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麵遊戲 040
力挽狂瀾
很快二十分鐘過去，許拙言重新回到會議室，這次秦苒沒進去，而是在門外的休息區等許拙言。
門內隱隱約約傳來許拙言說話的聲音：“不知道各位考慮得如何了？”
許拙言雙手按在桌麵上，身體前傾，形成了一個極具壓迫感的姿態。下麵的股東仍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第一個出頭的人。
“轉讓股份可以，必須按照市價轉讓。”一位秦苒不是很眼熟的股東開口。
“公司正值多事之秋，不妨大家各退一步，按照市場價的九折來轉讓，如何？”
底下瞬間響起一片討論聲，各位股東交頭接耳，秦苒坐在外麵聽不真切，不過按照慣例，一般到了這個時候，這件事就十拿九穩了。
秦苒看得出神，耳邊突然響起咚咚咚的聲音，莫倩踩著十厘米的恨天高出現在會議室門口。
路過秦苒時，眼皮都沒抬一下，徑直走進會議室，她的出現讓嘈雜的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
莫倩沒急著走到主位，反而在會議桌首側的空位站定，她手指輕輕的搭在冰涼的桌沿，目光掃過滿座股東時，帶著幾分深不可測的銳利：“九折？小許總倒是會替我‘著想’。”
這話一出，剛安靜下來的會議室又泛起一陣低低的騷動，方纔提議九折的股東臉色微變，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卻被莫倩輕飄飄打斷：“公司現在是多事之秋沒錯，但‘多事’的根源，許盛達之所以急著轉移公司資產，難道不是因為前陣子幾位在專案上踩了線，導致資金鏈卡了殼嗎？——現在若我不接這股份，各位手裡的股份怕是還要再跌些，對吧？”
她這話直戳要害，方纔還交頭接耳的股東們瞬間噤聲，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有人開口問許拙言：“小許總，這股份不是轉讓給你？”
許拙言看起來有點為難，他抬手示意助理為莫倩拉開凳子：“各位叔伯手裡的股份，靠小侄一個人是有點無能為力，莫總也是公司管理層，她願意伸出援手幫公司渡過難關，我們也是感激不儘。”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在座的眾人哪個不是人精，一聽就知道，莫倩和許盛澤之間出了問題，這是在籠絡公司股份，可能過不久就要站隊了。
莫倩像是沒看見眾人緊繃的臉色，從隨身的手包裡抽出一份檔案，“啪”地拍在桌上：“按市價的九折轉讓我應了，但是現在的市價，不是三個月前、公司還沒出問題時的市價。”
“這怎麼行！”方纔開口要市價的股東猛地拍桌，“三個月前股價比現在高兩成，你這是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各位說這話也不嫌臉紅。”莫倩挑眉，彎腰拿起檔案推到桌中央，封麵上“股權質押風險評估”幾個字格外紮眼，“各位要是覺得不劃算，大可以繼續攥著股份。隻是這份評估報告裡寫得清楚，再過半個月，公司要是融不到資，各位手裡的股份就得被銀行質押，到時候能拿回多少，可不是我說了算。”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目光落在最先反對的股東身上：“方纔說按市價的李總，您手裡那15%的股份，上個月是不是已經用一半去抵了私人債務？真等銀行介入，您剩下的一半，恐怕連抵債務零頭都不夠。”
李總的臉“唰”地白了，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滿座股東徹底沒了聲音，看向莫倩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忌憚——他們原以為莫倩是個隻知道爭風吃醋的婦人，卻沒料到她不僅摸清了公司的底，連每個人的私人狀況都查得明明白白。
莫倩直起身，理了理袖子，終於看向主位：“要麼，現在按三個月前的市價簽轉讓協議，錢我今天就能打到各位賬戶；要麼，等半個月後看銀行怎麼處置。各位都是生意人，該選哪條路，不用我多說吧？”
會議室裡靜得能聽見筆尖落地的聲響，秦苒隔著玻璃門看過去，隻見最先提議九折的股東遲疑了幾秒，率先拿起筆：“我簽。”
有了第一個人開頭，剩下的股東們你看我、我看你，最終都陸續拿起了筆——沒人願意賭，賭自己的股份會不會真的變成一堆廢紙。
莫倩看著一張張簽好的協議，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轉頭時，正好對上門口秦苒的目光。這一次，她沒像剛才那樣無視，反而朝秦苒微微點頭，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像是在說，我贏了。
秦苒莫名其妙，老實說跟許拙言結婚這兩年，她跟莫倩大多數時候都是進水不犯河水的，她主要戰鬥的物件也不是莫倩，實在是想不通，在莫倩那裡，她什麼時候就成了假想敵。
不過，秦苒也隻是疑惑一瞬，她總有一種預感，許拙言還有後招等著她。
“走了。”秦苒正想得出神，許拙言突然出現嚇了她一跳。
她朝裡麵瞟了一眼，會議室裡麵的人已經陸陸續續的都走得差不多了。
現在的許氏真正成為了家族企業，股份基本上全在許家人手裡，今天之後，就是許家人的爭鬥了。
進了公司給許拙言安排的臨時辦公室，秦苒把百葉窗關上，她大喇喇躺在許拙言辦公室的沙發上問他：“你真的一點股份都沒要？“
“嗯。”許拙言接了一杯熱水放在她旁邊的小桌子上，“我又沒錢收購。”
“就這麼簡單？”秦苒有點不信，“你真沒留後手？”
“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個形象？”
“啥形象？”
“沒一句真話。”
“難道不是嗎？”
秦苒有點心虛，這段時間她是感受到了許拙言的變化，但刻板印象這種東西是很難一下子轉變過來的，她始終覺得，討不了好的事，指不定都是許拙言在偽裝。
“我沒想要許氏的股份。”許拙言見秦苒不理解，又解釋了一下，“我若是收了這些散股，那我就成了大股東，以後許氏的生死少不得跟我連在一起。”
“最重要的。”許拙言坐到她的腿邊上，慢悠悠的說：“許氏現在錯綜複雜，看他們鬥來鬥去不是更有趣？至於你說的後招，還真有一個，需要你幫忙。”
秦苒撐起上半身，看著許拙言，等著他的後半句，許拙言笑了笑，像隻狡黠的狐狸：“你讓程梔子幫我找找水軍，把我包裝成爹不疼娘不愛，家族股份沒有我的份，家族爛攤子都是我在收，反正有多慘編多慘。”
秦苒一眼難儘的看著她，眼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這…不用編，根本就是事實啊！
許拙言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指尖漫不經心地蹭過膝蓋，笑意裡裹著點自嘲：“怎麼？這表情像是見了鬼，憐愛我了？”
他往後倚在沙發扶手上，姿態散漫得像在說彆人的事，“在我心裡，我的家人隻有外婆一個，許家這些人或是李家那些人怎麼樣，我根本不在乎——隻不過，他們總覺得我是塊任人拿捏的軟骨頭，這讓我很苦惱，這次正好順著他們的意演下去。”
秦苒喉間動了動，終是隻問：“就不怕……引火燒身？”輿論這東西從來是雙刃劍，今天還是白的，明天就是黑的，他們現在能用輿論對付許盛達，對付莫倩，有一天，其他人也可能借這“慘狀”反過來詆毀他能力不足。
“燒起來纔好。”許拙言眼底閃過一絲銳光，“馮諼當年彈劍求食，不也等一個讓所有人閉嘴的機會？我現在也在等一個跟許家人徹底斷絕關係的機會？”
他指尖點了點太陽穴，“你說要是我爸養在外麵的那些弟弟妹妹，還有二叔二嬸家裡那幾個紈絝知道莫倩收了所有散股，一下子成了許氏第二大股東，會怎麼樣？”
那估計得鬨個滿城皆知吧！
到時候兩相對比，一邊是‘慘兮兮’的力挽狂瀾的嫡長子，一邊是吸血蛀蟲的私生子私生女，怎麼也得在輿論上博得一波同情。
這話倒是點醒了秦苒。先抑後揚從來是最有力的反擊，把自己放得越低，後續反擊時的衝擊力就越強。
她拿出手機給程梔子發訊息，指尖卻頓了頓：“需要我做什麼？總不能隻讓程梔子忙。”
許拙言忽然傾身湊近，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額頭，聲音壓得極低：“幫我盯著莫倩，她能籌集到這麼多資金。應該是有人暗中相助，看一下能不能把她背後的人找出來，然後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把這把火給他燒得旺點。”
秦苒兩眼一抹黑，許拙言這次直接把她當成私家偵探使喚了。
秦苒望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裡麵藏著的算計與孤勇。她輕輕“嗯”了一聲，看著他坐回原位，又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不過三日，網上關於許拙言的討論便沸沸揚揚。程梔子找的水軍很懂分寸，沒一味賣慘，隻零散放出些“許氏專案爛尾後許拙言深夜泡在公司”“股東大會上繼母繼承所有股份，他仍默默收拾殘局”的片段，配文隱晦提及“空有乾事的心，沒有掌權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