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霜滿城 第669章 最後一把火
-“反正天下都姓蕭，是兒子坐天下，還是老子坐天下，都一樣。”
蕭北夢仍舊看著蕭風烈兩鬢的白髮，“父親，你掌管南寒如此之久，南寒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我打打殺殺還行，可要論治理天下的本事，卻是遠不及你。你來執掌天下，遠比我合適。”
“小北，開玩笑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蕭風烈收斂起了臉上的笑容，“你從黑漠回來，單槍匹馬殺出如今一片天地來，足見你在治理方麵的才能也是超人一等。如今的天下群雄，隻有你才能讓他們懾服。
而且，你已經把這盤大棋下到了收官階段，哪有臨到了了換人的道理。”
“父親，我冇有開玩笑。”
蕭北夢搖了搖頭，“我如此做法，還是受了你的啟發。”
“我的啟發？”
蕭風烈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還記不記得定北城的時候？”
蕭北夢輕輕一揮手，拂去了飄落在蕭風烈肩上的雪花，“你跟我說過，應對誘惑與**，不能逃避，最好的方式是直麵它，打敗它。
天下共主之位已經唾手可得，再將其棄去，我應該達到了你的要求，算是已經將權欲打敗。”
“我當時跟你說這番話，是讓你應對體內的詛咒之力。”
蕭風烈將藍影劍交回到了蕭北夢的手中，“如今，孤聞已死，你也掌握了神力的融合之法，無需再擔心體內的詛咒之力，已經冇有後顧之憂，可以安心地執掌天下了。”
蕭北夢搖了搖頭，“父親，這事情還冇有完。”
“還冇有完？”
蕭風烈變了臉色，稍作思索後，沉聲問道：“你指的是帝天一？”
蕭北夢輕輕點頭，“殺許清淺、殺赫連魁、殺姬演，再殺孤聞，這一切進行得似乎有些順利了。”
“這還叫順利？”
蕭風烈斜眼看著蕭北夢，“你這是在向你老子炫耀麼？殺這些人，你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
“父親，我哪敢在你的麵前炫耀，我說的是實話。”
蕭北夢賠著笑把話說完，微微皺起了眉頭，“我感覺，似乎有一隻手在暗中推著我不斷地往前走，過了一關又一關，最後讓我打開瞭如此局麵。”
“你的說法太過玄乎，我不能感同身受。”
蕭風烈的表情也嚴肅起來，“但是，你要說帝天一在安排推動這一切，很難讓人信服，帝天一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人了，他早已離開了這方世界，如何還會來推動這一切？”
“真正神仙的手段，令人敬畏。”
蕭北夢眼皮輕抬，“帝天一僅僅是在上古六族的血脈之中施加了一個詛咒，便給這方世界帶來了一次次的浩劫。
他此刻能出手乾預這方世界的走向，並非不可能。
而且，他有足夠的理由。其一，孤聞已經找到了成為真正神仙的路徑，很有機會成為真正神仙；其二，我現在比孤聞更有機會成為真正神仙。
若是我或者孤聞，無論是誰成為真正神仙，這方世界便會脫離帝天一的掌控，帝天一此際出手乾預，在情理之中。
如果我的這個猜想成立的話，我之所以能如此順利地除掉孤聞，是因為帝天一在暗中推動，他要借我的手，除去孤聞。
如今，孤聞死了，那麼，帝天一接下來要對付的，必然是我。”
說到這裡，蕭北夢抬眼看向了蕭風烈，“父親，我擺出一副要做天下共主的架勢，是要讓帝天一以為，我最終冇能擋住**，從而引他現身。
隻有他走到明處，我纔有機會對付他。
故而，這個天下共主我絕對不能做，我若是做了，便等於是作繭自縛，主動給帝天一創造對付我的機會。”
蕭風烈仔細地梳理了一番思路，“繞來繞去說了這麼多，你的目的，還不是要我去做這個天下共主？”
蕭北夢嘿嘿一笑，“父親，現在就咱們父子倆在這裡，你也彆端著了。你在南寒當了這麼些年的二皇帝，難道就冇動過做天下共主的念頭？”
“在世上走一遭，哪個男人不想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俯瞰萬裡江山，讓天下人膜拜？”
蕭風烈輕輕咳嗽了一聲，“隻是，人也得學會知足，得拎得清自己的斤兩，以我南寒的地形和家當，能固守四州之地已經是極限，如果貪心不足，結果隻有一個，自取滅亡。”
“也幸好父親拎得清，始終讓南寒屹立在此處，震懾住了諸多宵小，讓我一次次逢凶化吉。”
蕭北夢的嘴角微微上翹，“父親為我一路遮風擋雨，我送父親一座江山。”
蕭風烈靜靜地看著蕭北夢，眼神之中現出了驕傲自豪之色，隨後輕聲道：“小北，父親從未想過，要你拿什麼來回報我。”
“這是你的想法，但我有我的做法。”蕭北夢微微一笑，“我這麼做，可不全是為了你，我希望母親醒過來的時候，驚喜地看到，她已經是母儀天下的皇後。”
蕭風烈的眼中有淚花一閃而逝，“小北，你的母親不想要什麼母儀天下，她最希望的，是醒過來之後，看到你，看到靈靈平安幸福。”
“父親，我說過，你們有你們的想法，我有我自己的做法。”
蕭北夢的臉上現出了莫名的笑意，“軒轅晉這小子不是想娶靈靈麼？讓他娶便是，不過，不是靈靈去聖城，而是軒轅晉到太安城，去做駙馬。他若是敢不答應，就把他封到漠北去吃沙子。”
此際的蕭北夢，落在蕭風烈的眼中，就像是一個欺負了鄰居家兒子的孩童。
蕭風烈滿臉的憐愛笑意，靜靜地看著蕭北夢，冇有說話。
“父親，太安城的事情就這麼定了。”蕭北夢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隻有將帝天一給揪出來，這座天下才能真正的安寧。”
“真正神仙之境，已經是這方天地的極限，甚至能決定這方世界的生與滅，你有把握麼？”蕭風烈說到這裡，又糾正了一下，“你有眉目了麼？”
“有一些猜想，不過還需要進一步確認。”蕭北夢的臉上現出了淺笑，“父親，你不要擔心，我雖然不是真正神仙，但也是三料陸地神仙，更是能施展出一定的真正神仙的手段，對真正神仙有一定的瞭解。
帝天一要借我的手才能除去孤聞，說明一個問題，他的本體不能來到這方世界，或者他自身出了什麼問題，總之，帝天一現在並不能全力對付我，故而，隻要我將他給揪出來，就有贏下他的機會。”
“這件事情，我幫不了你，你有把握，我就放心了。”蕭風烈將目光看向了冰丘，“我現在就要動身麼？”
“可以晚上幾天，太安城那邊，我已經安排妥當。”蕭北夢輕聲迴應。
“既然已經決定去了，那便早些動身，若是碰上個什麼意外，也有足夠的時間應對，我稍稍安排一下，就準備去往太安城。”蕭風烈將目光落在了蕭北夢的臉上，“要去看看平安麼？”
蕭北夢猶豫了一會，低聲道：“先不去看了吧，如果被這個丫頭給纏上，我怕自己不忍心與她分彆。”
“蕭北夢，這樣的話語，你跟父親說說便可，不要讓外人聽了去。”蕭風烈的神情一肅，“你現在已經站在了世間之巔，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其中有善意的，但更多的是惡意。你如此寵溺平安，這便是你的弱點。
你一旦把這個弱點給暴露出來，平安就會很危險，你自己也會陷入不妙的境地。”
“父親提醒的是，我知道了。”
蕭北夢沉聲迴應。
此際，他已經深刻體會到父愛的深沉。
當初，蕭北夢在太安城，無論他怎麼折騰，蕭風烈都冇有任何的反應，冇有一封書信，冇有一個口信。
當時的蕭北夢對蕭風烈既是期待又是憎恨，孰不知，哪怕蕭風烈對他表現出一絲的父子情深，他都會陷入極其危險的境地。
其中的深情，當蕭北夢自己做了父親，才能夠深深地體會。
“你隨我一路麼？”
蕭風烈自然不知道蕭北夢此時的想法，他眼中帶著淡淡的期望。
從南寒到太安城，六千多裡的路程，大部隊同行，即便走得再快，也得十天左右的時間。
若是蕭北夢同行，父子倆也能多說說話。
“不了。”
蕭北夢搖了搖頭，“我得提前去到太安城，有些事情得早些佈置。”
“你有事情，自然得先去處理。”蕭風烈微微一笑，掩去了臉上的失望之色。
“父親，那我就先走了，我在太安城等你。”蕭北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再朝著冰丘行了一禮，而後禦空而起，向著遠處飛去。
蕭風烈輕歎一口氣，目送著蕭北夢離去。
隻是，蕭北夢突然停了下來，背對著蕭風烈，聲音低沉地說道：“父親，你放心，無論付出何種代價，我都會將母親複活。”
“小北，你母親的事情，你不要自責，儘力而為，…………。”蕭風烈感受到了蕭北夢的堅決，連忙出聲，但話未說完，蕭北夢已經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際。
…………
蕭北夢給到天下各方割據勢力主的一月之期已經不剩下幾天，各方勢力主也先後抵擋太安城，被統一安排在驛站當中。
天下人都知道，一個新的王朝很快就要建立，一個個都在翹首以盼，都在猜想，這個新的王朝將會有何種新氣象。
隻不過，在天安城的皇宮之內，卻是籠罩著一層陰雲。
何因？
蕭北夢變了，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以往的他，對待自己的人，謙虛大度，待人有禮有節。
但現在的他，狂傲獨裁，碰到大小事，總是一言而定，不聽彆人的意見，也不喜歡彆人提意見，即便是以往尊重的石觀雨反駁他的意見時，他都會當場翻臉。
他變得剛愎自用，而且脾氣也是變得暴躁無比，極容易生氣，完顏天弓先前時常與他開玩笑，但現在卻是不敢了，因為他與現在的蕭北夢開過一次玩笑，結果被蕭北夢訓斥，說他不分尊卑。
蕭北夢不單訓斥了完顏天弓，甚至還對周鼕鼕出了手，究其原因，周鼕鼕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冇有征詢他的意見。
同時，蕭北夢對身邊的人變了態度，對其他的人更是殘忍酷烈。
姬氏在天安城被圍之前，即將姬氏的一些子弟和財富進行了轉移，而這些都被田青玉詳細記錄在案。
蕭北夢將這些姬氏子弟一個個都抓回了太安城，不論男女老幼，悉數梟首示眾，頭顱皆高懸於太安城的四方城門之上。
鳳離、董小宛覺得蕭北夢的殺虐太重，不應該殺那些無辜的孩子，因為此事，一向懼內的蕭北夢居然和鳳離、董小宛大吵了一架，連鳳輕霜和江破虜都冇能勸住。
原本，火鳳一族是打算等新朝建立之後，再前往南蠻，但這一吵之後，火鳳一族在鳳輕霜的帶領之下，當夜就離開了太安城，往南蠻去了，隨行的還有原本冇想去南蠻的鳳離和董小宛。
董小宛和鳳離一走，淩未央也不想再停留，隨後便帶著草劍廬的劍修們離去了。
江破虜以及一乾學宮的教習則在第二天離開了天安城，回學宮去了，都冇有和蕭北夢打招呼。
鳳輕霜和江破虜等人離去後冇過多久，葉孤魚也帶著萬劍宗的人走了，已經明確表示不會參加新朝建立的儀式。
圍繞在蕭北夢身邊的各大修士勢力和高手們陸續離去，蕭北夢卻是渾然不在意，他的殺伐依舊酷烈。
情報網遍佈天下的天順青雀歸順了他，天下間的各種訊息和輿情源源不斷地傳到蕭北夢的耳中，於是，一些對新朝的建立不滿，暗地裡有小動作的人都被揪了出來，直接就地格殺，有時候還會順藤摸瓜，將其親族與黨羽悉數剷除。
甚至，有人隻是發了幾句牢騷，也是人頭不保。
一係列的殺伐下來，那些對新朝的建立有意見的人俱是噤若寒蟬，再不敢吭聲。
因此，新朝還未建立，整個天下便有重重陰雲升起，天下人心中都在忐忑：蕭北夢如此鐵血冷酷，他若是成了天下共主，整座天下怕是要籠罩在血色恐怖之下。
於是，天下百姓們對蕭北夢的態度漸漸地發生了轉變，從先前的無比期待，到畏懼，再到憎惡。
隻不過，蕭北夢對這些完全不在意，他直接住進了姬無相的寢宮，直接在金鑾殿上召集漠北軍、天鷹部開會，還直接給赤焰軍等南寒的軍隊以及其他軍隊發號施令，儼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天下共主。
楚嶽對蕭北夢無疑是最忠心，但是，即便是楚嶽都認為，蕭北夢變了，變得陌生，變得連他都不認識了。
同時，天下之間開始有流言傳了出來，說蕭北夢身懷上古薑族的血脈，生來便被下了詛咒，一旦被詛咒之力控製，就會性情大變，會想法設法地滅殺這個世間的生靈。
如今，蕭北夢的性情正在發生著明顯的變化，正是被詛咒之力控製的征兆。
於是，整座天下都人心惶惶，隻不過，蕭北夢現在的威壓實在太重，無人敢站出來反抗。
…………
離著一月之期還有六天的時間，蕭風烈到了太安城，冇有大張旗鼓，而是悄悄地進城。
入夜，蕭北夢去到了蕭風烈下榻的地方，恭敬拜見。
“你這麼做，把自己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名聲和聲望全毀了，值得麼？”蕭風烈一看到蕭北夢，便皺起了眉頭。
“隻要能將帝天一給引出來，都值得。”蕭北夢輕聲迴應。
“如果帝天一始終冇有出現呢？”蕭風烈追問。
蕭北夢不假思索，“那也有收穫。”
“收穫？”蕭風烈的臉上現出了疑惑之色。
“我現在的名聲已經臭了，再去執掌這座天下，天下的百姓們估摸不會再答應。”蕭北夢嘿嘿一笑，“所以，父親你就不要再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安安心心地做你的皇帝便好。”
“你這麼做，是故意的？”蕭風烈的語氣中已經帶了些許怒意。
“誰不愛惜自己的名聲，我怎麼可能是故意的呢？”
蕭北夢聽出了蕭風烈言語間的怒意，連忙去了蕭風烈的身邊，輕輕地拍打著蕭風烈的後背，“父親，你怎麼能有這種想法呢，如果我不把戲演得逼真一些，帝天一怎麼可能現身呢？
我有一種預感，帝天一馬上就要現出真麵了。”
“真的？”蕭風烈一臉的懷疑，明顯有些不相信。
“隻是預感而已，真不真，我現在還不敢打包票。”蕭北夢滿臉堆笑。
看到蕭風烈又緊皺起了眉頭，蕭北夢連忙加了一句，“父親，修為到了我這種地步，心有預感，事情一般就是有了苗頭和征兆。
帝天一十有**已經在太安城，之所以遲遲冇有現身，應該是在做最後的確定，在確定我到底有冇有被詛咒之力控製。
所以，我得再燒最後一把火，打消他的疑慮，讓他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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