外地看過來,“沒聽你三哥說過,下次打馬球,
讓他帶上你,叫我瞧瞧。”
顧青月含羞抿唇:“好。”
又坐了會兒,顧峪來了,顧青月便善解人意道:“你們談事吧,我走了。”
顧峪一言不發,還是秦王禮貌地應了一句,送走女郎。
“你這是怎麼了?”秦王打量了顧峪一眼。
他雖穿戴的體麵齊整,和平素沒什麼兩樣,但他的眼睛沒有神采,不似往常,或敏銳犀利,或淡漠沉著,總之,生動蓬勃得很。
顧峪不答,反問:“你有什麼事?”
他不說,秦王自知也問不出來,轉而道:“你今日不去上朝,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朝中本就有許多人看不慣你,覺得你自恃功高,目中無人,你非要在這種小事上給人遞把柄麼?”
顧峪仍是沉默,彷彿什麼都不在乎。
秦王見他這副消極罷工的姿態,問道:“蕭使者回程這件事,你還盯不盯了?”
自從上回查到張黔這個陰麵使者,皇朝愈加小心防範,但顯然張黔之死也讓鎮南王那邊愈發警惕,燕回這個明麵上的使者再也沒有任何異常,但他離京回程這一路,依舊不能掉以輕心。這事一直都是顧峪負責,秦王原本是放心的,但看人心緒不佳,怕影響正事,遂這般問了句。
顧峪黯淡的眼眸忽而閃過一絲陰戾,“能殺他麼?”
秦王嘶了一聲,“不能。”
怕他亂來,囑咐道:“顧承洲,你彆意氣用事,之前也是你同父皇奏議,這場仗不能明著打,要悄悄打,表麵上,我們始終是以和為貴的,你怎麼又想殺人?”
顧峪默然不語。
“你要是不做,我找其他人盯。”秦王說。
顧峪冷道:“誰說我不做。”
他要看看燕回到底存的什麼心思。
“明日,你會按時去上朝吧?”秦王少見他這副了無生趣的情狀,謹慎起見,提醒了一句。
顧峪道:“不知。”
現在除了盯著燕回,他什麼事都不想做,都提不起興趣。
秦王又嘶一聲,不知是什麼意思?
“罷了,我幫你告幾日假,你在家休息吧,隻把那一樁事做好就行。”
···
顧峪回到凝和院時,薑姮還在整理賬目,召了幾個管事的婢子,在交待事情。
他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這張單子是我列的需要買的東西,不多,主要是賬冊。”
因是顧家的事情,薑姮沒有吩咐給碧蕊或是春錦,而是找了從前管這事的婢子去做。
這一叢管事婢仆都是小駱氏提拔上來的,雖然懾於顧峪威嚴,不敢不聽薑姮使喚,到底有些不服氣,說道:“從前這些賬冊,都是婢子們自己編綴的,不需要買,夫人若需新的,婢子們再做就是。”
薑姮好聲解釋:“你們自己編綴的賬冊不便檢視,我單子上列的這個賬冊,是專門記賬用的,有時間、目引、頁數,內容詳備,條目清晰,方便記賬,也方便查覈。”
說罷這些,又對另幾個人說道:“原來的賬目都混在一起,俸祿、食邑、永業田、職分田、封賞等等所得,都未單獨列出,有些雜亂,且舊賬塗改眾多,須得重新查覈謄抄一遍,謄抄時要萬般小心,不能有塗改處,若逼不得已塗改了,需得簽字畫押,並在下麵註明塗改時間因由。”
一叢婢仆聽罷,紛紛不樂意了。
“那賬目少說也積攢了五六年的,哪裡謄抄的完呀?再說了,誰能沒個寫錯字的時候,竟不能塗改?大夫人管賬時,可沒這麼多規矩。”
“就是,塗改了還得簽字畫押,倒像我們是個罪人。”
更有甚者對薑姮甩臉子道:“三夫人找其他人吧,婢子做不了這等精巧事。”
薑姮不語,一叢婢仆七嘴八舌抱怨得越發凶了。
顧峪擡步進門,一言不發,隻往那裡一坐,眼都沒擡,一叢婢子便刹那噤若寒蟬,個個低頭躬身,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既做不了,就彆做了,沒做好的,該罰罰,該打打。”顧峪冷冷說道。
顧峪從前雖也冷性,但家宅事幾乎不管,婢從們雖然怕他,倒也沒有因他受過什麼打罰,聞聽此言,紛紛下跪求饒。
顧峪眉目淡漠,渾似聽不見一眾婢仆哭繞,一揚手,叫家奴把人帶下去挨個論罪。
“三夫人,救命啊!婢子知錯,婢子願意謄抄,您說什麼,婢子聽什麼!”方纔甩臉子的婢子心知自己尤其罪重,膝行至薑姮跟前,抱著她腿求饒。
薑姮也無意把人全部換掉,說道:“這些舊賬是他們一起做的,更清楚情況,查覈起來會快些。”
顧峪卻不允,堅持要打罰了一眾婢仆,又吩咐成平挑一批新的管事婢從給薑姮使喚。
他從前做事沒有這般法不容情,今日約是心緒不佳,油鹽不進,薑姮也勸不住,遂暫時歇了話。
待一叢婢仆被拖下去,房內安靜下來,薑姮才又試圖勸道:“挑選婢從也需些時日,得識字、會算、明事理,說不定還得考覈,再者,新的婢從手生,許多都不懂,還得從頭料理,也不少費時費力呢。”
七日時間,哪裡做的過來?
顧峪轉目來看她。
薑姮低頭,不接他的目光,說道:“我想儘快把這些賬目理好,越拖延越難理清,那些舊人雖然難管,到底熟門熟路,做起來快些。”
“磨刀不誤砍柴工,新人也一樣。”顧峪還是堅持要啟用一批新的管事婢從。
薑姮沒再爭辯,既如此,那就隨他吧,左右到時候理不清楚賬目,她也是要走的。
“你很急?”顧峪看著她,突然發問。
成平之前同他說過,瞧著薑姮不願接這攤子,還說自己一竅不通。這些賬目已經擱置了許多日,她都沒有要整理的意思,這回,怎麼突然起意整理查覈了?還這般著急?
薑姮抿唇,想要立即否認,想了想,娓娓說道:“我急什麼呀,就是不想再拖延罷了,放了這麼多日,最後不還是我的活兒麼。”
顧峪不說話,就這般定定看著她。
薑姮有些心虛,怕顧峪那雙敏銳的眼睛察覺什麼,遂始終低著眼眸,狀作在看賬目。
“嫂嫂,你會理賬?”顧青月又跑了進來,“我原以為你不會呢,你教教我吧?”
顧青月從前常聽長嫂抱怨牡丹園的賬目如何如何雜亂,如何如何有貓膩,便一直以為薑姮沒有理賬的本事,方纔聽那些婢子婆子埋怨之言,反倒覺得薑姮當是懂這些事的,想到自己將來真做了秦王妃,這些都是要會的,遂起了心思跟她學。
薑姮卻猶豫不答,理賬之事非一日能學成,但是她不會在這裡待太久了,到時候教個半片子,還不如不教。
“其實,王府都有家令,日後就算你嫁了,這些學不學,也沒什麼緊要。”
顧青月聽出她推脫,嬌聲央求道:“好嫂嫂,你就教教我吧,家令是家令,我是我,我不想讓秦王以為我就是個草包,什麼都不會。”
薑姮有些為難,遲遲不應。
顧青月便一個勁兒搖著她手臂撒嬌央求。
“你嫂嫂今日要跟我去騎馬,改日再說。”顧峪開口,有意打發了小妹。
“騎馬?”顧青月詫異地看向自家哥哥,想,他這麼快就看開了?
她眼睛轉了轉,鬆手放開薑姮,“那好吧,你們去吧。”
又低頭在薑姮耳邊輕聲說:“彆忘了我告訴你的,他這個時候很容易被人趁虛而入,牢牢抓住機會呀。”
薑姮笑笑,不答話,卻也沒有拒絕顧峪。
她還不會騎馬,到時候真去與阿兄彙合,還得賃一輛馬車,人多嘴雜,終究不太方便。若是能在這幾日學會騎馬,到時候必然方便許多,也能獨自行事,掩人耳目。
···
顧峪帶薑姮去了四通市。
“不是去騎馬麼?怎麼來了這裡?”
律法規定,城內不得縱馬,騎馬散心要麼去郊外專門的馬場,要麼就得去遠離城坊的偏僻道上。四通市可謂囊進天下好物,不止有國中上品絲、絹、綾、緞等物,還有許多外番商胡遠來販賣的難得之貨,其中也不乏活物,稀罕者有乾陀羅國會跳舞的白象,大食國不咬人的獅子,尋常者則如各個品種的馬。
顧峪就帶她去了一個馬坊。
不及看馬,薑姮先瞧見了一個熟人。夏妙姬正挽著一個男人的手臂嬌笑,時不時看向圍欄裡的馬兒,指指點點,似乎在挑選。
那個男人,薑姮認得,是她在神都唯一一個閨中密友樊季容的夫君,也是顧峪舊部,聽說這回在征南一戰裡立了功,升官了,調進了兵部任職。
“衛國公,薑夫人,真湊巧呀,沒想到在此處也能遇見。”夏妙姬的日子似乎過得不錯,手腕裡帶著個嵌著紅綠寶石的金臂釧,發髻所簪也都是金玉寶珠,總之,比一般顯貴人家的妻子還金貴招搖,比在衛國公府更是氣派得多。
楊之鴻也瞧見了顧峪,對他拱手見禮,仍稱句“大將軍”。
顧峪淡淡“嗯”了聲,無意與人寒暄。
薑姮複望一眼夏妙姬,看向楊之鴻,故意問道:“怎麼沒見阿容?”
“她在家有事。”楊之鴻全然沒有察覺薑姮話中的不滿。
“是麼,是不是又在陪元娘、二孃讀書?”薑姮望了眼妝扮鮮麗的夏妙姬,更替好友不值。
夏妙姬才從衛國公府出去幾日,就又輾轉到了楊之鴻府上?她打扮的如此富貴招搖,薑姮卻不曾見樊季容穿金戴銀過。
楊之鴻這才聽出薑姮話裡責問的意思,礙於顧峪的麵子,不敢對薑姮不敬,遂隻是笑笑,不答話。
“楊大人是要買馬?”薑姮卻是繼續揪著他問。
楊之鴻支支吾吾地說是。
“給阿容買的麼?”薑姮知道樊季容和自己一樣不會騎馬。
楊之鴻不說話,夏妙姬替他答道:“是呀,大人要給夫人買馬,帶我一起來給夫人相看相看。”
“是麼,”薑姮望向夏姬,“我竟不知你還有相馬的本事。”
“不過”,她又看向楊之鴻,“阿容喜歡的東西,還是當她自己挑,楊大人應該帶阿容來的。”
楊之鴻聽得薑姮言辭越來越犀利,知她與妻子交好,怕再留下去受人責罵,忙尋個藉口告辭,匆匆出了馬坊。
薑姮就一直盯著楊之鴻,盯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早知道,就不放那個夏姬走,把她發賣好了。”
薑姮實沒想到自己當初一個心軟,竟給閨中密友找下了麻煩。樊季容也是規規矩矩的本分人,哪裡有夏妙姬手段多會拿捏男人?
夏妙姬到楊家才幾日,就哄得男人給她穿金戴銀、逛街買馬,以後,阿容的日子還能好過麼?
薑姮此時很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顧峪卻根本不知女郎想了這麼多,繞著馬坊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停留在一處圍欄前。
圍欄內圈著的都是懷孕的母馬,有的此時正在分娩,還有幾個胡奴在旁相助。
“那匹棕色的,是純正突厥馬,頭麵方圓,眼似垂鈴,是匹良馬,你可喜歡?”
他說這話時,神色依舊平靜的像一灘死水,沒有一絲絲波瀾,語聲亦是淡漠地沒甚起伏,若非他最後問了句“你可喜歡”,薑姮會以為,他是在自言自語,而不是在和她說話。
薑姮不懂馬,自然無所謂喜歡與否,但看顧峪提及的那匹馬,是個剛剛才孃胎裡出來的馬犢子,正在顫顫巍巍練習站立,可愛的緊,遂點點頭,說:“挺好。”
“那就它了。”顧峪淡聲說罷,拿出一錠銀子,一揚手招來馬販,說要買下那匹小馬駒。
“這就買下了?”薑姮還沒有反應過來,她記得,他們方纔隻是閒話聊天,沒有要買馬的意思。
“小馬駒容易馴,你好生飼養陪伴,它不止會聽你的話,還會對你很忠誠。”
顧峪臉色是黑沉的,語聲是冷漠的,但這些話,都是說給薑姮的。
薑姮愣愣地望著他,眼睫輕輕閃了閃。
原來他說的教她騎馬,是要從,養馬駒,開始教麼?
“那,這小馬,什麼時候,能騎?”薑姮看著那個站都站不穩,在娘親肚子上找奶喝的小家夥,微微歎了口氣。
“早的話,等它三歲,不過,最好等到它五歲。”顧峪清清淡淡地說。
三、五年?薑姮放棄了,“要不換一匹直接能騎的吧,我看那邊好像有許多成年壯馬?”
“你有看上的?”顧峪問。
薑姮搖頭,因是有求於人,柔聲道:“我不懂,所以,我想請你,幫我挑一匹,要性格溫順,不隨意撂挑子的。”
顧峪又看向在吃奶的小馬駒,“這匹最好。”
薑姮無奈地笑了下,好是好,可遠水不解近渴,她想騎還得年後才行……
“嗯……它剛剛生下來,還在吃奶呢,我怕不好養,也不忍心讓他們母子分離……”
“大的也買回去。”顧峪對馬販說,又加了一錠銀子。
他付錢的速度太快,薑姮根本來不及阻攔。
“我……我就想要一匹現在就能騎的馬……”薑姮有些著急了。
他總是如此,說著給她買馬,卻渾不顧她的意願,全憑自己所好替她做決定。
顧峪沒有說話,隻是又到成年馬區挑了一匹馬買下。
出了馬坊,二人又逛了許久,配了馬鞍、轡頭,一匹馬很快就打扮的像模像樣。
行經一處店肆,顧峪忽而駐足。
他微微擡了擡下巴,示意女郎朝他所示方向去看,依舊是冷著臉淡聲問:“可有喜歡的?”
那是賣馬球杆的地方,各種材質的馬球杆整整齊齊列了三排。
薑姮早先是想學打馬球的,但現在……來不及了。
“先不了吧,我先學會騎馬再說。”薑姮溫聲,莞爾拒絕道。
顧峪卻仿似沒有聽見她的話,兀自進了店肆,再出來時,肩上已背了一個細長的竹筒,裡頭裝了好幾根馬球杆。
薑姮微微抿唇,“要這麼多麼?”
顧峪的臉色就沒有好過,“都試試,看哪個好用。”
薑姮沒有說話,心裡想,大約男人傷心時,也喜歡不停買東西吧?
後來,薑姮越發確定了這個想法。
他們幾乎一整日都在四通市閒逛。買了兩大一小三匹馬,配了五套鞍韉、轡頭等等馬具,還買了遮陽用的冪籬、馬球杆,甚至行經頭麵行,還給她買了幾套頭麵,他約是不懂如何分辨頭麵的好壞,直接叫店家拿了最昂貴的幾套出來,眼都不眨就付了錢。
可是,買了這一堆東西,傍晚回程時,依舊沒見他心緒轉好。
因她不會騎馬,兩人同乘一騎,雖坐在一處,他卻並沒有像上回打馬球一樣,手臂環抱在她腰前。
他隻是握著馬韁馭馬,另隻手無聊地垂在一側,絲毫不碰她。
回到家中,他也沒有宿在凝和院,而是獨自去了書房歇息。
薑姮實在看不懂顧峪的心思。
不過,她也無暇深究,顧峪不在,她正好可以趁此機會寫和離書。
···
五日後,也就是燕回離京的前一日,薑姮收到了訊息。
是樊季容親自來送信的,信上隻寫了時間、地點,什麼落款都沒有,唯信紙上沾染著幾根貓毛,確是燕回遞來的。
樊氏也出自滄河,族望不如薑家顯赫,樊季容幼時也在老宅長大,與薑姮、燕家兄弟都是一處玩大的。燕回在這京城裡隻信得過她。
薑姮看過之後就燒了,正要對樊季容解釋幾句,她道:“不要告訴我,我不知送信之人是誰,也不管那是什麼。”
薑姮輕輕點頭,她不知也好,省得牽扯了她。
“好了,我家中還有事,就走了。”
薑姮還想和樊季容說說話,見她要走,忙伸手去扯她手腕,才抓住人,聽她痛得“嘶”了一聲,下意識往回縮手。
“你怎麼了?”薑姮掀起她衣袖,見她手腕上一片淤青,似是鐲子勒出的痕跡。
“怎麼回事?”薑姮瞭解樊季容,她不是那種好戴金玉首飾的人,不會一個鐲子戴著不舒服還委屈自己戴出淤傷來。
“哎呀,沒事,就是鐲子小了,戴著不舒服,勒的。”樊季容眼都紅了,卻是這樣說道。
“阿容,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那個楊郎君苛待你了?”
這話說到了樊季容痛處,她憋紅的眼啪嗒啪嗒掉了兩滴淚,“那個姓楊的不是人,我不過問問那個小賤人腕上的手釧從哪來的,他就說我嫉妒那小賤人,故意給我買個戴不上的玉鐲,塞套在我手上,還說,這比小賤人那個金貴,瞧我這碗口粗的手臂戴得了戴不了……”
“真是豈有此理,他榮貴也就這兩年的事,此前你跟著他受了多少苦,替他照顧雙親,撫育女兒,他竟絲毫不念舊情,如此待你,阿容,不要和他過了……”
薑姮越說越氣,就要拉著樊季容說出和離的話來,聽她道:“不行,他而今富貴了,想逼著我自請下堂,沒門兒!”
“哪日再惹惱了我,一副耗子藥給他下酒裡,藥死他!我倒要看看,那個小賤人沒了男人撐腰,還能橫到幾時!”
樊季容說得咬牙切齒,真下定決心毒殺親夫一般。
薑姮忙勸:“阿容,不要意氣用事,萬一把自己搭進去,得不償失,你想想,元娘、二孃都還小,沒了你怎麼活呀。”
樊季容又哭了會兒,擦擦眼淚,點頭算是應下薑姮的話,離了衛國公府。
薑姮卻久久不能放心。
樊季容是有幾分膽量的,被逼急了,怕是真能做得出下藥之事。
她明日就要離開京城了,不能再時時勸著她,幫著她……
薑姮看看顧峪書房的方向。
他這幾日幾乎沒有出過門,也不去上朝,白日裡有時在凝和院陪她坐一會兒,夜中,卻都是到書房去歇。
她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隻是有些感覺,他這幾日,似乎比以前好說話一些。
雖然始終沉著臉,冷著眼,但脾氣似乎淡了許多。
若請顧峪出麵,彈劾楊之鴻寵妾滅妻,他會幫忙麼?
楊之鴻剛剛調任兵部,根基不牢,果真被彈劾了,總該要安分一陣子,不敢再那樣苛待阿容。
薑姮揣著這個想法叩開了顧峪書房的門。
聽罷女郎來意,顧峪凝目看她半晌,淡淡說道:“我有個更好的主意。”
薑姮自是願意聽聽,“什麼?”
“等我南征,讓他做我的副將,送他去死。”
他說得雲淡風輕,好像不是在密謀殺人,而是一個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主意。
薑姮吸了一口冷氣。
他這幾日,脾氣似乎淡了,但怎麼覺得,有些陰陰惻惻的狠毒?
薑姮微微搖頭,她怎麼可能同意這個主意?
“有些人留著,隻會後患無窮。”
他的目光從沒有離開過薑姮,平靜無波,卻叫人聽著,平白起了一層寒意。
“明日,蕭使離京,你去送他麼?”他忽然開口,這般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