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修仙,我為鎮族神鼎 第二百九十四章 肅殺
千川縣的冬日,寒煙凝霧,霜氣砭骨。
青石街麵覆著細碎銀霜,在淡薄日色下折射出清冷輝光。
簷角冰棱垂掛如劍,時有斷冰墜地,鏗然作碎玉聲。
騾馬的蹄鐵叩擊在凍得堅硬的土路上,發出格外清脆的聲響,穿透長長巷陌。
車夫們將身子緊緊裹在臃腫的棉袍裡,嗬出的濃重白氣,頃刻間便凝作胡須上的素白霜花。
街角背風處,蹲守著成群的販炭漢子,身旁籮筐裡滿載著上好的銀霜炭,他們的叫賣聲被凜冽的朔風削得短促而低啞,幾乎傳不出幾步遠。
與之相對,街旁酒肆厚重的棉簾也難以完全阻隔內裡炙肉的香氛與溫酒的暖意,絲絲縷縷飄散出來,勾引著行人的饑腸。
背風處的小麵攤,大鍋裡骨湯翻湧出乳白的浪頭,一把翠綠蔥花撒下,鮮香便混著濃鬱的水汽蒸騰開來,在這酷寒中顯得格外誘人。
連那平日最是殷勤的胭脂鋪娘子,此刻也隻是懷揣著黃銅手爐,倚在門框邊,見行人攏緊衣襟匆匆疾走,她便隻對相熟的客人微微頷首示意,再也懶得高聲招攬。
護城河麵已結了層泛著青光的薄冰,幾個頑童正以石擊冰,冰塊碎裂的脆響驚起了枯枝上棲息的寒鴉,撲棱著翅膀掠空而去,留下幾聲啞啼。
縣衙門前那對石獅子身披殘雪,平添幾分肅殺之氣,值守的衙役不住搓著雙手,在廊下來回踱步驅寒,每一次呼吸都帶出一團濃厚的白霧。
當鋪的高高櫃台後,算盤珠子被撥得劈啪急響,密集如雨打芭蕉,顯是年關將近,生意繁忙。
城隍廟前竟有赤膊漢子拍打紫膛,鼓吹藥酒神效,圍觀者縮頸袖手,不知是看熱鬨還是真信了那副耐寒筋骨。
暮色早臨,未及酉時已是晦暗沉沉,萬家窗紙透出昏黃光暈,在霜地上映開暖色方格。
打更人拖長的梆子穿風而過,襯得冬夜愈發漫長寂寥。
隻是方家深宅之中,氣氛卻詭異的沉重。
花廳裡,炭火燒得極旺,上好的銀炭偶爾爆出一兩點火星,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寒意。
放眼望去,方家各房各脈的主事人幾乎到齊,分坐兩側,皆是一臉凝重,眉頭緊鎖,目光低垂,或盯著自己靴尖,或望著麵前的地磚,無人輕易出聲。
所有人的視線餘光,都若有若無地掃向堂中上首那張紫檀木太師椅上默然端坐的人影,方家當代家主,方守拙。
終於,坐在左下首第一位的一位麵容儒雅,鬢角卻已花白的中年修士忍不住這等令人窒息的僵局。
他清了清有些發乾的嗓子,率先打破了令人難堪的沉默,開口道:
「家主,非是我等多言,實在此事過於蹊蹺,我方家這些年雖不如往年鼎盛,但也算兢兢業業,辛苦經營,族中每一筆收支,無論巨細,皆由專人記錄在冊,賬簿之上可謂清清楚楚,筆筆可查,族庫更是有專人把守,陣法防護……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就憑空出現這麼大的虧空?」
他這番話,似乎道出了在座許多人的心聲,堂下響起一陣壓抑的附和聲低語,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於家主身上。
方家主座上的人影終於動了動,方守拙抬起眼,目光掃過堂下眾人,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卻將堂中眾人的神色收於眼底,淡淡道:
「正清長老所言,亦是我想問的,賬簿清晰,防護嚴密,這是事實,可族庫之中,靈石、藥材、乃至法器儘皆失竊一空,庫門陣法卻無強行破壞痕跡,這也是事實。」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全場,語氣加重了幾分,繼續道:
「諸位皆是我方家肱骨,血脈相連,榮辱與共,我方守拙也實在不願,更不忍懷疑在座任何一位,可眼下鐵證如山,問題,或許就出在我們當中。」
他這話一出,屋內頓時一片騷動,眾長老間原本勉強維持的表麵和氣瞬間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相互間毫不掩飾的懷疑與戒備的目光。
方守拙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暗歎一聲家族內部的人心渙散,但眼下並非整頓內務的時機。
他輕輕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平靜道:
「監守自盜,或是被人所乘,皆有可能,我方家自從那次秘境折損了十多個煉氣子弟後,便很少派族人外出遊曆,每年的收入也隻是草草清點入庫,或許正是這種大意,才給了彆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機……」
堂中一位年輕些的修士沉思片刻,猶豫著開口道:
「家主,我記得進入那秘境之前,族中曾收留過一個乞丐,可出了秘境,那乞丐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會不會……」
方守拙聞言,眉頭不易察覺地微微一蹙,這件事他自然記得,隻是當時未曾留意,他沉吟道:
「確有此舊事,隻是時隔數年,人海茫茫,那乞丐若真是有心之輩,此刻恐怕早已遠遁千裡,又該去何處尋得?」
聽得幾聲歎氣接連響起,方守拙冷哼一聲,正色道:
「一個個都這般神情作甚?族庫失竊,雖是重創,但說到底,不過是損失了些財物罷了,算得了什麼?我方家的根基尚未動搖,眼下當務之急,絕非在此互相猜疑、徒歎奈何,而是要迅速吞並林家,最好要在王家沒反應過來時行動,以免他們派人攪局。」
幾個長老聞言紛紛抬頭,眼中露出驚異和思索的神色,其中一位資格最老、須發皆白的老者撫著長須,皺眉試探著問道:
「家主的意思……可是想要用林家的產業和積蓄,來填補我族庫的虧空,以解燃眉之急?」
方守拙點點頭,沉聲道:
「不錯,若無足夠資源,彆說家族發展,連下個月族中子弟例行的修煉資源都難以發放齊全,屆時人心渙散,纔是真正的大禍,時間緊迫,我們等不起,也慢不得,必須得拿林家開刀了。」
「那……時間定在幾時?」有人輕聲問了一句,聲音中帶著一絲凝重。
方守拙目光一掃,重重一拍桌案,開口道:
「事不宜遲,遲則生變,便是今夜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