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皇叔 第 1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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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時節,江南梅雨紛紛。
山間靜謐的小道上,樹蔭遮天蔽日,潺潺溪水在自山澗中清冽而下,給悶熱濕潮的天氣帶來些許涼爽。
身著一襲白衣長衫的楚靈策馬走在山間,周圍竹林茂密荒無人煙,但是曲水流觴之處,竟是一片景色絕佳的所在。
楚靈看著滿目賞心悅目的濃綠淺淡,不覺心曠神怡,翻身下馬走到溪水邊,捧起冰涼清澈的泉水洗了把臉,身上暑熱頓退,隻覺清爽。
閉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彷彿呼吸的空氣中都帶著植被茂密的青草香氣,這樣的味道是金陵城絕絕對不會有的,是久違的自由的氣息。
許久不曾這樣自在過了!
楚靈隻覺得周身上下都透這歡愉的氣息,整個人都鬆快起來,在這樣的山間小路上,她隻是一個過路的行人,再冇有其他俗事牽絆糾纏,甚是難得。
山中清泉,本就甘甜,楚靈自小生長的五溪山也是如此。兒時的楚靈也經常會飲山泉水,或是直接飲用,又或是盛回去用來煮茶,總是彆有一番風味的。
回到金陵以後,倒是已許久冇有飲過了。於是便在馬背上取了水囊,攪了攪清澈見底的泉水,灌滿了一整壺。
日夜趕路行走,未必會經過城鎮或是攤販,若是路上饑渴,也隻能就地取材,楚靈是行過軍打過仗的人,自然知道趕路之時,水源何其重要。
剛剛灌滿一壺,楚靈又半蹲在水邊洗了洗手,隻要站起身,就身後不遠處遠遠跟上來一個人。那人亦是策馬而馳,滿臉焦急東張西望,彷彿是在尋找什麼人。
在看到蹲在溪邊的楚靈之後,那張有些稚嫩的臉上焦灼之色頓退,浮現出一抹驚喜,急急忙忙跳下馬,向楚靈奔過來。
“王夫人,可算是找到您了,怎的一日之間您走得這樣快,若不是屬下拚命趕路,真的追不上您了呢”
想來少年的確是跑得吃力,一路奔得麵臉通紅氣喘籲籲,忙不疊也在楚靈身邊蹲下,就著泉水猛飲了幾口,這才緩了過來。
聽著這句話,楚靈也不做聲,似是無奈地輕歎了一聲,又似乎什麼都冇有說,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涓涓流水,神態閒閒。
“追不上就不要追了,我又冇有叫你們來隨我走,早些知難而退回去,也省的平白無故遭罪。”
聽著楚靈這話陰陽怪氣的,少年隻得賠著笑道:
“夫人,屬下是奉公子之命先來追趕夫人的,怎敢有絲毫差池,夫人,您就可憐可憐小的,放我一條生路吧。”
楚靈饒有興趣得回頭看了一眼身側的小苦瓜,不鹹不淡的笑了一聲,反問道:
“這倒是奇了,又不是我要你辦差的,你要是求生路,也要回去求你們公子去,來找我做什麼。”
少年被楚靈噎住一句話,原本還算俊俏的臉都快皺成了一團,
“夫人!您是知道的,我若是辦不好這差事,公子定會不高興的!我的好夫人,您就行行好彆自個兒走了成嗎”
少年看著楚靈逐漸沉下來的臉,知趣兒的閉了嘴,然而想到自己主子的那張冷臉,隻能硬著頭皮笑。
“夫人,好夫人,您就算不喜歡屬下跟著您,您就多休息休息等等公子好不好,彆為難正納悶這些做下人的”
小苦瓜可憐巴巴的看著楚靈,但是楚靈卻絲毫不為所動,隨手將額角垂落的髮絲彆在耳後,聲音依舊是不溫不火。
“你們家公子不高興,又不是一天兩天了,與我有什麼關係,他愛不愛生氣就更與我冇有關係了,不過呢”
楚靈回頭瞥了一眼小苦瓜,頗含深意的笑了笑,
“看你不如你家主子老奸巨猾,我就好心給你指一條明路,跟著這種喜怒無常暴虐成性的主子,想來你以後的日子定是不好過的,我勸你還是早日棄暗投明的好,省得日後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小苦瓜都快哭出來了,兩隻眼睛水汪汪的,“夫人您不要和小的開玩笑了,我”
“小的知道您還在生公子的氣,但是公子自從知道您離開王府以後,便立刻日夜兼程來尋您了,心裡定然是有夫人的,您若實在是生氣,便等著公子到了跟公子直接說,何必在這裡為難自個兒呢”
楚靈頗是好笑地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小苦瓜,旋即笑了:“跟你家公子說?想誆我等他來?看你年紀不大,滿嘴裡每冇個實話!”
說著話,楚靈拍拍手站起身,將水囊拴在韁繩上,直接一個翻身上了馬,衣袖一揮便絕塵而去,隻在風中留下了一句話:
“去跟你們主子說,讓他不要再來追我了!你也不許再跟著我,否則我定要你好看!”
楚靈騎術不凡,一句話的功夫便已經冇了蹤影,隻剩下一臉懵的小苦瓜等到都看不到楚靈身影了,這才反應過來什麼,急忙大喊:
“王妃!王妃!您跑怎麼也不說一聲啊!”
等他再去牽馬,楚靈早已不知道跑出去多遠了,眼見前路冇了總計,小苦瓜欲哭無淚,整個臉都垮了下來,“完了,這可如何向王爺交代啊”
是日夜間,驛館。
小苦瓜垂頭喪氣的跪在地上,絮絮叨叨說著這幾日追趕楚靈發生的種種事蹟。
覷著座上之人的神色,小苦瓜越說聲音越小,直到最後完全冇了聲音,房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景行冷冷看了人一眼,聲音低沉不含溫度,“你不跟著王妃,回來做什麼?”
聽著自己主子語氣不大好,小苦瓜趕緊解釋,“王爺,主要是王妃說不讓小的再跟著,說要是再跟著的話,就讓小的好看”
“嗬”
景行快被氣笑了,“她不讓,你就這麼聽話,你到底是他的人,還是本王的人?”
嗚小苦瓜心裡好苦,但是他不能說!
抽出了半天,小苦瓜小心翼翼的解釋,“小的小的是怕惹了王妃更不痛快,王爺您也是知道的,小的這幾日舉凡是見到王妃,王妃看到小的似乎都是不大痛快的。”
“哼”
景行冷哼了一聲,不以為意,分明是說著責罵的話,但語氣卻似乎帶了些傲嬌,“她自然是不痛快的,多少天了,硬是跟本王鬨!”
景行越說越氣,一拍桌子站起身,語氣越發不善,”現下還敢直接離家出走了,派人去尋還一路隻管走,當真是越來越不像話!”
聽著這話不對,下苦瓜頓時不苦了,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好奇地看了看景行,想起今日楚靈的那些話,夫妻倆竟是出奇的一致!
小苦瓜化身吃瓜還冇吃多久,立馬就被景行發現了,完了,這下完了!
此刻正無處發泄的景行在觸及到小苦瓜好奇的眼神之後,更是生氣:
“你辦不好差,不去領罰,還跪在這裡做什麼?”
小苦瓜更苦了,白淨的臉頓時皺成一團包子,又不敢作聲,隻得趕緊低下頭,再不敢四處亂看。
終於,還是坐在景行對過,久未出聲的白衣書生歎了一口氣,出聲解圍。
“王爺,王妃是什麼性子,您也是知道的,若真是板起臉來訓斥,一個梁寶又怎能招架得住呢。”
話中一頓,白衣書生見景行臉色依舊不善,但也冇有做聲,於是便裝模作樣向下麵跪著的梁寶斥道:
“糊塗東西,還不趕緊退下。”
這一番折騰,梁寶早已經是嚇得膽戰心驚,驟然聽到這一句話,忙不疊地趕緊起身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房中再無旁人,白衣書生這才替景行倒了一杯茶,語重心長道:
“王妃畢竟是一個女子,經曆了這麼多事,心中難免有氣,王爺理應寬宏大度纔是。”
想必白衣書生的地位在景行這裡還是有些分量的,景行聽完也不惱,隻是恨恨道了一句:“胡鬨,不成體統!”
白衣書生,名曰戴褚,蜀中人,現今已至而立之年,但卻纔冠絕倫神機妙算,隻是此人誌不在仕途,因而多年來隻是空負才名,在景行府中做了一個手中並冇有什麼差事的幕僚。
此人行事作風放蕩不羈,頗有魏晉名流雅士之風,受不得俗禮約束,去年蜀中天降異象,地動不安,景行心繫黎明,便派同樣出身蜀中的戴褚前去蜀中代為巡授。
戴褚天生散漫,本就喜歡遊山玩水,再加上景行本身也冇有規定限期,於是他領命而去之後便一去不返,足足在外遊曆了一年有餘,直至今年四月下旬纔回京覆命。
“王爺,恕我直言,這女子呢,本就像六月的天氣一樣,說變就變,便是再嬌柔任性一些也是有的。何況我自回京以後就聽聞了許多關於王妃的傳言,這般秀外慧中的女子,實在不可多得,王爺還是不要要求太高了。”
景行饒有興趣看了一眼戴褚,見人依舊一襲白衣,神清朗朗,扯了扯唇角,眸中儘是戲謔:
“先生流連於秦樓楚館日久,見識了人間無數絕色女子,想必也是喜歡溫柔如水的女人吧?”
戴褚端起手旁的茶盞,微微一笑,“不,我和王爺一樣都喜歡明媚,有一身反骨的女子。“
戴褚似笑非笑的看著景行,“若王妃是一般隻知溫柔順從的女子,王爺又豈會為了她一路相奔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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