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芳年 第一百零九章 鐵樹開花
齊王幼子辛璵打扮得彩秀招展、油頭粉麵地來尋林晏,一進門便大呼小叫:“不渝!不渝!真有你的!這等磨牙的案子到底翻了過來!哈哈,今天我們要痛飲一場!”
他身後跟著一個小廝,說是小廝卻也不甚妥當,因為那人實在是塊頭太大了,猶如黑熊直立,鐵塔成精。
通身的麵板漆黑,厚嘴唇卷頭發,是隻有極富貴的人家才養得起的昆侖奴。
他頭上頂著個大食盒,是尋常食盒的五倍大,隻用一隻手扶著,另一隻手抱著一壇酒。
林晏在書房裡聽見他來了,便將手中的書放下。
墨煙和硯泥則早早地迎了出去,給辛璵問安。
“我不進書房去,叫你們主子出來。”辛璵最不喜讀書,瞧見書就頭疼。
他是齊王的幼子,家裡一應事情都有他大哥擔著,吃喝玩樂纔是他的主業。
自幼也曾讀書識字,但課業從來不重,十五歲後就再也沒拿起過書來了。
偏偏他和林晏卻是最要好的,多少人都想不通這點。
“無患兄,你今日若不來,我也要去尋你的。”林晏衣著簡素地從書房走了出來,和辛璵站在一起絲毫不落下風。
“你小子可真行。”辛璵抬手在他的肩背上使勁拍了幾下,“不肯叫我幫忙,可也得讓我給你慶功不是。”
林宴幫白大嬸翻案成功,不但為郝玉姑父女證了清白,還將一乾罪魁全都繩之以法。
奸汙郝玉姑的劉譽琪被判了充軍,其父劉春賄賂上官逼死人命,被判絞刑。
平陽縣令郭則林以及禹州知州董奉先貪墨枉法非止一端,革去官職,抄沒家產,斬立決。
此外還有涉案的平陽縣丞、衙役,以及董遲等人也都各有發落。
隻是郭則林早在判決下來後就畏罪自縊了,免去一刀。
董遲則變得瘋瘋癲癲,總唸叨會有人救他的。因為惹人煩,被一同關在牢裡的囚犯打成了傻子,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宛如豬狗。
按理說這是本應引起不小的轟動,可因為雷鳶的事太大,竟生生地被壓過去了。
但林晏並不在意,他本來也不是為了求名求利,隻想幫白大嬸討回個公道來。
辛璵隨著林晏來到他房中,將酒菜都安放好了,分賓主坐下。
林晏向辛璵的小廝說道:“阿誰,你隨墨煙他們去院子裡坐著吧,讓他們拿點心給你吃。”
“他如今改叫魯小達了,”辛璵道,“梁山泊的魯達是我最喜歡的好漢,便給他取了這個名兒。”
辛璵總喜歡給自己的小廝改名字,有時候一天都要換幾次。林晏覺得總換名字不好,索性便一直稱其為阿誰。
阿誰實在不適合待在屋子裡,天光被他遮住一半,室內裡顯得很暗。
辛璵給林晏倒上一杯酒,口中依舊不停地誇讚道:“彆看我不學無術,遊手好閒,最佩服的就是你這樣敢鑽牛角尖的人。這次你靠自己翻成這案子,知道的人誰不說你是條漢子。”
“慚愧得很,這件事並不是靠我一個人成就的。”林晏實話實說,“若非那人相幫,這案子要翻過來還不知道何年何月。”
“是誰?我怎麼不知道?”辛璵頓時來了興致。
林晏不讓自己的插手,也不藉助其外祖父等人,那又是誰還有這樣的本事,並且不讓林晏排斥呢?
“我同你說,你可不要再告訴彆人了。”林晏和辛璵是莫逆之交,有些事他縱然不告訴旁人,卻是不瞞著辛璵的。
“我曉得,這樁案子裡牽扯的人眾不少,明裡暗裡多有妨礙,我不會亂說的。”辛璵急急點頭。
“是……雷家四小姐。”林晏從來都是光風霽月,可提到雷鳶卻多少有些遲疑。
“不是,你剛纔可是臉紅了?”辛璵一把扯住林晏,幾乎湊到他臉上,“我的天奶奶,你該不是要鐵樹開花了吧?”
“無患兄彆哄,就算隻有咱們兩個,也未免唐突人家四姑娘了。”林晏正色道,“我是覺得提人家姑孃的名諱多少有些不合宜,可又不忍心埋沒她的功勞。”
“我不管,我不管。”辛璵使勁搖頭,“你就是臉紅了,你就是對人家姑娘有意思。”
“奚落打趣我可以,但不可冒犯四姑娘。”林晏抬手按住辛璵亂搖的頭,“否則我便……”
“好好好,”辛璵討饒,“我錯了,再不亂說就是。”
林晏對他是有撒手鐧的,他可不敢哄得太過。
林晏於是撤回手也給他倒了一杯酒,說道:“這案子能大白於天下,我心中著實暢快。可我朋友不多,能舉杯暢談的也就隻有你了。”
“咱們倆算是異父異母親兄弟,你做成了這事,我臉上也有光。”辛璵和他碰杯,“你倒是說說雷四姑娘怎麼幫你了?我不信一個姑孃家能幫到你什麼?”
林晏於是便將雷鳶救治白大嬸以及誘導董八少去投案自首的事和辛璵說了。
“乖乖,這個雷小四還真不一般啊。”辛璵聽了喃喃,“比我這個大男人強多了,如今京城裡最大的熱哄也與她有關,這小姑娘……嘖嘖……”
然後他眼珠一轉,又開始慫恿林晏:“人家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你不得謝謝人家?”
“理應重謝,隻是我和她男女有彆,萬一處置不當,反倒不是謝人家,而是害人家了。”林晏當然有所顧慮。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辛璵攬住林晏的肩膀循循善誘,“隻要你想謝她,自然能找得到法子。恩怨分明纔是大丈夫嘛!”
兩個人吃了一頓酒,辛璵告辭而去。
阿誰駕車,辛璵忽然問他:“你說林晏要是有了心儀的女子,他給人家送禮物不會把人給嚇跑了吧?”
“林公子的禮,誰收誰頭疼。”阿誰道,“林公子有喜歡的人嗎?他那樣刻苦慎獨的人也會生出男女之情?”
“你這話說的就不通,他再怎樣也是個男人,怎麼會沒有男女之情?”辛璵伸手在阿誰的後腦上敲了一記,“就好比你進到一家院子,沒聽見狗叫,就說這院子裡沒有狗嗎?隻是那狗在睡覺而已。
林晏也一樣,之前是那根弦沒動,如今被人撥動了心絃,當然會生出愛慕之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