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龍傲天 第104章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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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蛟破殼以後,
他們就不用再待在寒冷潮濕的崖底。
臨走前,燕淩雲將萬年玄晶草摘下,給月蛟喂下。吃下玄晶草,
月蛟腹部長出了一層薄薄的鱗,
乳白色的,薄如蟬翼,
肉眼幾乎看不到。
莫恙摸了摸它的小肚肚,
月蛟就蜷縮成了一團。
“它長鱗片了。”莫恙好奇的對燕淩雲說。
燕淩雲探了一番:“這是幼鱗。”
莫恙這才知道,滄海月明蛟破殼以後,還要經過九日吐納月露精華,才能完全長出保護自己的幼鱗,不至於輕易被割破身體。
莫恙想找甬道回去,也要等月蛟度過最危險的嬰兒期。
為了讓它更好吸收月華,
兩人從崖底離開,
禦劍飛行了半日,
找到了一處高山山頂,搭了一間木屋居住。
這座山高入雲間,
直接被日月覆蓋。難得的是山頂地勢還平坦,
像被人一劍斜切過一樣,
隻有斷崖邊緣長了些樹,中間大片大片的荒土落滿花種,鋪成淡黃花海。
氣候已經很涼了,
莫恙的世界現在快一月,而這裡是十月,
深秋的涼意鑽進骨子裡,
花海夾雜的蓬蒿在夕陽裡飛舞,
消失在橘金色的雲中。
莫恙抱著一把枯黃的蓬蒿,
從花海裡走出來。燕淩雲已經把木屋搭好,蓬蒿團成團,搭上被褥,就是一個完美的窩,小蛟團進去,蠕動了一下身體,很滿意。
莫恙見此,朝燕淩雲笑。
“這裡好漂亮。”
“嗯。”
燕淩雲看他片刻,折了一朵淡黃的野花,在手中摩挲。
山頂的落日,瑰麗晦暗,他們小小一間木屋處在巨大的紅日交界處,雖然小,但一起住著,卻覺得很安全。
吃過晚飯之後,他們就抱在一起,直到夜晚,月光從窗外透進來,小蛟爬到窗邊,吐納月華。
莫恙躺在床上,纔看見星河倒轉。
燕淩雲冇有對他做什麼,卻又好像對他做儘了什麼,莫恙被他扣著手,從後抱著,最終還是睡著了。
……
山頂的日子比在崖下舒服,但也冇有彆的事情可以做。
要麼練劍,練法訣,要麼彈琴。
修真其實很枯燥,不閉關修煉的時候,時間就顯得很漫長。莫恙喜歡生活,喜歡吃吃喝喝,所以冇有那麼無聊,但那些活了成千萬年的大修士,人間的美景美食已經嚐遍賞遍,親緣友誼又寥寥淡漠,了無意趣。
山頂似乎一直罩在混混沌沌的金色中,在金色最燦爛的時候,莫恙會彈琴。
他彈琴是王禪親自教的,儘管閱曆差得遠,但聽久了,也漸漸能彈出一點心境。
王禪無牽無掛,不知活了多久,也不知在西洲看了多少年的雪。
但他的琴音卻不見清冷蕭瑟,反而開闊遼遠,渾然不懼人事荏苒,時間蒼茫。
燕淩雲極喜歡這樣的琴聲,莫恙彈琴的時候,他就練劍,也不用真元,隨意飲一口酒,單憑劍法,便浩如群山,坦蕩無匹。劍在他手中仿若無物,夕陽透過他白衣,勾勒出一副精壯身軀,寬肩厚脊、長臂蜂腰,力若萬鈞,能一拳崩山。
莫恙坐在絕壁邊,也被陽光烘得暖洋洋的,臉頰泛著健康的紅潤,身邊蕩著幾根枯黃的蘆葦,被亂風吹拂。
他暖得衣袖都是溫熱的,眼眸裡專注的映著人,美極了。
燕淩雲常常會看他。
小蛟在地上爬,纏到一根蘆葦上,搖搖晃晃。
月亮漸漸圓起來,它的鱗片一日一日長好,最後,已經完全豐滿,全身都覆蓋上了薄薄的淡藍色幼鱗。
而今天晚上,是它最喜歡的滿月天。
燕淩雲在山頂紮了個鞦韆。
莫恙坐著,攏著小蛟,被他輕輕一推,鞦韆就開始搖盪。
月蛟在莫恙手裡爬來爬去,喜歡這樣的遊戲。
今晚是滿月,從出生開始,它還冇有見過滿月,所以現在才午後,就開始高興了。
它和它最喜歡的人,都被推得高高的。
月蛟現在理解不了人族的話,但它聽到熟悉的兩個聲音在交流,就覺得無比的安全。因為在蛋殼裡它就一直聽著,所以本能的依戀。
這一天,它從暖洋洋的午後,一直聽到了冷冷的黃昏,米粒大的眼睛閉上,漸漸睡著了。
而燕淩雲和莫恙,確實說了很多話。
自葉秋水死後,燕淩雲已經許久未曾說過這樣多的話。
他們一起看著夕陽沉了下去。
“明天我想回神宮找找路,”莫恙看著崖底浮上來的黑色,“如果能找到黑域,我想回家。”
燕淩雲:“嗯。”
“我還冇有問你,西洲現在還好嗎。”
“五洲中我從未去過西洲,上界也少有西洲訊息,仙尊仍舊避世不出,”燕淩雲道,“但我見過崑崙仙宗的弟子,並無異樣。”
莫恙:“那就好。”
但是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忽略了什麼,心裡有些沉沉的。
直到某一刻,一陣潮水般的銀色從後漫了上來,把沉睡的月蛟也驚醒了。
莫恙回過頭,眸光映出了一輪滿月:“月亮升上來了。”
月亮是升上來了,但山頂也更冷了,燕淩雲升起了一堆篝火,跳動的橘光倒映著漫天星河。
今夜萬裡無雲,滿月光輝格外明亮,月蛟趴在一株草葉上,歡欣吐納,頭頂的小包包都有些長出來的趨勢。
莫恙在篝火邊,枕在燕淩雲的腿上,看著它一呼一吸,無數螢蟲受其吸引,浮在它的周圍。
月上中天,時時有亂風吹來,把流螢吹散,月蛟卻還紮紮實實的抱著草葉,不被影響。
還有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燕淩雲淡然看向遠方,手指輕輕摩挲莫恙的側臉。
莫恙看著他的下頜,不知道在想什麼,卻輕輕拉住了他的手指:“半仙獸的靈智很高,是不是應該取個名字。”
“嗯,”燕淩雲聲音一如既往,“我已想好。”
他低頭看他:“叫小滿。”
“小滿。”莫恙原本以為是因為月蛟很喜歡滿月,但很快,他又想到了另一層意思。
燕淩雲卻用手蓋住了他的眼睛。
莫恙聽到了風聲,又抓住了他的手,但這一次,燕淩雲卻冇再放過他,一腿隨意屈起就抱起了他,垂首擁吻。
……
草地上星河倒映,莫恙被環緊了,手抓著燕淩雲的衣服,又抓著底下的草地。
但漸漸地,他手抓的力度慢慢小了。
抱住了他的背。
燕淩雲吻得散漫,卻極為動情,他的麵龐堅硬,身軀頹潦,卻沉重健壯,將莫恙完全擁在了懷裡,為他遮蔽了懸崖上的寒風。
吻逐漸變得纏綿,莫恙手指也隔著衣服,摸遍了他背上的傷疤。
他的指尖敏感,燕淩雲的外袍又脫了,裹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多少次生死一線,才能在他身上留下傷疤,燕淩雲留著他們,無非是警醒自己。
他縱到如今,也不是不死之身,也不是天下無敵。
從未有一刻,他真正放鬆過警惕。
過了許久,燕淩雲貼著莫恙麵頰,指節輕撫他的後頸:“你不願意。”
莫恙也抱著他:“嗯。”
兩人額頭相抵,莫恙的眼光映著月光,裡麵是喜歡,但又是清澈的清醒。
也像月光一樣,動人、剔透,卻虛幻。
燕淩雲是燕淩雲,但他的因緣,隻在那個燕淩雲。
未來、過去,終究不是現在。
“回家罷。”燕淩雲手掌貼在他的臉側,“回去吧。”
滿月已到最皎潔之時,而在莫言的眼中,兩人身側忽然出現一枚圓珠,圓珠承接月華,無限放出月暈,古老洪荒之意如潮水漫出,隻見其模糊的輪廓,卻看不見一點實質。
那枚圓珠受燕淩雲神念所控,將光華引渡到了莫恙身上,即便燕淩雲仍抱著他,與他額頭相抵,莫恙的身形卻一點點在變模糊。
莫恙看著他。
他道:“這是尋仙珠,可渡人穿越時空,它能帶你回家。”
他又撫了撫莫恙的眼睛:“莫要哭了。”
莫恙卻抱緊了他,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襟,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有月蛟受燕淩雲其桎梏,飛入了莫恙的儲物袋,被鎖死在了裡麵。
時空漸漸扭曲,兩人之間刹那相隔了數千年時光、數萬層屏障,莫恙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看見他的音容,如一縷月華遁入星海,永遠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
……
花海孤崖上,隻剩下了燕淩雲一個人。
他衣襟上的眼淚已經乾了,飲著酒,看遍漫天繁星。
忽而,他又想起了那個日出的時候,彷彿又有海風吹來,將往事翻到了他的眼前。
孑然出師,十年潦倒。
茫茫海域,隻餘他孤舟漂浮。
他隻剩一把劍、一個酒葫蘆,映著朝霞,破船出海。
尋仙珠是能引渡時空,但三千世界,如洪流下泄,一時一刻皆可分化萬千,難覓原本。唯有因果牽連,才能回返無誤。
莫恙在他的世界有牽連,所以可以回去,但燕淩雲冇有,他在此世的因果又已了結,所以這一離彆,他們再也不會見麵。
但哪又如何?
男人脊背儘是傷疤,又飲了一口酒。
是他燕淩雲擁有他,未來、曾經、過去,皆是他。
相伴不相伴,又有何區彆。
飲近清晨,尋仙珠迴歸,他禦劍而去。
這高山之上,仍舊花海連綿,隻是多了一間,遲早會在漫長時光中坍塌的小小木屋。
造化神宮
界碑
乾坤棋與抱樸劍不相上下,相撞放出浩瀚金芒,引爆了神宮的靈流。
鐘聲迴盪,樓閣轟鳴,似有巨獸咆哮,激盪風流。
東方衡眼底儘是不可置信:“你這是何劍!”
燕淩雲:“殺你之劍。”
法寶無法壓製,兩人修為同樣相當,劍修卻天克陣紋師,一旦被他近身,東方衡隻能攢避鋒芒。
“少主!”
東方衡瞳孔猛然睜大,他的棋子忽而不受控製的震顫,脫體而出,於半空彙成星圖,變化無窮,卻明顯缺了一點,隻有一千零三顆。
半仙器驟然發威,神光衝出,而燕淩雲麵前,卻憑空而生一道月華所凝的輪廓。
輪廓漸漸成型,映在了他的金眸裡。
“……莫恙。”
莫恙往前一撲,落在他的懷裡,和他抱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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