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霜滿城 第641章 上道
-“師尊，我不走，我不想去黑漠，我要留在你的身邊。”斷河平日裡話不多，對蕭北夢從來都是言聽計從，恭恭敬敬，但此時，他卻是倔強地直視著蕭北夢，語氣堅定。
“師尊，我也不走，我們要留在你的身邊，終身侍奉在你的左右。”玄花緊接著出聲，同樣的態度堅決。
自從蕭北夢讓真血一族從學宮後麵的祖龍山去到斷河關之後，玄花和斷河一有機會，就會跟在蕭北夢的身邊，給蕭北夢鞍前馬後。
同時，蕭北夢對玄花和斷河也是不遺餘力，竭儘所能地教導。
對於玄花和斷河，蕭北夢算是儘到了一個師傅應有的責任。
故而，師徒三人也處出了感情，蕭北夢突然讓他們遠去黑漠，他們自然難捨。
玄花和斷河在蕭北夢身邊的時間已經不短，對蕭北夢的性情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
知道若是冇有特彆的原因，蕭北夢不會讓真血一族遠離故土，去往遙遠的黑漠。
“你們真血一族受儘排擠，漂泊流浪了太久，需要一片安定的棲身之地，好好休整壯大，如今我們雖然擊敗了宇文征，但戰事還遠未結束，接下來很可能還有一場大混戰。”蕭北夢已經提前想好了說辭，他眼神柔和地看著玄花和斷河，“如今，黑漠已經趨於穩定，有你師姐照拂，你們真血一族在黑漠能夠安安穩穩地繁衍壯大，去黑漠，是你們眼下的最好選擇。等到這邊的戰事消停，你們再回來也不遲。”
斷河雖然對蕭北夢的說法有些不認同，但他口拙，一時想不到反駁的話語。
玄花的嘴皮子明顯利索一些，她抬頭看著蕭北夢，“師尊，若是冇有你，我們真血一族現在隻能像老鼠一般躲藏在天才各處，不敢走到陽光之下。
如今，師尊還要征戰天下，我們豈能為了自身的安穩，而遠走黑漠？我們要留在師尊的身邊，替師尊分憂。”
蕭北夢稍作沉吟，硬著心腸說道：“你們的心意，師尊知悉。但是，現在的狀況，你們真血一族已經給不了師尊多大的幫助。你們留在師尊的身邊，師尊反而要分心、要花費精力去照料你們。
你們若是真想幫師尊，現在就帶著族人去往黑漠，好生地提升自己的實力。等實力足夠了，再回來幫師尊。”
聞言，斷河和玄花的眼神黯淡下來。
蕭北夢的話雖然有些傷人，但說的卻是實話。如今，在蕭北夢的身邊，最弱的的確是真血一族，也最冇有存在感，全靠著斷河和玄花在撐門麵，聲勢和實力不及燕南擎在時的萬分之一。
不過，兩人並未放棄，稍作沉默後，玄花接著說道：“師尊，我和斷河可以先把族人帶去黑漠，而後，我們兩人再回來，我們能幫到師尊。”
“糊塗！”
蕭北夢當即把眉頭一皺，“你們兩人是真血一族的希望，你們要帶著族人們變強，重新恢複真血一族的榮光，豈能將族人們留在黑漠？
此事，就這麼定了！
你們現在就趕去定北城，將族人們接應到漠北來。
你們什麼時候成為了神遊境的修士，什麼時候才能帶著族人迴歸故土！”
玄花和斷河齊齊一怔，他們現在纔剛剛修到禦空境，《真血訣》修到上三境之後，破境的難度遠超其他功法。
以他們的資質，能否修煉到神遊境，都很難說。即便能修到神遊境，估摸也需要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間。
蕭北夢要求他們修煉到神遊境之後才能回來，這近乎是要將他們終身給摁在黑漠，回不了故土。
當然，如果斷河和玄花真的修煉到了神遊境，那麼真血一族也算是真正有了自保之力，冇人再敢輕易招惹。
當年，燕南擎鎮壓一個時代的時候，也隻是神遊境的修為。
“師尊，你讓我們去黑漠，肯定有原因，你能跟我們說說，你為什麼要趕我們走麼？”玄花的雙目之中已經有了淚花在閃爍。
蕭北夢自然不能向她解釋，繼續硬起心腸，冷聲道：“世間之事，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如果你非要知道答案，那就是你們真血一族實在太過孱弱。
話就說到這裡，你們趕緊動身，去往定北城！”
聽到蕭北夢的聲音轉冷，玄花和斷河不敢再多說話，俱是眼含淚花地朝著蕭北夢恭敬地行了一禮，而後猛然轉身，向著定北城的方向疾行而去。
當斷河和玄花走出兩丈距離的時候，蕭北夢最終還是未能一直硬著起心腸，沉聲道：“你們到了黑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遇上難事的時候，就去找你們的師姐。若是有機會，師尊會去黑漠看你們。”
玄花和斷河齊齊停住了身形，再猛然回頭，卻看到蕭北夢已經禦空而起，朝著遠處飛去了。
…………
蕭風烈、軒轅山海和賀雄飛三人正聚在一個沙丘之上，離著沙丘不遠的地方，就是那個擠滿了黑沙降兵的巨大沙坑。
超過兩百萬的黑沙兵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遮蔽了一整片沙漠，看上去茫茫無際，人頭攢動在一起，極是震撼人心。
這些黑沙降兵的人數眾多，但刀和弓都已經被收繳，連身上的鎧甲都被剝下，人擠人地跪在巨大的沙坑當中，全然成了待宰的羔羊。
而在沙坑的四周，白駝軍和聯軍軍士們各自圍住一半的沙坑，俱是全副武裝，刀出鞘，弓在手，隻要沙坑之中的降兵一有異動，就會直接出手鎮殺。
蕭北夢來到沙丘附近的時候，蕭風烈、軒轅山海和賀雄飛已經等候多時。
在沙丘的下方，站著蕭鷹揚、石觀雨、趙無回、楚嶽、李憶廣、軒轅晉等領軍將領。
與蕭風烈三人相比，他們的輩分和資曆都稍淺了一些，隻夠資格站在沙丘之下。
蕭北夢向著石觀雨等人打了一聲招呼，而後放慢了腳步，緩慢而沉重地走上了沙丘，來到蕭風烈身前十步遠的地方後，他直接跪了下去，雙膝重重地砸在了黃沙之中。
“父親，孩兒不孝！”
蕭北夢匍匐跪地，聲音顫抖。
他早就該去南寒見蕭風烈，但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現在，拖到蕭風烈率軍來救援自己。
此際，他的內心充滿了深深的愧疚。
“起來吧。”
蕭風烈負手站在原地，麵帶欣慰笑容地說道：“你已經很不錯，若是你母親能看到，她肯定會為你感到驕傲。”
蕭北夢起得身來，雙目已經微微濕潤，他仔細地看著蕭風烈的麵容，發現身材依舊魁梧挺拔的蕭風烈，兩鬢之中不知何時已經生出了華髮。
於是，他的鼻子忍不住一酸，聲音哽咽地說道：“父親，孩兒有愧，孩兒做得還不夠。”
不等蕭風烈說話，一旁的軒轅山海卻是笑著搶先開了口，“蕭世子若是做得還不夠，我們這些人便要無地自容了。”
蕭北夢快速收斂了心中湧動的情感，朝著軒轅山海微微一拱手，“軒轅城主，又見麵了，感謝聖城軍千裡馳援。”
“抗擊黑沙人，這是我們聖城軍的分內事，當不得一個謝字。”
軒轅山海哈哈一笑，“我們現在已經算是一家人，蕭世子也無需客氣。”
聞言，蕭北夢的臉色現出疑惑之色。
這個時候，蕭風烈的聲音在蕭北夢的心間響起，“我已經將靈靈許給了軒轅晉。”
蕭北夢一怔，隨之皺起了眉頭，正要說話，卻聽蕭風烈再次傳音過來，“此事，我會單獨和你說。”
“寒王、軒轅城主，既然蕭世子已經到來，我們就開始商談正事吧。”賀雄飛在這個時候出聲了。
軒轅山海點了點頭，將目光投向黑沙降兵所在的那個巨大的沙坑，“請蕭世子過來，是想知道蕭世子打算如何處理這些黑沙降兵。
同時，如果冇有白駝軍的加入，我們可能贏不了這場戰爭。如何處理降卒的事情，還得看白駝軍的態度，白駝軍那邊，也得蕭世子協調溝通。”
蕭北夢掃了一眼數不勝數的黑沙降兵，眉頭深皺起來，稍作猶豫後，沉聲問道：“不知道軒轅城主和賀將軍有什麼意見？”
兩百萬黑沙降兵，一旦拿起武器，那可是一股能左右天下大勢的實力，如何處理，是個難題。
而且，在軒轅山海征求意見的時候，一個念頭幾乎冇有任何停頓地躍入了蕭北夢的心中，那就是將這些黑沙兵悉數坑殺。
當這個念頭跳入心中後，蕭北夢也是驚得一跳，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居然會有如此喪心病狂的想法。
這可是活生生的兩百多萬條人命，自己居然下意識地要將他們全部坑殺。
蕭北夢心中一陣後怕，更是萬分的警醒，他知道，這是帝天一的詛咒力量在起作用，已經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自己的思想。
“兩百多萬黑沙兵，他們現在雖然冇有了威脅，但一旦拿起武器，就是一股能傾覆天下的力量，我們得慎重處理。”軒轅山海將目光投向遠處的白駝軍中軍大旗，“按理說，這些降兵都是黑沙人，將他們交給白駝軍處理最為合適。
隻是，如果這麼做的話，白駝軍很有可能立馬就能增加兩百多萬的兵力。如果他們將刀口轉向我們，我們的處境會變得極為的不妙。”
賀雄飛點了點頭，“軒轅城主所言極是，黑沙人狼子野心，亡我之心不死，我們和白駝殿能成為盟友，隻因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
如今，宇文征大勢已去，已經很難有翻身的機會，白駝軍一旦野心膨脹，勢必會覬覦定北城。
若是將這兩百餘萬降兵交由他們處理，十有**，用不了多久，這些降兵就會出現在攻打定北城的戰場之上。”
蕭北夢微微抬頭，“軒轅城主和賀將軍想必已經有了處理辦法？”
軒轅山海向著賀雄飛掃了一眼，“我們方纔經過商議，覺得最好的辦法便是將這些黑沙降兵分割開來，分配給參戰的各路軍隊和各方勢力，如何處理他們，由各方勢力自己決定。
如此一來，這兩百餘萬降兵就被化整為零，不會再成為攻打定北城的刀。
隻不過，如此處理的話，恐怕白駝軍不會同意，白駝軍是蕭世子給請來的，所以，白駝軍那邊，還請蕭世子出麵溝通說服。”
蕭北夢訕笑出聲：“原來，兩位請我過來，並非商量事情，而是要給我指派任務，讓我去當白駝軍的說客。”
軒轅山海麵現尷尬之色，冇有做出迴應。
“蕭世子說笑了。”
賀雄飛滿麵堆笑，“這種處理方式，在眼下，應該是最佳。”
“未必。”
蕭北夢輕抬眼皮，“如今四處紛亂，各方勢力角逐天下，若是能將這些黑沙降兵轉化為自己的實力，看似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但是，賀將軍方纔也說過，黑沙人狼子野心，你們將這些黑沙降兵納入帳下，可就有十足的把握將他們給馴服？
若是馴服不成，你們就等於是引狼入室，遺禍無窮。”
“蕭世子所言不無道理。”
軒轅山海點了點頭，“故而，各方勢力在接收這些黑沙降兵的時候，需得慎重考慮，量力而行。
比如蕭世子，你現在掌握著漠北軍和天鷹部，兵強馬壯，又是望北坪戰役的中堅力量，你便理應分配到更多的黑沙降兵。”
蕭北夢的嘴角高翹起來，“軒轅城主與賀將軍考慮得甚是周到。”
軒轅山海和賀雄飛看到蕭北夢的表情，俱是神情一鬆。
在他們看來，這個決定能否順利執行，全在於蕭北夢的態度。
蕭北夢將目光看向了蕭風烈，“父親，你打算如何處理這些降兵？”
蕭風烈輕抬眼皮，“我讓趙無回把你喊過來，不就是讓你來做決定的麼？
聯軍是被你號召過來的，你是主帥，你打算怎麼做，這事就怎麼辦。”
說到這裡，他將目光投向了軒轅山海，臉上現出了淺笑，“如今，聖城和我們已經是一家人，想必軒轅城主也肯定會支援你的決定。”
聞言，軒轅山海和賀雄飛齊齊色變。
方纔，他們商量出主意的時候，蕭風烈也冇有提出反對意見，問起他的時候，也是一個勁兒的點頭。
如今，他一番話拋出來，軒轅山海和賀雄飛商量半天的結果便被直接給掛了起來，能否落地，全憑蕭北夢決斷。
賀雄飛敢表示反對麼？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
如今，南寒和南蠻百族正熱乎著呢，自己若是在這個時候敢跳出來反對蕭風烈，十有**，自己還冇回到流州，老家就讓人給端了。
他此刻完全有理由相信，蕭風烈是故意在給自己下套，一旦自己敢跳出來反對，他就尋到了對自己出手的藉口。
故而，賀雄飛儘管心中在罵娘，麵上卻是神情不動。
軒轅山海能在這個時候對蕭風烈說不麼？也同樣不敢。
如今，南寒、南蠻以及漠北攪和在一起，儼然已經成了天下最強勢力。
這也是為何，蕭風烈一提出聯姻，他想也冇想就答應了。
其實，聖城與南寒之間還有著過節，曾經，蕭風烈帶著部下兵臨聖城，與聖城軍有過一次規模不大的交鋒。
那一次，軒轅山海的弟弟，聖城軍統帥軒轅山河被蕭風烈當眾轟落馬下，這是軒轅山河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即便如此，軒轅山海仍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聯姻。
而且，他還不僅答應了聯姻，還一收到蕭風烈的邀請，立馬帶著三十萬聖城軍火速支援望北坪。
為何？
天下格局變了，聖城若是不跟著求變，極有可能在這一場钜變中被淘汰出局。
更不妙的是，鳳輕霜已經決定，要趁著天下大變，迴歸南蠻，並且已經向聖城傳達這個意思。
聖城之所以能頂住天順皇朝的壓力，這麼多年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與學宮唇齒相依，同舟共濟。
一旦火鳳一族離開學宮，學宮便算是名存實亡，冇有學宮作為依仗，偏安於一隅、卻又冇有任何天險地利可以依靠的聖城，將岌岌可危。
故而，軒轅山海也得求變，蕭風烈突然提出聯姻的請求，他自然是求之不得，欣然接受。
“寒王所言極是！”
軒轅山海僅僅猶豫了一瞬，立馬滿臉含笑地說道：“聖城與南寒即將結成姻親，蕭世子的任何決定，我們聖城都會無條件支援。”
聽到軒轅山海的表態，蕭風烈也是麵現笑容，朝著軒轅山海連連點頭，眼中儘是讚許之意，就差說出兩個字：上道！
蕭風烈一番話下來，輕描淡寫地就讓軒轅山海和賀雄飛低頭配合，給蕭北夢掃清了障礙。
於是，蕭北夢也不再猶豫，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決定，“宇文征的七百萬大軍之中，百戰老卒的數量占不到一半，望北坪之戰，百戰老卒十之七八已經戰死沙場。
這兩百多萬的降兵，絕大部分都是赫連魁和宇文征強行征召過來的新兵，他們原本都隻是普通的牧民、農夫和獵戶，也都是戰爭的受害者。
把他們交給白駝軍吧，如何處置，全由白駝軍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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