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廢棄的萬人迷光環 第41章 53-55 為什麼……他卻開心不起來…
53-55
為什麼……他卻開心不起來……
53
小黑蛇忽然消失,陳溫急壞了。
他幾乎想立刻趕到魔域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當天的江中城,被妖魔包圍了。
陳溫跑下樓,原本滿堂客的大堂一個人都沒有,遠方城門被濃鬱的妖魔之氣覆蓋,城中的人類侍衛不敢上前,幾乎要落荒而逃。
這時,背後傳來一道腳步聲。
原來是店小二正拿著包袱往外跑,陳溫看他往另一道城門跑去,他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城門口烏泱泱的全是人,混亂的人群中,一群侍衛擋住百姓,不讓人出去。
隻因為江中四麵八方都被妖魔包圍了。
“怎麼會有這麼多妖魔?”陳溫抓住一名守衛,大聲道:“坐鎮的修士呢?哪裡去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們都要死了,都要死了!”
侍衛崩潰的痛哭,他的聲音感染了周圍的人,嗚嗚咽咽的哭嚎聲響起,風中傳來妖魔嘻嘻的笑聲。
陳溫心急如焚,一邊擔憂魔王的情況,一邊又無法放下這裡不管不顧,半晌,他去旁邊一家店鋪裡拿出一卷紙遊龍走蛇般的寫下來。
這是清靜經。
在無數個夜晚曾陪他度過危難的東西。
“抄錄下來發給他們,每個人都念,知道了嗎?”
“您……您是修士大人嗎?”
陳溫抿緊嘴唇,看著一張張期待又忐忑的臉,顯露出蛇尾妖身,低聲道:“我也是妖魔,不過,我可以救你們。”
說完,他拿起佩劍衝進了妖魔群中。
耳邊響起魔王曾經教導他的話:【本王不懂劍,但也知道,殺人的時候心中得無念無阻礙,一個人總不相信自己的人,沒辦法殺人。】
一劍。
妖魔尖叫,化為血沫。
【用劍者,本念即為劍。】
上清的聲音遠去,陳溫刺出了第二劍,所到之處,無可抵擋,血氣衝天。
滔天的魔氣往他身上湧去。
清靜經的聲響一道比一道大,不知何時開始,江中城中的所有人都在念經書,它們化為金色的靈力守護在上方。
不遠處的妖魔群中,一名紅發妖魔古怪的挑了挑眉。
他看向旁邊麵無表情的劉花中,“你可從未講過,你的師兄是個妖,能力還這般出眾啊。”
劉花中臉色晦暗,又帶著幾分癡迷,陳溫的變化是他從未想到的。
往日那個廢物師兄似乎在一點點蛻變,他愈發覺得今日走的這步棋走對了,否則……
“不過這次多虧了你,否則我還不知道,我們親愛的魔王大人,居然愛上了一個這樣一個人,長的倒是很漂亮,可以留著,等我做了王,拿來填充後宮正好合適。”
他舔了舔嘴唇,放肆的大笑起來。
劉花中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意,跟著笑起來,聲音輕柔,“那是自然,我當年遇見你就說過,這魔域的王註定會是你。”
***
陳溫從未如此暢快過。
什麼都不用想,擋在眼前之物殺掉就好了。
體內的魔力彷彿永無止境的河流,直到他的前麵空空蕩蕩,再無任何妖魔,他才徒然覺得腦子昏沉,腹中饑餓。
經脈空虛,心跳卻極為有力。
他想起魔王的半顆心臟,知道今日能這樣,多半歸功於它,無聲的動了動嘴唇。
謝謝你。
他沒力氣將蛇尾恢複成雙腿,搖搖晃晃從空中落下。
許多江中城百姓站在那裡,陳溫擔心嚇到他們,正要轉頭往城外去,猛地身後傳來一道歡呼!
“啊啊啊!!太好了!”
“太好了妖魔都死了!”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聲勢浩大,彷彿海浪咆哮著衝上彼岸。
陳溫愣住,僵硬的回過頭,就見所有人熱淚盈眶的跪在地上,他們之中有老人有年輕人,有男有女,有商旅有侍衛。
他不是沒有見過這等場景,當年小的時候,師尊還偶爾會帶他出門,許多人就是這樣跪著仰望師尊。
可他……不是上清啊,他……隻是個……普通的……
“哥哥,你的尾巴好漂亮啊!”
“對啊對啊!”幾個小孩不顧母親的阻攔跑上來,嘰嘰喳喳的把陳溫圍在中間,“我也想做哥哥這樣的人,我也想有這樣的尾巴!”
“白色的,我也要白色的尾巴!”
“斬殺妖魔!我也要去學劍!太帥了!哇啊——”
甚至有小孩大著膽子來抹陳溫雪白的鱗片,就被趕來的家長一把抱進懷裡,能看的出來他們麵對陳溫還是很緊張,講話都磕磕巴巴。
可當他們看清陳溫的臉時,不由愣了。
因為眼前的人……眼眶紅了,像是要哭了一般。
***
江中城民們自發的開始清理妖魔的屍體,燒的燒,埋的埋。
陳溫記掛著遠在魔域的魔王,原想儘快離開,奈何被好幾戶人家硬是留著吃飯,好不容易吃完了第三頓,他和主人家告辭,男主人出來送他,這是個很瘦小的男人,不常說話,吃飯的時候也基本上都是女主人招呼陳溫。
“這次真的太感謝您了,沒了您,我們的命說不定都要沒了。”
陳溫安慰他,“很快就會有修門中人來,無需擔憂。”
“修門中人……”男主人臉上彷彿有恨意一閃而過,“真的妖魔來了,還不是得靠自己。”
陳溫有些尷尬,他想起一路上見過的凡人,他們沒有靈力,卻依然能想出各種方法保全自己,保護家人,正想說兩句,忽聞遠方傳來轟鳴聲,像是鐵蹄踏過大地,震的耳朵都在嗡鳴。
難道又是妖魔?不可能,妖魔不可能造成這樣的聲勢,難道是……軍隊?
陳溫揚起一抹笑,正要和男主人說這個好訊息,徒然間心口一涼,一支小箭刺穿了他後心。
他艱難的轉過頭,就見原本畏畏縮縮的男人後退了好幾步,手中的駑掉在地上,他大聲道:“不能怪我,我隻不過想活下去而已。”
陳溫動了動嘴唇,體內的魔力像是被封印了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隻能無力的倒在地上。
紅發妖魔從陰影中走出來,男主人跪著撲過去抱住他的腿,乾瘦布滿皺紋的臉上擠出笑,“妖魔大王我都按你要求的做了,您求您賜下靈藥……”
“好啊。”
話音未落,人頭砰的炸開。
紅發妖魔嫌棄的避開地上的肉沫,腰側被陳溫傷到的地方隱隱作痛,可又想到即將對方就要落在自己手裡,心情又好了起來。
正在這時,有道人影搶先一步抱起了地上的人。
劉花中的手臂已經全好了,一如既往無害的笑容。
“我怕大王累到。”
說話間,已經往他的方向走出了好幾步。
紅發妖魔沒有懷疑,然而就在兩步之遙,一道淩厲的劍氣刺穿了他的喉嚨,像是怕他死的不夠徹底,數道劍氣刺出,幾乎將人捅成窟窿才停下。
“你……”紅發妖魔口鼻噴血,難以置信的怒吼,“為什麼?”
劉花中白皙的麵板濺滿了黑色的血,聲音很輕:“我可從未說過,他可以歸你啊。”
紅色的血和黑色的血在地麵上流淌,幾乎打濕了劉花中的衣擺,他拿出一瓶藥給陳溫餵了進去,心滿意足道。
“師兄,等你醒過來,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話音剛落,他的眼底驟然升起一股黑霧,劉花中瞪大雙眼,精緻的麵容扭曲如惡鬼。
“邪醫!你乾什麼?!”
黑霧越來越濃,到最後劉花中神色形態全然成了另一個人。
他扔掉手裡的瓷瓶,憐憫道。
“什麼能讓人隻在意自己的藥,說到底不過是糖丸罷了。”
他笑嘻嘻的在陳溫臉上掐了一把,隱約發覺陳溫的命格似乎又變了。
不過,這已經不關他的事了。
“小漂亮,我們又見麵了,上次殺了你真的對不住啊,為了表達歉意,我帶你去見你師尊好不好?”
說完他把人往肩膀上一扛,開開心心的哼著歌離開了。
***
與此同時,距離江中城二十裡外,一隊人馬正往城中趕來。
領頭的男子麵容俊秀,他看了眼城池上方的天空,衝身邊的男人揚聲道:“方兄,會不會訊息錯了,江中城怎麼這般安靜。”
他口中稱為方兄的男人麵容美麗銳利,可神態卻無比滄桑,臉上帶著淡淡的疤痕,乾燥的嘴唇微微抿起,他認真看了幾眼,“魔氣濃鬱,應當沒錯。”
說話時聲音嘶啞難聽,像是受過什麼傷。
“那就好,兄弟們我們走!!去救人了!!!”
他的身後均是毫無靈力的凡人,他們的武器五花八門,身上的盔甲也是破破爛爛,可眼底的光卻無比明亮。
“好!!!”
一波人如同黑雲逆風而上,方應棠看著熟悉的城池,不由握緊了腰上的娃娃。
54
邪醫帶著陳溫用了兩日來到淩源。
他跳到金頂鐘上,“當當當——”三下,鐘聲越傳越遠,守鐘弟子聽見動靜跑過來,看清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由愕然。
“劉師兄?”
“劉花中”微微一笑,“去,把上清給我找過來,還有那些什麼掌門啊長老啊全喊過來,不然就殺了你。”
那名弟子察覺不對,連忙去稟告了上麵的師兄。
一個時辰後,邪醫心滿意足的一個個點過去,“不錯不錯,咦?怎麼少了一個?上清呢?”
身為淩源弟子被邪魔侵占不說,還鬨到家裡來,掌門人氣的麵紅耳赤,聞言剛想怒罵,就見一道身影從雲端飄落,劍在周圍轉了幾圈回到鞘中。掌門人瞬間失語,隻好任由對方站在最前方,真人冰冷的眼睛直直的看向鐘上的人。
“邪醫?”
“原來上清真人還記得我啊!”邪醫笑嘻嘻的打招呼。
“記不記得無所謂,總歸,一個死人罷了。”
金色的劍影猶如巨龍咆哮著衝過去,邪醫卻不躲不避,隻是他的身前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名人身蛇尾的男子,麵色蒼白,衣服上布滿漆黑的鮮血,此刻正無力的倒在邪醫的身上。
其他人尚且不明白,原本神色鎮定的上清麵色徒然一變,衝上前去擋在那道身影前,原本對著敵人的劍光紛紛落在主人身上。
緊抿的唇縫湧出一道鮮血,上清往前衝去,眼見就要碰到人時,邪醫卻帶著人換了個位置。
“我說上清真人,我都站著任由你打了,你怎麼還搶東西呢?”
邪醫沒放過上清眼底一閃而過的怒火,笑的愈發開心,“你可看清楚哦,我手裡這人可不是你的徒弟,是妖魔呢!”
“你想要什麼?”
上清注視著陳溫。
他知道邪醫不會無緣無故帶人過來,肯定是有所圖,果不其然,邪醫裝模作樣的想了許久,“你想要我這盾牌啊,嘖,這麼好用我還捨不得,這盾牌途中幾次三番險些死掉,你看看他這胸口……傷口還那麼大,我費了好大功夫才續上命的。”
“少廢話!”上清眼神冷的像是能凍死人,劍圍著他,發出憤怒的劍鳴。
“說!”
邪醫苦惱的歪歪頭。
“既然真人如此誠心誠意,那不如……刺自己五劍吧,我看了心情好或許就把他送你咯。”
“上清!萬萬不可!陳師侄魂燈已滅,他手裡的肯定不是陳師侄,你不要被這邪魔騙了啊!”
這人剛講完,卻見上清麵色不變,出鞘的金劍化為五道,對準自己狠狠刺了進去。
鮮血頃刻間噴湧而出,染紅了清貴無暇的白衣。
那一刻,雲端上的仙人彷彿掉進了塵世。
“我做完了,把他還我。”
“哎呀,怪我沒說清楚。”
邪醫輕輕一笑,“我可沒說過隻有著一件事。”
他不顧在場人紛紛變化的麵色,像是想到了什麼,從酒葫蘆裡拿出兩顆藥丸,一紅一藍,藍色那顆塞進陳溫的口中,繼而,又將紅色的那顆放在掌心。
“這是鴛鴦戲水,作用我便不說了在場的人定然都知道,方纔藍色那顆已經喂給我懷裡這個寶貝,紅色這顆,你吃嗎?”
鴛鴦戲水,其實是當年合歡宗研製出來馴服人的。
藥丸兩顆,一紅一藍,紅為主,藍為輔,吃了藍色藥丸的人必須每隔三日尋求服用紅藥丸之人求歡。
否則,必死無疑。
這種藥在調教的風月場所不少見,卻沒人料到會出現在這等場合,還是在一對師徒之間。
掌門人發覺事情不對,剛想衝上去殺死眼前占了劉花中身體的邪魔,就被一把劍攔住,那是上清的本命劍。
“上清,你瘋了!他騙你的話你也信!”
“是啊,上清真人,我騙你的,算了,既然他沒用了,我就殺了吧。”
邪醫掐住陳溫的脖子,懷中人醒不過來,意識卻有的,很快就難受的掙紮起來。
胸口的傷再度裂開,傷痕累累的蛇尾無力的垂在地上。
“彆動他!”上清隱忍不發,死死的盯住陳溫痛苦的麵容。
邪醫看見這一幕,哈哈大笑起來,帶著恨意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上清,“我是真的高興啊,終於,上清,你也有這樣的一天,愛上自己的徒弟就算了,變成了妖魔依然不離不棄,這樣的你……”
“憑什麼說出人與妖魔不能相戀這種話!你配嗎?!”
“你是宋清嵐?”
終於,掌門認出了他的身份。
“是我,沒想到吧……”邪醫掃過周圍的一道道白影,這些人在他眼裡早已經不成叫做人,而是一個個虛偽道貌岸然的影子。
“你們當年騙我說願意接納她,願意讓她和我成親,可結果呢?!”邪醫咬牙切齒的看向上清,“她死了!!是你殺了她!上清,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非得讓你感受我當年的痛苦……不,一遍不夠,我要你體會一千遍一萬遍!”
“最後給你一次機會!”邪醫看著上清,眼裡的惡意幾乎要溢位來,“吃嗎?不吃的話,他就死了哦。”
“上清!”掌門急道:“不能吃,吃了……那是亂倫,會被天誅地滅的!”
彷彿在認同他的話,湛藍的晴天突然響起數道雷鳴。
上清麵色蒼白,雪白的長發被鮮血打濕,他問道:“我吃了,你就放開他?”
邪醫笑著點點頭,於是,眾人隻能眼睜睜看著上清吞下那枚紅色的藥丸,雷聲愈發猛烈,許多修為低的弟子不堪重負捂住耳朵瑟瑟發抖,而其餘的人,早在被上清發現要來阻止自己時,就已經用結界隔絕在外。
包括掌門。
他臉色難看,終於一甩袖子離開了。
***
邪醫卻覺得自己很奇怪。
明明一切順利,他卻並不覺得有多高興,或許是,上清的表情太過冷靜了吧?
他想看的是眼前人崩潰的神態,可哪怕他吃下了鴛鴦戲水,即將背負亂倫的罵名,也依然名色不改。
這真的是……糟糕啊……
他沉默片刻,忽然瘋瘋癲癲的笑起來,他衝上清揮了揮手。
“我後悔了,再見。”
說完抱著人從淩源直直往下衝,淩源的旁邊是無極深淵,傳說連線著地府和仙人島的地方。
可所有修行中人都知道,進去了,無非是死路一條。
墜落的時候,風總是很大。
他轉過陳溫的臉,細細看著,這張臉在路上被他破去了易容,露出原本光潔如玉的肌膚,五官秀氣漂亮的不得了,那日在江中城,他隨著劉花中的視野一直看他。
真的看不出來啊,這麼小的一個人,怎麼會有那樣驚人恐怖的力量。
是因為那個魔王嗎?
他輕咳一聲,血在風中飄散,這時,他的目光忽然凝住。
邪醫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陳溫,“怎麼會……是你……竟然是你……你的命格……”
***
那是十七年前的皇城,大雪紛飛,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在天寒地凍中都不願意多留一會兒。
這時,有輛馬車停留在他麵前。
裹的厚實的孩童小團子一樣的往下跳,兩三歲的孩子路都站不穩,還好有人衝下來扶住了他。
“小寶慢一點。”年長的少年聲音溫柔,“小心掉進雪堆裡了。”
“哥哥……”稚嫩的童聲講話還磕磕巴巴的,“他……流了好多血……”
“是啊,小寶彆碰,臟……我會讓禁衛軍來處理。”
“救救……哥哥,救救……”
後麵的話邪醫沒聽見,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就感覺一隻軟軟的手拍著自己的眼睛,小聲哄著:“不哭啦不哭啦……”
小孩的衣服像是雲朵般柔滑,淡淡的香闖進鼻腔。
許多年後,他依然記得那抹淡香,那是他被廢去修為丟在人間後唯一的念想。
可對方……明明隨著被火焚燒的皇宮,已經死了纔是……
怎麼會……
邪醫拍著陳溫的臉頰,試圖把人喊醒,可上清已經追了上來,無極深淵近在咫尺。
他咬咬牙,用最後的力氣將人狠狠往上的拋去……
55
從後心中箭的那一刻開始,陳溫就始終在昏迷中。
他夢見自己和魔王站在摘星塔上,星光很溫柔,魔王將他抱在懷裡,他們親吻著彼此,雪白的蛇尾和漆黑的蛇尾糾纏在一起。
後來,夢境慢慢變了。
變成了張燈結彩的魔宮,淺灰色的天空下,那一團團紅像是火點燃了的火焰。
誰要成親嗎?
陳溫有點茫然,他的前方有一扇大門,他推開走了進去,入眼的是漆黑的大床,上麵躺著渾身**的魔王。
隻是……為何這麼多的傷口,這麼多的血。
他想把人叫醒,可喉嚨失聲般發不出半點聲音,有人在那頭說道。
【大王重傷昏迷,必須找來他的另外半個心臟……】
什麼?
魔王怎麼了?
夢裡的陳溫尤為遲鈍,不等他想明白,眼前的一切化為黑色的泡沫,他重新陷入了黑暗。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再一次被熱醒。
先是一點點,再來無名的火點燃了渾身的毛孔,他想掙紮想大叫,卻被人死死按住。
某種渴求和不滿足讓他哭的泣不成聲,陳溫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麼,直到周圍的聲音淡去,有人上來抱住了他。
淡淡的冷香在鼻翼間環繞,那一刻,陳溫就知道了。
對方解開他的衣服,卻不肯觸控他的肌膚。
他難受的哭了出來,說了些自己都不知道的糊塗話後,對方終於讓步,微涼的手掌貼上來。
生疏帶著笨拙,卻很溫柔,像是怕弄疼了他。
後麵的一切發生在情理之中卻又說不出的奇怪,陳溫總覺得哪裡不對,夢裡他想睜眼看看這人究竟是誰,卻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隻好胡亂的一個個人名喊過去,最後終於把那人惹惱了,生氣的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夢境戛然而止。
陳溫終於如願所償的睜開了眼睛,入眼是熟悉卻陌生的擺設。
這是……淩源?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衝進了屋子,陳溫和來人對上視線。
那人喘著粗氣,胸膛劇烈的起伏著,卻站在門口,不敢再往裡邁動一步。
“方應棠?”
陳溫剛醒過來還很虛弱,聲音細弱,對方卻身體一顫,走了過來,也不說話,隻是捧著陳溫的臉一遍遍的看,粗糙的手指劃過柔軟的肌膚,眼淚無聲無息的從眼眶中滾落。
他幾次三番翕動嘴唇,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溫努力彎起嘴唇,他學著方應棠過去的語氣,凶道:“啞巴了嗎?話都不會說。”
話音一出,他也紅了眼眶。
“太好了,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方應棠終於忍不住一把將人抱進懷裡,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
他的哭聲越來越高,他想起自己在江中城裡,一遍遍找陳溫的下落,一遍遍的問,問過一遍的地方問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那段時日他不知說了多少話,求了老天多少回。
可是所有人都說沒見過。
那個店小二說他離開後找自己就沒有回來。
他活過來了,卻不敢想象會不會是陳溫付出了什麼代價。
他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死的遠一點。
“對不起,陳溫……對不起……”方應棠力道大的讓人有些呼吸困難,陳溫卻沒有推開他,他輕輕的抱了回去,將下巴抵在方應棠顫抖的肩上,“你的聲音怎麼了?”
“是不是很難聽?可以養回來的,我會好好吃藥。”
方應棠似乎很害怕陳溫嫌棄他的聲音,一連串的保證,弄的陳溫哭笑不得。
他把人推開一些,黑亮的眼眸裡,是方應棠狼狽消瘦的臉色。
“那……還得胖一點……”他笑道:“你現在太瘦了。”
“好,胖一點……我都聽你的……”方應棠努力想揚起一個笑容,卻失敗了,他怔怔的看著陳溫,滾燙的眼淚砸下,“陳溫,我好高興,真的,從來沒有這樣高興過……”
“我也是……”陳溫跟著哭,就在這時,他聽見屋門被推開,下意識看過去,就見一道白色的身影走了進來。
他的到來彷彿吸走了屋內所有的暖意,連風都沉寂了片刻。
陳溫失神的看向那道身影,下意識將自己藏在方應棠身後,直到那雙銀白色的眼眸看向他,他才艱澀的喊了一句。
“師尊。”
***
方應棠看見陳溫這樣,有些心疼。
正要說話,卻發覺上清冰冷的眼神是對著自己,他想到一路上聽見的流言蜚語,硬生生把懷疑壓下,起身擋住上清的視線,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師伯。”
上清在兩人緊挨的身上轉了一圈,最後看向方應棠。
“出去。”
方應棠不想走,還是陳溫拽了拽他,纔不情不願的離開。
這回,真的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陳溫下意識往被子裡縮了縮,先前的勇氣,無數遍在腦海裡演練的話語都消失的乾乾淨淨,恐懼一點點擠滿胸膛。
他看上清走過來,擡起手,下意識閉上眼睛。
沒有巴掌,沒有疼痛。
原來是他脖子上的繃帶鬆了,上清在為他重新綁好。
陳溫眼瞳輕顫,頭埋的很低。
“身上還有哪裡不舒服?”
陳溫下意識道:“屁股……”
話頭一頓,他就發覺到這話有些古怪,隻能硬著頭皮說下去。
“屁股……有點疼,或許是躺久了……對了,師尊是怎麼找到我的?我分明在江中城……”
周圍的氣壓越來越低,陳溫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他心底實在太多的疑問,可麵對上清,他隻能一點一點的丟擲來。
過了會兒,上清才為他解釋。
“邪醫與我有仇,他打不過我就找上了你,一個月前他來尋仇,墜入無極深淵,我就把你帶回來了。”
陳溫隱約想起那日掉進江中,係統也說過邪醫和上清有仇的事情,可是……真的隻有這麼簡單,來尋仇,沒打過掉進了無極深淵,然後……他就在這裡了?
他總覺得中間缺少了許多東西。
換做其他人他還能問個清楚,可麵對上清,每句出口的話他都得再三猶豫。
他記得自己在昏倒前還是人身蛇尾的樣子,師尊……說不定已經看見了,為何就是不提?
陳溫腦子亂糟糟的,心不在焉的躺下,忽而又想起了夢境,又開始憂心魔王的處境,他翻來覆去,感覺腦子都要炸了。
“睡不著?”
陳溫一個激靈坐了起來,乾巴巴道:“師、師尊,你還沒走?”
“傷口疼?”上清走到床邊。
陳溫搖搖頭,“隻是睡太多了,不困。”
“既然如此……”上清扔給他一本清淨經,“給我念念。”
陳溫看不出他有沒有生氣,總感覺,這次重逢,師尊比過去還要深不可測了,過去還能看出幾分情緒,聲音裡偶爾還會有點柔和,可這次,對方彷彿又變回了冰冷無情的仙人。
除了方纔麵對方應棠又些許怒火,他什麼也感受不出來。
“師尊,您……不生氣嗎?”陳溫緊張的捏緊冊子,“我的……那些事情……”
這一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希望什麼回答。
上清看著床上忐忑不安的人,手指動了動,緩慢的伸出手,又停住,似乎在猶豫該放在哪個位置,最終,輕輕放在了陳溫的肩膀上。
這是一個不會太親密卻也不疏遠的位置。
對於師徒之間剛剛好。
“我說過,你永遠是我的徒弟。”
***
上清的這句話,讓那些令陳溫不安的事情,他成了妖魔也好,當初救了蛇魔也好,就像一道微弱的風,什麼也吹不起來。
這顯然是最好的結局……
甚至可以說,上清這是在縱容他。
隻是……為什麼……
陳溫閉了閉眼睛,為什麼……他卻開心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