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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錯世子妃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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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峪拋來的問題,
薑姮從來沒有想過。

自嫁給顧峪,她還沒有見他因為何事焦頭爛額過,也沒有見他打過敗仗,
她從來沒有想過,
他有朝一日會死在燕回手中。

便是從前的三年,他常常領兵征伐在外,她也從未憂慮過他會死在外麵。

他這般無所不能的人,哪裡會死在燕回手中?

“不會的,你福大命大,不要說這種喪氣話。”

顧峪依舊背對著她,站了片刻,擡步離開。

薑姮看得出,他對她的答案並不滿意,
卻並沒有再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追問。

···

已入季秋,放在神都,
早該下幾場秋雨,一場比一場涼了,
但永州城依舊烈日炎炎,堪比神都的酷暑天氣,
人稍微動一動,便能汗濕衣衫。

更叫人難以忍受的是,
縱使不下雨,空氣中也總似漂浮著一層茫茫雨霧,
裹得人透不過氣來。

這樣的氣候,傷口沒那麼容易癒合,得愈發勤加換藥。

薑姮回到居處時,醫官正在給顧峪換今日的第四次藥。

“過兩個時辰得再換一次,
大將軍,您看是到時小人再過來,還是……”

醫官看了看薑姮。

再過兩個時辰就將近子時了,夜深人靜,若顧峪獨居還好,但有家眷在此,醫官若深夜前來,怕是不便。左右換藥也不麻煩,醫官想,夜中這一次交給將軍夫人或是其他近身伺候的婢子是最妥當的。

顧峪略一思忖,正要開口讓醫官把換藥一事交待給周武。

薑姮主動說道:“我來吧。”說罷,便要醫官與她細說換藥應當注意的事情。

顧峪看看她,沒有立即拒絕,隻示意周武也在旁聽著。

等醫官走後,顧峪命成平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出來放去書房。

“都收拾出來麼?”成平有些詫異。

顧峪是今日才搬進了這處宅子,一眾婢仆們也是剛剛才把行裝歸置妥當,顧峪的一應東西自然是和薑姮的一起放在主房。

按理說,就算顧峪要在書房處理公務,但起居在主房,完全不必把他的東西單獨收拾出來的。

“都收拾出來。”顧峪說。

成平隻得照做,重新去翻已經歸置好的行裝。

薑姮在旁看著,沒有多問一個字,任由成平把東西搬去書房。

等這裡收拾完畢,成平和幾個婢子去書房歸置,房內隻剩了薑姮和顧峪兩人,她才開口道:“你留個門,等到子時,我去幫你換藥。”

“不必了,周武也能做。”顧峪聲音冷淡。

不想女郎誤會他是在無緣無故地置氣,顧峪複開口解釋:“你既已做了決定,就絕情一些,像你從前那般就好,不必再對我心軟。”

她秉性良善,關心照護傷者許是天性,但對他,隻會加深牽絆而已。如果最後註定得不到她,那還是長痛不如短痛,不要再存什麼希冀了。

“以後,我都睡書房。”

顧峪起身,沒有再多看她一眼,擡步出了房門。

薑姮愣住。

他這是要分房?

主動願意分房而睡?

聽他的意思,是決心尊重她的決定,不會再做勉強之事了?

果真如此,她是不是不必等到一年之後再和離,應當,現在就可以?

薑姮雖有了這個想法,念在顧峪受著傷,也怕即刻去要和離書惹了男人情緒波動致傷口惡化,遂暫且壓下不提。

顧峪剛剛離開沒多久,蕊珠提著一籃子新鮮的水果進來了。

“姑娘,你看,這地方總算還有些好處,咱們來的不巧,過了荔枝的時節,但是還有許多其他果子,有些我連見都沒有見過呢。”

剛剛接近永州城地界,蕊珠就受不了抱怨了一通,說是一整日身上就沒有個清爽時候,也嫌這裡蚊蟲毒,叮咬地滿身是包,顯然十分後悔來了此處。

這會兒不知她從哪兒弄來那麼多水果,終於有了個好臉色。

“你從哪兒摘的,有些果子有毒,不能亂吃。”薑姮說道。

蕊珠笑道:“姑娘,你就放心吧,這些都是大郎主親自摘的,沒有毒呢。”

“姑娘,大郎主在外麵等著呢,說想見你,你看,要不要……”

蕊珠曾是薑妧的侍婢,對薑行始終心存幾分恭敬。自從薑行打了薑姮一巴掌,被顧峪趕到彆的船上去,到而今連居處都安排得遠遠的,薑行幾次三番想見薑姮一麵,都是叫蕊珠傳話。

今日,她自然又是替人傳話來的。

薑姮微微皺眉,一向溫和的目光少見地露出幾分嚴肅,“我大哥沒有帶家眷伺候,不如,你去伺候他?”

薑行這陣子要蕊珠幫忙傳話,待人頗為平和有禮,蕊珠自是早就有些心動,也起了給人做妾的心思,隻薑行不提,她也不敢表露得太明顯,此刻聽薑姮這般說,雖知她有些惱自己,卻隻當沒有察覺,應道:“婢子自是願意去伺候大郎主……”

薑姮愣了愣,顯是沒有想到她真起了這個心思。

“既如此,你去吧。”

“那……姑娘,您就見見大郎主吧,婢子怕……大郎主不要婢子……”

蕊珠到底跟了薑姮三年有餘,再是不親近,到底有些主仆情分,她如此央求,薑姮怎還會再拒,同意放薑行進來。

“阿姮,那些果子你可吃了?是不是香甜得很。”薑行談笑風生,全當沒有之前的兄妹翻臉。

薑姮神色淡漠,“我若想吃,自會叫人去摘,你帶回去吧。”

薑行何曾受過這般冷待,麵色已有不悅,頓了片刻,訕訕一笑:“還和大哥生氣呢,大哥那日實在衝動,沒有忍住脾氣,你怎麼還記上仇了?”

薑姮不想與他多話,正欲直接說蕊珠的事,聽薑行又道:“不管當初大哥是作何考量迫你嫁了衛國公,你現在也算是因禍得福,得了一個好夫君不是?那日衛國公可是差點打死你大哥,還要我給父親帶話,說,你日後行事,不論對錯,都不須我們評判管教,阿姮,我也是那日才知衛國公待你的心意。我之前言語,不都是擔心你們夫妻不和麼,早知他待你如此寬宥,我何須那樣對你生氣?”

薑姮隻知顧峪打了大哥,卻不知這些警告的話,而今聽了,心中莫名有些牽動。

頓了頓,壓下複雜的情緒,說回薑行的事。

“大哥數次來見我,莫不是又有事求衛國公?”薑姮目光冰冷,“大哥這次又是哪裡不如意了?住的不好?吃的不好?心緒不順?”

薑行哪裡受得住這話,麵子上掛不住,卻是強壓心頭惱恨,好聲好氣道:“在你眼裡,大哥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而今衛國公受傷,你我亦是背井離鄉,我作為大哥來看看你,不是人之常情麼?哪裡就又是有求於你?”

薑行有意重修舊好,薑姮卻懶得再聽這些麵子上的好聽話了。

“大哥,正好,我有一事要和你說。”薑姮直截了當地說了蕊珠的事。

“你在這裡無人照顧,與其找個不知根底的,不如就讓蕊珠跟著你吧。”

薑行的心思可不在這些男歡女愛上,他根本無意納蕊珠為妾,對她好隻是利用罷了,且真叫蕊珠跟了他,以後薑姮身邊誰還會替他說話?

“阿姮,你說這些話是何意思?你知道我和你嫂嫂感情好,我納妾怎麼也得經過她,我若是需要人照顧,何須跟你要蕊珠,家裡帶上幾個不就成了。”

“好了,我就是想來看看你,衛國公受著傷,想必也不想見我,我就不去討他的嫌了,你好好照顧他,早日痊癒纔好,我就走了。”

為免薑姮繼續把蕊珠推給他,薑行沒再多留,主動告辭離去。

“你聽到了。”薑姮看向帷帳後站著的蕊珠。

蕊珠垂頭喪氣地走出來,不敢擡眼去看薑姮,隻覺得沒臉見人。

“以後對我大哥,你最好不要再抱什麼心思。”

不然,恐怕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到底是親兄妹,薑姮對蕊珠也隻能言儘於此。

說罷這些,薑姮也有些累了,但身上黏膩膩的無法入睡,遂又傳了沐浴。

永州的天氣實在又濕又熱,且不似神都酷暑時好歹用冰方便,這裡沒有冰,納涼隻能靠打扇,明明是剛剛沐浴過,不過絞乾頭發的一小會兒功夫,身上就又起了一層汗。

忍著上榻,連鋪在身下的褥子都像被打濕了一般。

薑姮忽然有些討厭這個地方了。

臥榻雖是為夫妻二人準備的,但頗為簡陋,四圍沒甚遮擋,也不如之前的敞闊,薑姮躺在空蕩蕩的榻上,輕輕打著扇子,望著窗子灑進來的月光。

一切都好陌生,連那月色都是陌生的。

她自認做足了準備。

她知道這裡炎熱非常,沒有四季,也不種粟麥,吃的是水產海貨,聽聞還有蛇鼠蛙蟲之類,總之,刁鑽得很。

她以為自己能受得了,可是真正到了這裡,不過才見識了一個天氣,她就有些討厭了。

不過,這些厭惡消極的想法很快就被她驅散了。

她隻是還不習慣而已,阿兄能在這裡生活,她應當也能。

薑姮打著扇子,扇了許久,將將有了些睡意,驟然聽見外頭有人驚懼大喊。

“有蛇!有蛇!榻上有蛇!”

薑姮下意識也從自己榻上彈了起來,穿好衣裳出門。

院中婢仆早已亂作一團,一眾人追著一條蛇,最後竟愣是沒有抓到,不知被它跑到哪裡去了。

“怎麼回事?”顧峪亦聽到動靜,自書房過來了。

成平遂稟了事情原委,原是有個婢子本已睡下,總覺得褥子下有東西在蠕動,掀開一看,竟盤著一條長蛇。那蛇受驚跑了出去,一眾婢仆都有些畏手畏腳,不敢真的去抓,遂叫那蛇不知跑去了何處。

夜半抓蛇的動靜驚動了永州縣令,他忙趕過來請罪,言是這處宅子久不住人,這回打掃時隻著重打掃了主房,一些下人房間沒有仔細清理。

那縣令命幾個當地土人在院內翻找一遍,仍是沒有找到蛇,遂在各處撒了些驅趕蛇蟲的藥草。

“大將軍,有了這些藥草,就不怕蛇蟲跑進房內了,您隻管放心睡吧。”

折騰了好一會兒,夜色更深了,顧峪屏退人,命院內眾人各自回去安歇,單獨叫成平去了書房。

“明日,去雇一些土人到這裡當差。”

永州縣令倒是提前安排了一些既通官話又通越語的婢仆,但這種婢仆已然受過訓練,不易觀察掌控,顧峪寧願新雇一批,既可以慢慢向他們學越語,也能交他們處理蛇蟲一事。

永州濕熱,蛇蟲甚多,以後如今夜這般的事恐怕不會少。

成平應下,出了書房,見主房還亮著燭火。

房內很亮,應當不止燃了一盞油燈,按說是深夜,該睡覺的時辰……

想了想,成平又折回顧峪書房。

“主君,夫人房裡還亮著燈,約是,在等您去歇。”

顧峪目光一滯,下意識也看向主房的方向。

但他知道,她不是在等他。

她親眼看著成平把他的全部東西收拾出來的,她沒有說一句阻攔的話。

她也是願意和他分房而居的,又怎麼會等著他?

“去辦你的事。”顧峪冷聲對成平說道。

成平恭聲應是,小步退至門口,微忖片刻,終是大著膽子說道:“主君,夫人概是害怕,不敢去睡。”

那條蛇終究沒有抓住,雖然撒了驅趕蛇蟲的藥草,但藥效如何,是否管用?沒人知道。就算抓住了蛇,人心裡還會驚悸上好一陣子,生怕再一掀哪裡就又冒出一條蛇來,彆說而今沒有抓住。一眾婢仆雖然懾於顧峪威嚴各自回房去歇了,怕是根本沒有睡意。

婢仆還好些,都不是獨門獨室,還能互相做個伴。

主房裡卻隻有薑姮一個。

“主君,夫人房裡很亮,不似隻燃了一盞燈。”

顧峪默了會兒,淡淡“嗯”了聲,屏退成平。

周武看看時辰,將近子時,說道:“主君,屬下幫你換藥。”

顧峪擺手製止,忖度片刻,管周武要過藥,去了主房。

房門關的嚴實,但並沒有閂上,顧峪本作叩門的,不料一下就推開了。

而後便看見,女郎沒有去內寢的榻上安歇,而是蹲在桌案旁的矮凳上。

不是坐,是蹲,她蜷縮著蹲在矮凳上,兩隻腳都不沾地,矮凳四周,從內向外還擺著數盞油燈,一是照明,更有一端,當是為了防著蛇蟲靠近。

在他開門的刹那,她身子輕輕顫了下,蜷縮得更緊,警覺地望過來,看到他時,蜷縮的身子終於微微鬆了些。

她自然是害怕的。

自神都至永州千餘裡,背井離鄉,跋山涉河,她在這裡什麼都沒有。

這宅中的每一根柱子,每一塊石板,每一條縫隙,於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終究是他帶她過來的,卻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

顧峪沒有說話,兀自進門,把金創藥放在桌案上,這才撤了矮凳四周的油燈,對她道:“幫我換藥。”

薑姮心中稍稍安定,方從矮凳上下來,拿過金創藥開始小心翼翼地給他上藥。

她動作很慢,每一處傷口,不管大小,都要用上很長時間。

顧峪也不催促,耐心地安靜地坐著。

終於,所有傷口都換過了藥,薑姮把金創藥放去桌案上顧峪的手邊,示意他仍舊拿回去。

顧峪卻沒有再管那藥,站起身,伸手抓住她手腕,牽著她往內寢走去。

“書房太過悶熱,我以後,還回來睡。”

薑姮擡眼看向他,眸光映著僅剩下的一盞微弱燭火,輕輕躍動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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