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西楚霸王之後我脫單了 第 11 章
第二天上午,陽光明媚,與“廢墟”內的凝重氣氛形成反差。
裴寂雲給項羽換上了一件略顯寬大的連帽衫,帽子戴上後,能更好地遮掩他過於硬朗的麵部線條和那頭惹眼的長發。他自己則依舊是那副拄著柺杖、看似漫不經心的模樣,隻是眼神裡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銳利。
他們騎著電驢,彙入車流,目的地是徐州的那所大學。項羽駕駛電驢的技術愈發純熟,在早高峰的車流中穿梭,竟帶著一種奇異的流暢感,彷彿真是在駕馭一匹通曉人意的烏騅馬。
大學校園與外麵的世界彷彿是兩個次元。綠樹成蔭,青春洋溢的學生們抱著書本匆匆而行,或成群地嬉笑打鬨,充滿了蓬勃的朝氣。這種氛圍讓項羽有些怔忡,他記憶中的“學宮”是嚴肅而刻板的,與眼前這幅景象截然不同。
“目標,曆史與文博學院大樓。”裴寂雲低聲說著,彷彿在下達指令。他提前在網上查好了地圖。
他們將電驢停在離學院樓稍遠的一個不起眼角落。裴寂雲靠著車,假裝在休息,實則目光如同掃描器一般,掠過進出學院樓的每一個人。項羽則站在他身側,帽簷下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捕捉著任何可能異常的氣息——
過於頻繁張望的人,停留過久的車輛,以及與學術氛圍格格不入的視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進出的多是學生和看起來像教師模樣的人。
“耐心。”裴寂雲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項羽說,“狩獵需要耐心。”
臨近中午,一個穿著淺藍色襯衫、戴著金絲邊眼鏡、年紀約莫三十多歲的男人從學院樓裡走了出來。他手裡拿著一個公文包,步履匆匆,一邊走一邊接著電話,臉上帶著一種公式化的笑容。
“目標出現。”裴寂雲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他之前在網上搜到過趙銘的照片,確認就是此人。
趙銘沒有走向校門,而是拐向了教職工停車場。裴寂雲示意項羽跟上,兩人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藉助樹木和建築物的遮擋,緩緩移動。
趙銘坐進了一輛黑色的、看起來價值不菲的轎車。車子啟動,駛出校園。
“跟上他。”裴寂雲立刻說道。
項羽啟動電驢,靈活地彙入車流,遠遠地吊在那輛黑色轎車後麵。他的跟蹤技巧源自戰場本能,並非依靠訓練,卻能巧妙地利用其他車輛作為掩護,保持著一個既不會跟丟、又不易被察覺的距離。
黑色轎車沒有開往繁華的商業區,也沒有回家,而是駛入了雲龍湖邊一片相對幽靜的、遍佈著高檔茶社和私人會所的區域。最終,車子在一家名為“聽瀾閣”的、外觀極為雅緻的茶社前停下。
趙銘下車,整理了一下衣領,快步走了進去。
裴寂雲和項羽在街對麵停下。茶社私密性很好,從外麵根本看不到裡麵的情況。
“看來,趙教授不是來喝茶靜心的。”裴寂雲眯著眼看著那家茶社,“這種地方,談的多是不能放在台麵上的生意。”
他們無法進入,隻能在外圍等待。裴寂雲拿出手機,假裝玩著,實則不斷觀察著茶社門口和周圍的動靜。項羽則靠在一棵樹上,姿態放鬆,但全身的感官都處於高度警戒狀態。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趙銘從茶社裡出來了。和他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個穿著中式盤扣上衣、約莫五十多歲、身材微胖、麵色紅潤的男人。那男人手裡盤著一串油光鋥亮的手串,臉上帶著誌得意滿的笑容,正熱情地拍著趙銘的肩膀,似乎在為什麼事情達成一致而高興。
趙銘的態度則顯得恭敬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諂媚。
裴寂雲立刻用手機偷偷拍下了那個微胖男人的照片。
“認識嗎?”項羽低聲問。
“不認識,但看派頭,像是那種‘國寶幫’的暴發戶,或者有特殊愛好的收藏家。”裴寂雲分析道,“這種人,為了得到心儀的‘古董’,往往不惜重金,也不介意手段。”
兩人看著趙銘和那微胖男人握手道彆,各自上車離開。
“看來,我們的趙教授,確實‘心思活絡’。”裴寂雲收起手機,語氣帶著冷嘲,“考古專案負責人,私下會見疑似收藏家,地點選在這種隱秘的茶社。要說他們是在討論學術問題,鬼纔信。”
線索在這裡似乎又連線上了。趙銘利用考古專案作為掩護和工具,為某些有錢的私人收藏家物色、甚至是直接“創造”出土文物?那塊虎符殘片的出現,是否隻是一個引子,背後是一個更大的、係統性的文物盜掘和倒賣網路?
這個推測讓裴寂雲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事情正在滑向他最討厭的、複雜且危險的深淵。他下意識地想摸煙,又忍住了。
回程的路上,兩人都很沉默。大學校園的寧靜與“聽瀾閣”外的暗流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回到“廢墟”,裴寂雲第一件事就是將拍到的微胖男人照片匯入電腦,開始在幾個古董收藏、富豪圈子相關的網路社羣進行影象比對。
項羽摘下帽子和連帽衫,恢複了那身古裝打扮,彷彿脫下了一層不屬於自己的外殼。他走到工作台前,再次拿起那塊虎符殘片,指尖摩挲著粗糙的鏽跡和冰冷的金屬,眼神深邃,彷彿在與兩千年前的舊部進行無聲的交流。
裴寂雲查到了結果,語氣帶著確定:“這家夥叫錢德旺,本地一個搞建材起家的老闆,早年名聲不太好,最近幾年附庸風雅,迷上了收藏青銅器,尤其對楚漢時期的物件特彆癡迷,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捨得花錢,也出了名的……不太講究東西的來源。”
他轉過椅子,看向項羽和那塊虎符,臉色並不好看。
“項王,情況有點麻煩。我們麵對的,可能不光是尋寶的,更像是一群……打著考古旗號,想把你家‘東西’挖出來賣錢的賊。”
他用了一種更直白、也更符合他此刻心境的說法。
項羽擡起頭,目光從虎符移到裴寂雲臉上。他沒有立刻回應,而是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種古老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此非‘物’,乃吾將士信物,英魂所係。”他的手指收緊,握住那塊殘片,“豈容奸佞竊奪,沾染銅臭?”
裴寂雲愣住了。
他看著項羽,看著他那雙重瞳裡燃燒著的、並非針對個人的憤怒,而是一種對自身過往、對麾下將士尊嚴的絕對維護。這種純粹而強烈的信念,像一道強光,瞬間刺穿了裴寂雲習慣性用來包裹自己的、那層滿不在乎的迷霧。
他忽然意識到,對於項羽而言,這根本不是財富或秘密的問題。這是關於尊嚴,關於記憶,關於對那些追隨他至死的將士們的交代。這種情感,沉重、古老,卻帶著一種撼人心魄的力量。
相比之下,自己之前考慮的“自保”、“避禍”,甚至隱約對“寶藏”價值的好奇,都顯得那麼……渺小和世俗。
一股複雜的情緒在裴寂雲心中翻湧。有被這種古老信念衝擊帶來的震撼,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自慚形穢。他這條在現實泥潭裡打滾、習慣了在規則縫隙中求存的殘腿,似乎第一次,被一種超越生存本身的東西觸動了。
他避開項羽那過於灼人的目光,低下頭,看著自己那根花裡胡哨的柺杖,沉默了良久。
當他再次擡起頭時,臉上那種慣有的、略帶嘲諷的輕鬆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罕見的、近乎沉重的平靜。
“我明白了。”他輕聲說,像是在對項羽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他沒有說“明白了”什麼,但房間裡的兩個人都清楚,有些東西,從這一刻起,已經不一樣了。
“看來,”裴寂雲深吸一口氣,語氣重新變得堅定,儘管底層還壓著未曾消散的凝重,“我們得想辦法,不能讓這群家夥得逞。”
項羽凝望著手中昔日部下的虎符殘片,冰冷的觸感透過掌心的老繭傳來。
“吾之舊物,不容鼠輩竊據。”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軍萬馬般的決絕,“汝欲何為,吾便隨之。”
這一次,不僅僅是回報收留之恩,更是對自身過往的一種捍衛,以及對裴寂雲此刻所抉擇道路的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