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敵國皇帝後帶球跑路了 勸諫
勸諫
一刻鐘後,賀璟走出養心殿,身後跟著兩個攙扶的太監。
養心殿內仍安靜得可怕,李忠壯著膽子詢問,“南邊新貢來一批禦酒,陛下可要嘗嘗鮮?”
所謂一醉解千愁,喝多了什麼煩惱都忘掉了。
“去拿。”
桌上的酒壺空了一盞又一盞,男人豪飲的動作卻不曾停下,等到拿酒的太監再要去取酒時便被身旁的大監攔下,
“陛下,酒多傷身,還是用些茶醒醒神吧,”
李忠一麵勸道一麵心裡打著鼓,伺候陛下這麼久了,鮮少有如此放縱的時候,陛下向來是個克己有度的人,何曾這樣不管不顧地酗酒,若真是喝出個好歹來,他真得上趕著第一個上吊去。
忽然,坐著的人將酒杯一擲,大步朝外走去,動作之快,讓站著的李忠都未曾反應過來。
李忠急急招呼著幾個內侍跟上去,呼哧呼哧的氣喘籲籲,自己這張臭嘴出的什麼主意,怎麼忽悠起陛下喝上酒了,小酌怡情大酌傷身,陛下正是憂慮焦心的時候,一個沒把握住度那不就完了。
隻見人大步流星直往後殿而去,他大驚,不好!可快要緊跟著進去時,人卻被嗬斥在外,
“都不許進來!”
李忠默默在心裡為自己點上三根祭香。
男人晃晃悠悠地直朝床榻的方向而去,蘭嫿剛背轉過身就有一沉沉的身體直壓而下,當即就要反抗,可下一秒,那具身體便再無動作,保持著包裹著的姿勢。
她聞到男人身上極重的酒氣以及微淡的龍涎香氣味,伴隨著呼吸拍打在她的頸側。
他喝酒了?比起喝酒更為重要的是她很怕在這個時候他會做出什麼不可理喻的事,譬如之前那樣,她是無力承受了。
“朕答應你,”段熠的嗓音帶著淡淡的疲倦。
“什麼?”
“朕都答應你……”他又重複了一遍,
“金羅的事你不必擔心,朕都知道,是金羅大皇子一意孤行,與賀璟無關,朕會助賀璟登上王位,隻要你……你肯留在朕的身邊。”
說罷,又將懷中的人攏了攏,
蘭嫿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雖說酒後吐真言,可更多的時候是在說昏話。
“陛下既知道,那為何要……”
“因為朕嫉妒——。”他反應迅速,幾乎是下意識就脫口而出,這便是他的心裡話。
“朕嫉妒他能和你幼時就能相識,能一直陪伴你,保護你,朕這些時日都在想為何是賀璟而不是朕,如果朕能更早遇見你就好了。”
“你知道嗎,其實朕早就見過你了,隻是還是晚了那麼一點點。”
早就見過了?什麼時候?她為何沒印象?
他說的話既像是深思熟慮過後,又像是吃醉了酒,自顧自地說著,絲毫不給人回答的機會。
段熠輕笑道,“那時候朕是個臟兮兮的階下囚,連飯都吃不飽,你哪裡會記得,還多虧你給了我東西吃,也算救了朕一命,今日朕便把這條命還給你,你與賀璟之間的關係朕權當不知道,你要救他也罷,不論如何,都不要再影響到你我二人。”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輕緩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漸漸的,安靜的空氣中響起極其細微的抽泣聲,那是極力克製住的濃烈情緒。
“怎麼了?可是朕哪裡說錯了,讓你傷心了?”他慌張地擡起那張布滿淚痕的臉,卻見那張細膩白淨的臉上除了星星點點的淚痕,還有那溢滿無儘溫柔的眸光。
他的目光一愣,視線由上而向下,倏地低頭複上了她的唇,
蘭嫿沒有拒絕,她知道這一吻過後,代表一切都將冰釋前嫌,賀璟能活命,她亦能過上她想要的生活,母親到了周國,等賀璟回了金羅之後,阿弟也能過來,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隻是令她沒想到的是,汝南王府那個小乞丐模樣的孩子竟會是?如果不是她同自己坦明,她也許永遠不會講那個臟兮兮的人同眼前的人聯係起來,
一個被送去彆國為質,一個在王府如履薄冰,她與他的相遇也許是命中註定的緣分,哪怕之前的誤會有多嚴重,她也不怨了,
他們都是同樣的人,甚至他比她更加可憐,她尚且有母親疼愛保護,而他那時不過還是個孩子便受儘磨難,身處異鄉,旁無親人,這樣的滋味她也感受過,原是如此,他才會在初次見麵時對她那般憎惡、厭恨,換做是她,當也做不到毫無偏見吧。
好在如今這一切都過去了,以後的日子總會一點點變好。
想到這,蘭嫿仰起頭,努力迎合著這一吻,段熠察覺到她的主動,動作更加深入,宛如乾柴遇上烈火,刹那間屋內的氣氛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在屋外的李忠等得心急如焚,隻等著裡麵出現較大的動靜時,尋個藉口去拆火,等著等著,沒等到預料中的場麵,屋內反倒傳出一些不可描述的聲音,起先還以為是剛起了爭吵的勢頭,可越聽越不對勁,怎的隻有桌椅磕碰的聲音,卻沒聽見說話的聲音?這方湊近一聽,老臉一紅。
不愧是陛下,喝了酒都這麼有勁兒,忙屏退了周圍的宮人,令他們到另一側去侍候著。
不知過了多久,方見男人神清氣爽地從裡麵走出來,李忠急忙上前,眼神不時越過那高大寬闊的身體向裡望去,嘴裡支支吾吾的,
“陛下,這……”
“無事,等她醒了先吩咐人用些東西,她若是願意待在這兒你便著人佈置好寢殿,她若是想回昭陽宮便送她回去。”
段熠也回頭看了一眼,向外走了幾步,這才轉過頭來向李忠吩咐道,
“賀璟那邊你親自盯著,不得有誤,一切事宜隻能經由你手。”
“是,老奴明白了。”
段熠斂眸沉思,比起殺了賀璟,讓兩人心中有了嫌隙,讓他回金羅助他得到王位倒是個更好的選擇,金羅國主非來朝朝貢踏入不了周國的土地,他自有一百種法子將賀璟困死在金羅,見不到人,也就沒那麼多感情了。
那金羅大殿下賀蘭毅暴虐無道,嗜殺成性,為了攻占周國城池,不惜犧牲金羅將士為餌,這樣的人如何能成為一國之主。
隻需蔣瀚攻克敵軍,以賀蘭毅為條件,送來周國為質,再將賀蘭璟送回去主持大局,一切便可迎刃而解,周國軍隊接連大捷,此戰勝利是早晚的事。
他已經想好了,待戰事畢之後,便下江南微服私訪。
接連幾日,軍報頻頻大捷,周國軍隊奪回全部城池後,已接連拿下金羅兩座城池,戰線推進數百裡,就在要拿下駐守金羅國都的重要城鎮時,軍隊攻勢戛然而止。
朝會上,眾臣對此議論紛紛,有激進者聲稱要一舉殲滅金羅,有保守者建議撤兵還朝,休養生息。
“金羅自平帝時期便屢次進犯,雖說不痛不癢可到底擾亂邊境民心,到了先帝朝時,金羅式微,主動求和,方維持了數十年和平,這也給了他們喘息的機會,如今捲土重來,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番再不肅清禍源,難保日後我大周不會再受其困擾。”
說話的是左都禦史孟欽,便是他諫言要處死金羅人等,其妻母家侯府近年來發展勢頭迅猛,多結交在朝官吏,紛紛支援附和,加之金羅這些年來並不安分,朝中與孟欽並不交好的臣子這次也出言支援。
“正因為金羅懷有異心,假使我周國拿下金羅,金羅百姓多為異族,並不認同中原文化,屆時掌管起來豈不更加費力?且不說拿下金羅要耗費多少財力人力,便是以現在百姓們群起激憤之心,很大程度上並不會接納外族人,以臣來看,這並不劃算。”
“荒謬!金羅之地水草肥沃、兵馬健壯,於我大周那是益大於弊,劉尚書怕不是在戶部待久了,連這樣事關家國榮辱的大事都要權衡利益,與其這樣,我建議您趕緊告老還鄉,這樣整日裡有的是時間做夢。”
“你——!”
“還是說戶部又出了個蔣家公子,沒錢了?我看劉大人也是個正直之人,除了這個原因,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何理由不出兵金羅。”
此言一出,劉尚書臉上表情一言難儘,誰人不知蔣瀚之子曾在戶部任職,挪用公款致使水患之時百姓傷亡慘重,其下有人官官相護,欺下瞞上,哪怕他不知情,可作為頂頭上司也難辭其咎,還是陛下出麵保住了他的烏紗帽。
他自然是為著陛下,為著周國考慮纔出言此策,沒想到到了這群人嘴裡就成了貪生怕死之輩。
偏這孟欽禦史出身,最知道何處能戳人肺管心窩,他目瞪而視,生生吃下了這個啞巴虧。
兩人爭吵的氣氛火熱,絲毫未注意到龍椅上坐著的段熠久久未置一詞。
正當孟欽洋洋自得時,段熠終於開口了。
“朕以為,讓威德侯出麵議和,將此次下令發兵賀蘭毅押解回朝,以金羅邊境烏洛與蘭諾兩城作為條件彌補我周國損失。”
這意思是不打算殲滅金羅了?孟欽當即就要再諫言,就聽見劉尚書搶先一步應和。
“陛下英明,此舉即可平息民憤,又可削弱金羅國力,達到震懾的作用,至少十年之內,金羅再無進犯的可能。”
“劉尚書保守了,朕以為彆說十年,隻要朕在位一日,金羅不敢再踏入我大週一步。”
此話一出,眾人齊呼吾皇萬歲,大周千秋萬代。
“孟禦史言辭犀利,話有深意,朕過猶不及,有什麼異議大可提出來,這時候不說,日後再提,朕就當你是故意而為之了。”
孟欽沒想到向來果決的皇帝竟還給他諫言的機會,誠如陛下所言,今日不說,日後再說恐怕就晚了。
他側身退出朝臣站立的隊伍,隻身立於殿中,跪下手持笏板,言辭懇切道,
“古有褒姒、妹喜之流,魅惑於上,惑亂國朝,今先帝時因貞懿皇貴妃放任金羅為虎作倀,致使今日軍民死傷無數,臣以為陛下當引以為鑒,處置相關人等,以絕後患。”
孟欽此言雖冒犯,可也有不少人讚同,畢竟金羅國的幾個女子都是微末之流,無傷大雅,雖傳聞陛下寵愛某一女子,可比起先帝時的貞懿皇貴妃,那還差得遠著呢,陛下英明睿智,有雄韜武略,舍小為大,當知道其中利弊。
可這樣勸諫的話一出,又是合情合理,就連劉尚書都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段熠的眸光倏的暗沉,似有洶湧波濤之勢,又按耐不發,良久方化作冷硬嗓音,
“若朕沒記錯,這是孟禦史第三次口出此言了吧。”
孟欽身體猛一激靈,聽到上首之人不含任何感情的聲音突然有些後悔,礙於眾人此刻都看著他,隻好硬著頭皮回答,“是。”
“事不過三,朕若不說清楚,下一次孟禦史說的就不僅僅是彆人,而是朕了吧。”
孟欽幾欲放棄,背上冷汗涔涔,可段熠卻沒給他反悔的機會。
“事關貞懿皇貴妃,就不得不提到你們都察院了,當年先帝為貞懿皇貴妃立傳時,你們禦史在何處?史書又是何人所寫何人所察?如今你們口口聲聲說要以先帝為鑒,既如此,那便從頭解決,撥亂反正,什麼時候處理好了,此事就什麼時候再議。”
此話一出,滿朝文武皆驚詫不已,俗話說死者為大,更何況是先帝,要重新改寫先帝朝時的史實那便是相當於在先帝陵前唱唸做打,那是大不敬,真要這樣做了,那人定會聲名狼籍,受儘唾罵。
君父君父,就是要以君為父,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放眼數百臣工,無一人能有這個膽量,這時候出頭那就是相當於在陛下心裡留名了,還是遺臭萬年的那種,眾人因此都默契地閉上了嘴。
孟欽心知段熠這話是將他的路堵死了,而自己因為出了這個頭便沒了回頭路,
人麵色難堪的應道,“陛下……當以大局為重。”
段熠當即冷笑出聲,這一下給本就心如死灰的孟欽頹唐得連灰都不剩了。
老頑固就是老頑固,禦史們代代相傳的都是些所謂道德良知的話術,真是迂腐得很,
“孟禦史病了,朕便準你歸家休養,等什麼時候痊癒了再上值罷!”
此言一出,朝臣們的臉上皆是驚訝。
陛下這是要卸了孟欽的職,什麼時候痊癒那是陛下說了算,可以是一個月,也可以是半年,亦或是一輩子。
“陛下——!”
“養病需平心靜氣的好,即日起朕便派錦衣衛看護孟府,讓孟禦史安心閉門休養,其他愛卿們也不要前去打擾,若要讓朕知道你們耽誤孟大人養病,朕親自問罪!”
話已至此,眾人紛紛大氣不敢出,唯恐成了下一個孟欽。
自朝會過後,孟欽當真突發惡疾,一時間人人自危,再無人敢直言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