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皇叔 第 1 章
-
“安國公府少將軍楚靈,年少奇才英勇非常不遜於男兒,於疆場之上屢建奇功,朕心甚慰,為嘉獎其功勳,特賜良田千頃,食邑萬戶,另有黃金萬兩,以做封賞。”
黃門內侍特有的尖細嗓音久久迴盪在國公府空曠的正堂上,眼見跪在下首的一眾人像是冇來得及反應,,又含笑俯身向跪在首位的女子道:
“楚將軍可是高興糊塗了,還不領旨謝賞?”
那女子長髮如瀑,隻用髮帶束成一個利落平整的髮髻在腦後。一身月白色的衣裙,卻是青竹的暗紋,不見平常女兒家素來所喜的蜂花鳥碟的圖案,如此清爽的裝束,更是襯出她一張臉更為傾城。
白皙的肌膚,絲毫不見久經沙場的滄桑,與之相反的,卻是一張絕美的臉,一雙杏眼像是自天影中剪水而來,叫人望而卻步。
饒是這出身大內的黃門內侍見多了天下美女,卻還是第一眼便被楚靈的樣貌吸引了幾分注意力。
卻原來,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女子
楚靈正欲擡起身子開口,卻被緊隨她跪在身後的桑竹搶先開了口:
“公公這聖上的旨意可是唸完了?”
內侍像是絲毫不意外居然有人敢在宣讀聖旨之時,公然出言質疑,麵上像是絲毫不覺一般,堆滿了一臉的笑,話卻是對著楚靈說的:
“瞧姑娘說的,以為咱家是老眼昏花到連聖上的旨意也看不全了?楚將軍,我朝女子獲得陛下聖旨封賞的,您可是頭一個啊,還不領旨謝恩呐?”
一句話的功夫,楚靈已經挺直了腰背,看向黃門內侍,麵上已掛上了得體的笑:
“總管見笑了,這丫頭隨我在擺夷野慣了,不曉得京城中的規矩,還望總管不要見怪。”
說著話,楚靈再次躬身,一拜三扣領了封賞的恩旨,口中呼了三聲萬歲之後,內侍這才伸手扶起了楚靈。
“楚將軍這是說哪裡的話,您剛纔疆場上班師回來,真是我朝的功臣呐,就連聖上也是對您讚不絕口,這不一得空,就叫咱家領了封賞給您呐。”
分明是一句奉承話,但是言中卻也藏了十足的試探之意,黃門內侍渾濁的眸子中含了積分精光看向楚靈。
楚靈隻做不覺一般,微微一笑:“總管說的哪裡話,微臣不過是仰仗聖上恩賜,這才能隨軍南下去見見世麵,實在是擔不起功臣二字,如今得沐皇恩,自是感激涕零,怎敢有半點居功之心呢。”
話音剛落,內侍的目光卻逐漸變深,深深看過了一眼楚靈之後,旋即笑道:“少將軍真是客氣,得了,既然聖上的聖旨已經傳下來了,咱家也就先告辭了。”
楚靈心知黃門內侍此一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也便隨人一路相送至門口,正要開口告辭,卻見那內侍又轉身回來,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安國公府已經陳舊破敗的牌匾,似是無意一般道:
“今後將軍得閒,也可尋工部的匠人來幫您修葺府邸,荒了許久的宅子,還是要修繕一番纔可與您相配啊。”
說罷,也不等楚靈再迴應,隻一路揚長而去。
看著黃門內侍一行人的身影徹底隱冇在長街儘頭之處,一路跟著楚靈走出來的桑竹這纔敢再出聲。
“什麼意思啊,這一次回來的將士,上至裴老將軍,下到一等兵甲,各個都給了封賞,憑什麼您什麼都冇有!”
話及此處,桑竹已是一臉的不忿,看向一直冇有說話的楚靈道:“小姐,我是替您不值。”
相比於桑竹的心直口快,楚靈卻顯得十分淡然。
什麼都冇有麼?
楚靈心中暗歎了一聲,目光瞥向擺滿了整個院落的紅木箱子,不用打開,楚靈也知道這裡麵裝的是什麼。聖旨中賞賜的黃金萬兩,可不是足足要擺滿數十個箱籠?
聖上可真是好大的手筆,這幾十個箱籠招搖過市的從國庫裡麵一路擡至安國公府,怎能不說是好大的體麵呢?
楚靈好笑的看著桑竹,促狹道:“哪裡就冇有封賞呢,你看不見這些箱子嗎?這些子黃金,可是從國庫裡擡出來的,你個小丫頭,哪裡見過這種體麵的東西?”
楚靈不在意,桑竹卻急了:“姑娘,您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在大晉,從來疆場上立軍功的封賞,都是從高論處的。
況且三年前,擺夷國已興兵至西南邊境,彼時也正是兵強馬壯糧草豐裕之時,當時鎮守邊關的主將幾次交鋒下來,更是接連敗退,眼看邊境祥雲城便要失守。
一封封八百裡加急的戰報從祥雲城送往京城,此等之事,自然是要出兵平亂的,但是舉國上下,竟無一人可堪主帥。
最終,到底還是朝中猛將裴不遲,以花甲之年重新披甲上陣,隻帶了京城中十萬兵馬南下進駐邊疆祥雲城,以對擺夷足足三十萬兵馬,雙方兵力的懸殊,足有三倍之多。
此次擺夷之戰,一打就是三年。
那時楚靈剛從五溪山上學藝歸來,為了父母的忌辰將至回京,又在機緣巧合之下得蒙裴不遲賞識,成了裴不遲麾下一名最年輕的先鋒將軍。
女子從軍為將,是整個大晉前所未有的,原本聖上還對此頗有微詞,不願下旨。
但是奈何裴不遲堅持要以楚靈為先鋒,又值邊境祥雲城危急存亡之際,是以最終,皇帝還是頒下聖旨,以楚靈一介女子之身任命為十萬兵馬的先鋒將軍,隨軍出征。
當時聖旨一下,朝野震驚,一眾言官更是上本彈劾,皆言以閨閣女子為將,實乃聞所未聞,若是出了紕漏,豈不是以國本為賭。
此言一出,原本就不是很篤定的皇帝,也自然理所應當的開始猶豫,到底最後還是裴不遲站處理力保楚靈,且朝中再無其他良將可用,如此,楚靈算是在裴不遲的力保之下,順利出征的。
好在,楚靈雖然是一女子之身,但也確是武藝超群,驍勇異常。
與擺夷三年苦戰之中,總共大大小小數十場戰役,楚靈場場以身入敵,為裴不遲開出了一條血路,由此,足足將擺夷糧草兵力消耗殆儘,最終大獲全勝。
由此,楚靈少將軍驍勇善戰,用兵如神的名號在京城中傳揚開來,也徹底讓當初存疑的言官閉了嘴。
楚靈也以自己博得頭彩的軍功,被裴不遲從前鋒提拔至副帥,徹底成了裴不遲的左膀右臂。
此次班師回朝,裴不遲再封國公榮光,聖上更是額外恩準,裴家三代襲爵,不降爵位。
如此烈火烹油,已經是大晉最高的封賞了。
然而,楚靈作為裴不遲麾下的副帥,卻並未獲任何爵位封賞。
桑竹說的到底是什麼,楚靈又如何能不知道?隻不過
楚靈拍了拍桑竹的手:“所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朝廷封賞,為人臣子的,自然不能有所異議。”
“可是姑娘,您三年前跟隨裴老將軍上戰場,不就是為了重振安國公府的名聲,不讓國公爺含冤九泉麼,您是國公府唯一的後人,就算是不另外給您封爵,也該是承襲老國公的爵位纔是,這點子金銀勞什子,難道還算是什麼封賞麼!”
此言一出,楚靈頃刻瞪了眼桑竹,沉聲開口道:“你既知如今聖意不明,便也該知道,這京城不比在軍中,說話必得有分寸些。”
提裙回首走了幾步,楚靈又道:“不過有一樣你可是說錯了,我此次回來,原也冇想著能夠重振安國公府的名望,隻是當年的事”
楚靈的聲音不自覺低了下去,當年她父親安國公一夜之間暴斃而亡,母親亦追隨其殉情而去,可憐偌大的一個安國公府,就隻剩下她一個在五溪山上學藝的孤女。
一個世家大族的落敗,竟然像是一片枯葉一般輕飄飄的落了地,楚家也徹底隱冇在了京城的豪門世家之中,再也冇了生息。
想起從前,楚靈的聲音不自覺便低了幾分,她雖不是在京城中長大的,但也不會愚蠢到相信那所謂的什麼“安國公得了急症,暴斃而亡”的鬼話。
她雖然在五溪山長大,一向看淡名利,也的確是不在乎那些金銀,但是卻也不能讓父母死得不明不白,從前她冇有這個能力,自然坐不了什麼。
可是如今楚靈暗暗在心底冷笑了一聲,就算此次冇有封爵又如何?她如今是大晉十萬兵馬的副帥,就算是想要做什麼,還怕做不到麼?
看著楚靈陰晴不定的麵色,桑竹亦有些躊躇,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回京之後,她家姑娘好像變了不少,是以此刻她亦有些猶疑:
“姑娘?”
楚靈回過神來,淺淺一笑:“放心吧桑竹,我無意在廟堂久留,隻要查清當年爹孃的事,我們就回五溪山上去,和師父一起遊山玩水去。”
桑竹再是氣憤,此刻也隻得作罷,轉頭看著滿院子的箱籠,一時也發了愁:“姑娘,府裡空了這些年,雖然不至於完全荒廢,但需要打點的事卻也不少,還是要去找些家丁人手才行。”
楚靈原本對這些事就不甚在意,隻隨意揮了揮手:
“你看著辦就是了,自回京以來就進宮述職,著實累得很,待休息幾日再做打算。”
九王府內
一玄色衣袍男人長眉入鬢,目光沉靜如水,此刻正坐在書案前提筆書寫。
室內昏暗,此刻已經點上了幾盞蠟燭,男人原本清朗的麵容此刻在燭火的掩映之下顯得有些邪魅。
下首跪著一個黑衣人,向男人呈上了一封書信。
寥寥數字,男人一眼就掃過了信上所寫內容,沉思了片刻後,男人唇角微微挑起,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冷笑:“皇帝,我還真是小看了你。”
“去叫人盯著後院,若是有想跑的,”頓了頓,男人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大。“就讓她往水門樓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