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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到西楚霸王之後我脫單了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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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深,城市並未完全沉睡。遠處高架橋上車輛駛過的聲音變得稀疏,但並未斷絕,像某種巨大生物緩慢而持續的呼吸。

屋內的空氣似乎因為那個驚人的秘密而變得粘稠、沉重。

裴寂雲坐在電腦前,螢幕的光映著他有些心不在焉的臉。他試圖處理幾筆訂單,回複買家的諮詢,手指在鍵盤上敲出的句子卻時常中斷。

他的餘光總是不自覺地瞥向牆角那個身影。

項羽依舊靠牆坐著,閉著眼,但裴寂雲能感覺到他並沒有睡著。那具身體裡彷彿蘊藏著永不鬆懈的警覺,像一頭即使在休憩也豎著耳朵的猛獸。那條舊毛毯隨意地搭在他的腿上。

荒謬感並未消退,隻是沉澱了下來,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好奇,甚至是一絲……微小的憐憫。一個力能扛鼎、叱吒風雲的霸王,如今被困在這方寸之地,對著手機螢幕和一次性筷子茫然無措。這境遇,比他這個“廢墟之主”還要不堪。

“要喝水嗎?”裴寂雲最終還是開口打破了沉默,他跛著腳起身,又去倒了兩杯水。

項羽睜開眼,接過水杯:“有勞。”

他的禮儀帶著一種古老的、自然而然的姿態,與這環境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不顯做作。

裴寂雲看著他喝水,忽然問道:“你之前說……九裡山。你對那裡很熟?”他想起白天那枚箭鏃引發的連鎖反應。

項羽放下水杯,目光投向窗外黑暗的夜空,彷彿能穿透鋼筋水泥,看到那片熟悉的土地。

“昔年,曾於彼處與漢軍麾戰。”他的聲音平淡,卻自帶金戈鐵馬的背景音,“彼時,山勢並非如此。”

“變化當然大。現在那邊都在搞開發,挖地基,建樓盤。”裴寂雲坐回椅子,點燃了一支煙,“我收來的那批‘破爛’,就是工地裡挖出來的。除了那箭鏃,還有些碎陶片,看著有些年頭了。”

項羽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回來:“還有何物?”

“沒什麼特彆值錢的,至少我當時沒看出來。”裴寂雲吐出一口煙圈,“都在那邊箱子裡,還沒來得及細看。”他指了指牆角一個還沒整理的紙箱。

項羽起身,走到那個箱子前,不等裴寂雲說話,便動手將其開啟。他的動作依舊利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主動。箱子裡確實是一些破碎的陶器、瓦當,還有一些鏽蝕得幾乎無法辨認的金屬件。

項羽蹲下身,借著屋內昏暗的光線,仔細地翻看著。他的手指拂過那些殘片,眼神專注,像是在閱讀一部無聲的史書。裴寂雲在一旁看著,沒有阻止。此刻,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的那種與這些物件同源的氣息,讓他覺得這一切理所當然。

突然,項羽的動作停住了。他從一堆碎陶片中,撿起一個約莫巴掌大、鏽結成一塊的金屬物件。它形狀不規則,邊緣破損嚴重,但隱約能看出一點抽象的獸形輪廓,上麵覆蓋著厚厚的、斑駁的銅綠和泥土。

項羽用拇指用力擦拭著鏽塊的一角,泥土簌簌落下,露出了底下一點暗沉的、不同於普通銅鏽的質地,以及一個極其模糊、幾乎被磨損殆儘的刻痕。

他的呼吸幾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他維持著蹲姿,擡起頭,看向裴寂雲,眼神在昏暗中亮得驚人。

“此物……從何而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繃緊的張力。

“都是那一批來的。”裴寂雲拄著柺杖走近幾步,“怎麼了?這玩意兒……有什麼特彆?”他注意到項羽神色的變化。

項羽沒有立刻回答,他再次低頭,凝視著手中那塊沉重的鏽塊,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每個字都像是從很深處擠出來:

“此乃……虎符。一半。”

裴寂雲心裡咯噔一下。虎符?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麼,調兵遣將的信物。

“一半?那……另一半呢?”

“不知。”項羽的聲音恢複了沉靜,但那沉靜之下,彷彿湧動著暗流,“此符,屬於吾麾下……驍騎營。”他頓了頓,補充道,“季布所部。”

季布?一諾千金的那個季布?裴寂雲感覺曆史書上的名字突然變得有血有肉,帶著兵器碰撞的聲響,出現在他這間堆滿破爛的客廳裡。

“你的意思是,這東西,是季布調兵用的虎符的一半?”裴寂雲覺得喉嚨有些發乾,“它……它怎麼會出現在九裡山的工地上?還是碎的?”

項羽站起身,手中緊緊握著那塊鏽蝕的虎符殘片。他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如山嶽般凝重。

“垓下兵敗,潰退途中……各部失散。”他的聲音帶著回憶的滯澀,“此符殘破於此,恐是……最後一戰,信物亦毀,或為……埋藏之舉。”

埋藏?裴寂雲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一些野史傳說,關於項羽戰敗後尚有殘部隱匿,或有寶藏埋藏。難道……

就在這時,窗外毫無預兆地劃過一道慘白的閃電,瞬間照亮了房間,也照亮了項羽驟然繃緊的側臉輪廓。幾秒鐘後,轟隆隆的雷聲滾滾而來,沉悶而巨大,彷彿天穹破裂。

雷聲響起的那一刻,裴寂雲清晰地看到,項羽的身體猛地僵硬了一下。

他那寬闊的肩膀不自然地聳起,一直自然垂放的雙手瞬間緊握成拳,骨節發出清晰的“哢噠”聲。那不僅僅是被雷聲驚嚇,那是一種刻入骨髓的條件反射,是戰場上的士兵聽到敵軍衝鋒號角,或者……是陷入絕境的野獸聽到四麵楚歌時的反應。

他的目光不再看著窗外,而是變得空洞,彷彿穿透了牆壁,看到了另一片天空,另一場雨,另一場……毀滅性的圍剿。

雨水似乎不再是打在玻璃上,而是打在他的鎧甲上,冰冷刺骨。空氣中彌漫的不再是外賣殘留的香氣,而是血與火的味道。

裴寂雲看著他僵直的背影,那彷彿被無形之箭射中的姿態,忽然明白了。這不是簡單的怕打雷。這是創傷。是垓下之圍、烏江自刎那場終極的慘敗,在這具強大軀體裡留下的、無法磨滅的印記。

他想說點什麼,比如“隻是打雷”,或者用平常的語氣開個玩笑緩解一下。但他看著項羽那彷彿獨自承擔著千軍萬馬壓力的背影,那些輕飄飄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

他沉默地跛行到廚房,關掉了那盞唯一亮著的小燈。屋內徹底陷入黑暗,隻有窗外偶爾劃過的閃電,短暫地照亮兩個靜止的身影。

又一記更響的雷聲炸開。

項羽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握緊的雙拳微微發抖。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那種無聲的、巨大的痛苦,比任何嘶吼都更具穿透力。

裴寂雲在黑暗中,靠著工作台,靜靜地站著。他沒有試圖安慰,也沒有打擾。他隻是在那裡,存在於同一片黑暗和雷聲中,像一個沉默的、跛足的哨兵。

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撫一個兩千年前的亡魂,如何平息那場早已湮滅在曆史長河中的戰爭在一個靈魂中引發的餘震。

他能做的,隻有不離開。

雷聲漸歇,隻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項羽緊繃的身體一點點鬆弛下來,緊握的拳頭也緩緩鬆開。他依舊站在窗邊,背影在偶爾閃過的電光中,顯得異常孤獨。

黑暗中,裴寂雲輕聲開口,聲音平靜,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都過去了。”

項羽沒有回應。許久,在又一道閃電的映照下,裴寂雲看到他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或許是對裴寂雲說的,或許,是對他自己。

雨還在下,衝刷著現代的城市,也彷彿要衝刷掉那來自遠古戰場的血腥與塵埃。在這間被黑暗和雨聲包裹的“廢墟”裡,兩個來自不同時空的、殘缺的靈魂,在無聲中,建立起了一種超越理解的、脆弱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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