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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錯世子妃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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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嶺南的城邑為了控製河流水勢,
建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水閘,水閘四通八達連線河流與城邑,突破水閘便能攻入城內,
齊軍即是利用這層便利,
以艨衝為先鋒,突擊了幾處水閘,正麵則以強悍的樓船強攻,多路並進,不過半個多月,已經連取三城,直逼鎮南王府所在番城。

顧峪並未給鎮南王反應的機會,隨即下令進攻番城,卻也沒有趕儘殺絕,
三麵合圍,特意留出一條逃亡之路,
同時命部下鳴鑼招降,不論尋常百姓還是將士軍卒,
凡有願意離開番城來歸順者,一律既往不咎。

還命人大肆宣揚,
言是鎮南王近臣、諮議參軍蕭子淵已經棄暗投明,歸順齊軍。

本就情勢緊張的番城瞬間嘩然。

顧峪又命火攻城內,
短短幾日,便有大量百姓軍卒棄城逃亡。

進了臘月沒幾日,
往昔也曾熙熙攘攘的番城已是滿目瘡痍,幾乎成了一座沒有什麼生氣的鬼城。

鎮南王雖還在苦苦堅守,卻也自知已經窮途末路。

此刻,他再是不願相信燕回背叛了他,
但齊軍進攻之迅捷猛烈,都讓他不得不懷疑燕回早就投誠了。

齊軍舟師裝備精良,戰力勇猛,絕非一日之功,燕回數次潛往永州城,沒有一次提及齊軍在訓練舟師,訓練舟師那麼大的動靜,燕回怎可能一丁點都沒有察覺?

“王爺,咱們的船又被齊軍撞毀了!”

鎮南王軍雖然水性好,作戰靈活,奈何齊軍樓船高大堅固,配有密集弩機,不管戰力還是防禦都遠遠勝了過去。自兩軍正麵交鋒以來,鎮南王的樓船幾乎已經全軍覆沒。

“這個蕭子淵,果然過不了美人關,竟還是背叛了咱們!”蕭易寒恨聲罵道。

“你胡說!阿兄不會背叛我們的,一定是齊人說謊!”蕭笙亦跑進來,用僅剩的手臂握著鎮南王央求:“哥哥,你彆信齊人的話,阿兄果真背叛了咱們,齊人怎麼不讓他做主帥呢?”

蕭易寒道:“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為蕭子淵說話?明擺著的事實,他若沒有背叛,為何送回你後悄無聲息不見了?”

“阿兄若想背叛,為何還要送回我,直接把我交給齊人,不是大功一件嗎?”

蕭易寒冷哼:“你若不去找他,你的手也不會被砍掉!我們配合他演苦肉計,讓他在永州城待了那麼久,結果呢,他連齊軍訓練舟師的訊息都未遞回!”

蕭笙無話可辯,隻是怒目望著蕭易寒。

鎮南王負手而立,望著城內不知哪裡又起來的火光,默了許久,屏退蕭笙,唯獨留下蕭易寒,說道:“仲卿,我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

蕭易寒不解其意,疑惑地看著鎮南王。

“與其死在齊人刀下,不如你殺了我,拿著我的腦袋,率城歸降。”

蕭易寒錯愕失色,立即下跪表忠心:“王爺,屬下忠心耿耿,誓死追隨,絕不茍活!”

鎮南王扶起他,淡然道:“聽聞那衛國公極善羞辱手下敗將,縱是我朝先主,都被他勒令肉袒麵縛而降,我絕不會受這樣的屈辱。”

“你不必為了一座瘡痍殘城赴死,我保你立功,也有兩件事要求你。”

蕭易寒不語,鎮南王便繼續道:“待你投誠立功,有了官爵在身,要娶阿笙為妻,護她平安順遂。”

“再有,替我殺了蕭子淵。”

······

拿下番城的日子比顧峪預期的晚了幾日,好在一切都塵埃落定,鎮南王身死,一應王屬收押入獄。

番城早已是一片破敗之象,待清算了鎮南王府,留下幾個副將善後,顧峪便率眾回了永州城。

大勝歸來,慶功宴上,顧峪特意邀請奉上鎮南王人頭的降將出席,不僅如此,還命獄吏帶來關押了月餘之久的燕回。

“蕭參軍,請上座。”

顧峪特意把燕回的位子安排在自己下首右列第一位,蕭易寒的上首。

燕回看見蕭易寒,又看向他下首幾個舊日同袍,都是鎮南王曾經最親近的臣屬。

他在牢中的這些日子,什麼訊息都沒有聽到。

他一直以為顧峪會在開戰時殺他祭旗,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月餘,這場仗就打完了?

顯然,他們輸了……

為什麼不殺他祭旗?為什麼要留著他的命?

“蕭參軍,坐。”顧峪再次開口邀他落座,眉目之間那份勝利者的愉悅,雖然淺淡,卻十分刺眼。

燕回攥緊拳頭,下意識按向腰間。

他忘了自己是從獄中來的,沒有佩刀,而蕭氏降將亦皆不允帶刀赴宴。

唯顧峪下首左列一應齊朝副將,個個佩刀穿甲,如在戰時。

燕回搶了一把刀,直接朝顧峪劈去。

諸佩刀副將皆自坐中驚起,紛紛拔刀,一時之間白光陣陣,寒聲鏘鏘。

顧峪示意眾副將稍安勿躁,隻命那被搶了刀的副將出手,讓他把刀搶回去。

燕回無畏生死,招招狠毒,便是那副將和顧峪近隨同時出手,竟也漸有不敵之勢。

“姓蕭的,我兄弟處處讓著你,你卻當真要取我兄弟性命,兄弟們,拿下他!”

另一個副將見狀,起身嚷道,見顧峪沒有再阻,知他是默許了,遂領著幾個副將一起上陣,奪了燕回的刀,刀架在他脖子上把人帶到了顧峪跟前。

燕回站著,顧峪坐著,微微擡著下巴,眉目平淡亦威嚴,仍是道:“蕭參軍,坐。”

燕回望他片刻,忽而身子往前傾來,去就架在脖子上的刀。

其他副將頂多不會傷他,但也沒有想到要阻止,幸而顧峪眼疾手快,握住刀刃阻開了他就來的脖子,沒叫人死成。

“大將軍!”

鮮血自顧峪握著刀刃的指間溢位,那副將忙撤了刀,隻押緊燕回不得動彈。

“看來蕭參軍還沒有想清楚,那便再好生想想。”

顧峪沒再逼著燕回落座,命人還將他押下去。

······

宴畢,顧峪回了居處,看著自己掌心包紮的細布,叫人去請薑姮來。

“主君,屬下給您上點藥吧。”周武去拿金創藥來。

方纔宴上,顧峪的傷隻是簡單包紮了下,並未用藥。

顧峪沒有說話,隻是並不伸手,周武便以為顧峪是覺得小傷不需上藥的意思,遂又把金創藥放了回去。

“主君,您對那蕭參軍真是太過惜才了,他如此冥頑不靈,宴席之上就敢拔刀傷人,您都不追究。”周武氣不過說道。

顧峪沉默,聽到外頭侍婢喚了聲夫人,知是薑姮走近了,才說道:“蕭參軍當是無意傷我,隻是一時想不通罷了。”

這話聽得周武雲裡霧裡,他家主君什麼時候這般仁慈了?仁慈到自欺欺人,那蕭參軍都持刀要殺主君了,怎麼主君嘴裡還說他是無意傷人?

“你去吧。”

薑姮進門,顧峪便屏退周武。

男人坐在桌案旁,一隻手臂放在桌案上,他手上包紮著的細布格外顯眼,布上還殘留著半乾的血漬。

薑姮也聽說了宴席上的事,知道顧峪手上的傷是為了救燕回。

永州城都快傳遍了,蕭參軍要殺顧峪,失敗後欲要自殺,被顧峪以德報怨,挺身相救。

“還沒上藥麼?”薑姮沒有多問宴席上的事,一麵說著,一麵去拿金創藥。

顧峪無所謂道:“小傷,無需上藥。”

雖是這般說,卻沒有拒絕女郎為他解開包紮的細布,配合地把手臂平攤在桌案上,由著她為自己擦洗傷口,塗上金創藥,再輕輕地包紮好。

“我有一事要同你說。”

為免讓女郎覺得,他叫她過來就是故意給她看自己傷口的,顧峪默然片刻,壓下因為女郎細致的動作而不覺揚起的眉梢,一本正經地開口,好像叫她來是為了說正事。

“我毀了他的氣節,他而今一心求死。”

顧峪遂將扣押燕回在獄,假傳他背信棄義歸順大齊的事說了,末了,長長歎了口氣,好似在為自己好心辦了壞事而愧疚自責。

“我不想傷他性命,但若是陣前對峙,我不可能賠上將士性命對他手軟,是以,我才扣押了他。”

薑姮眼睫閃了閃,怔怔望著顧峪,當初他抓了燕回,扣押這麼久,原是這般思慮的,想保下燕回性命?

“我隻能說,是他自己背逆歸順,戰前歸順和兵敗歸順,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隻有這樣,我才能為他記個軍功,將來回朝,論功行賞,他應當能謀個不錯的官職。”男人淡淡說著,好像所謀所慮都是稀鬆平常的小事,不值得感恩戴德。

薑姮的目光卻動了動,望他片刻,低下眼眸抿唇不語。

“但是,燕回是個有骨氣的,大約寧死都不願背上降臣的名聲,我也不知,這樣做是對是錯。”

顧峪亦沉下眼眸,麵上少見的露出彷徨不定之色,好像果真對自己所為生了猶疑動搖。

成功惹得女郎起了憐憫惻隱之心。

薑姮頭一回主動抓住他手腕,望著他的目光亦是溫和堅定,柔聲說道:“你沒有錯。”

顧峪唇角微乎其微地扯動了下,克製住得逞的愉悅,仍作愧疚狀,“你不怪我麼?”

薑姮訝異,怪他?他怎麼會有這樣的顧慮?她為何要怪他?

“我明知道燕回不可能歸降,卻自作主張,讓他成了一個不忠不義的失節之人,我自認是想保他性命,可在他看來,性命或許並不重要。”

“阿姮,你可怪我沒有兩全的法子,既保全他的名聲,又保住他的性命?”

他反手叩過來,將她小手完全握於掌中,好像對沒能保全燕回名聲一事尤為抱憾,生怕女郎會因此責怪她。

“我知道,他對你恩重,我也有意報償他……”

薑姮目光浮動,怔怔望著男人。

都是為了她麼,若不是因為她,他完全不須對燕回費這些心思。

他諸般謀慮費心,竟還擔憂她會因為沒能保全燕回的氣節而責怪於他?

“我怎麼會怪你……”她低低呢喃。

顧峪的眉頭終於作雲開雨霽般舒展,捏了捏她掌心,知足道:“那就好。”

“還有一事。”

他將將舒展的眉心複又緊了些,似很不情願的樣子,說罷話,又薄唇緊閉,放開她手,獨自踱步至窗前,良久不語。

“怎麼了?”薑姮亦走過去,站在他身旁,想要為他排憂解難地柔聲問道。

顧峪轉頭看她,仍是閉口不言,好像對心裡忖度著的事,其實極為難不願的。

薑姮不再追問,隻迎著他的目光,耐心而溫和地等著。

他伸臂按在她腰上,迫她離他近了些,快要伏進他胸膛。

這才徐徐開口,“你……改日去勸勸他,彆再做傻事。”

他的神色是極為不願的,不願說這話,可他還是克製著自己的情緒說了出口。

薑姮亦是愕然,根本不曾想到他要說出口的,是這句話。

難怪他方纔如此為難,欲言又止,遲遲不肯開口。

依他的脾性,怎麼會主動讓她去見燕回呢?他當然是不願的。

可為了燕回的性命,他還是做了妥協,竟然允她去見燕回,不止允了,還是主動想到的,主動說出口的。

薑姮的眼眸又閃了閃,不自覺伸臂環住他腰,低下眼眸,腦袋貼在了他胸膛。

顧峪的唇角終是壓不住了,卻仍做不情不願的憂心狀。

“但是,你不可再想著,和他一處。”

他察覺,懷中的女郎輕輕點了點頭。

顧峪差點哼笑出聲,及時壓下心中舒暢,隻抱緊女郎將她按在懷中。

他當然不能由著燕回求死,燕回現在死了,就蓋棺定論,死者為大,薑姮心中會永遠記著燕回曾經有多好,他會永遠低燕回一頭。

他要留著燕回,留他平平安安、長命百歲、活生生地,從薑姮心裡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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