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婚 第二十七章 入局
他回過頭,阡雨正驚訝地瞪著大眼睛看他。
“祁蒼?”她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他袖手看著她,不答反問:“小記者,我倒想問問,你怎麼在這兒?”
許阡雨說:“我接到線報,來這裡找重要資料。”
“你知不知道什麼地方該去什麼地方不該去?”祁蒼見她一臉輕描淡寫的樣子,一向懶散的聲音竟有些冷峻。
阡雨說:“沒關係,我專門練過防身術,而且我跑得快。”
隻聽祁蒼冷哼一聲,下一刻還沒等阡雨反應過來,就被他雙手反剪擒拿,他動作太快,甚至快過了她反複練習的本能防禦反應,隻覺得身體不受控製地往牆上撞去,然而在最後一刻,祁蒼忽然身形一轉,阡雨就撞進他懷裡。
衝力太大,加上他的胸膛大概比牆還硬,許阡雨疼得悶哼一聲,求饒道:“行行行,我服了,放開我!”
祁蒼立刻放開她,說道:“離開這裡,彆再來了。”
阡雨揉一揉被他攥得通紅的手腕,哼道:“這是我的工作。”
“小記者,你為了工作不要命嗎?”
許阡雨搖搖頭:“你不懂。”
她忽然腦筋一轉,眼波橫掃,伸手點在祁蒼胸膛上:“你這是在做什麼?擔心我嗎?是誰之前跟我說以後不會再救我?”
祁蒼伸手鉗住她精巧的下巴,冷笑道:“是我犯賤,命是你的,想怎麼做隨你。”
兩人氣焰囂張,好像剛剛貼在一起吻到空氣溫度都熾熱的人不是他倆一樣。
阡雨原本打算馬上離開這,但此時和他對峙也不肯示弱,嫵眉地笑了笑,轉身就要出去。
就在她要走出去的時候,祁蒼從後麵一把拉住她,冷聲道:“這麼著急去送死?”
阡雨回過頭,看著他,問:“我這條命,你捨不得?”
和她明顯挑逗的眼神對上,祁蒼也笑起來:“許阡雨,我不缺女人。”
阡雨的眼神隻是微微一滯,一瞬之後便又能風情萬種地看著他:“我和她們不一樣。”
祁蒼放開她,把她往外一推:“你去吧,我不會再管你。”
“為什麼?”他的態度轉變得未免太快。
“我不招惹麻煩的女人。”祁蒼看著她,目光裡都是她看不懂的東西。
可她知道,他是真的不打算再幫她。
阡雨也不再多說,她不是什麼玻璃心的小女生,也不會天真地以為這個男人能不計代價地幫一個總是給他惹麻煩的女人。默默地把資料藏好,用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長發,簡單紮起後拿著假發套戴上,又換了一身衣服,看起來完全像是常出入這裡的風塵女人。
整裝完畢之後,她回頭衝他一笑,說道:“老闆,下次見麵再給我調一杯vayne怎麼樣?我很想念那種味道。”
暗夜獵手,是他專為她調的酒,是對她那一次暗訪老鬼勇鬥色狼之舉的讚賞還是嘲諷,她不確定。
可一想到這是他專為自己調的,她就覺得心動,和剛剛那個吻一樣讓她心動。
祁蒼研究似的上下打量著她,說道:“你這樣出去被追殺的可能性是小了,但恐怕彆的危險更大。”
阡雨問:“怎麼了?我的偽裝術也學得很好,畢竟要結合自己的特點偽裝……”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祁蒼拉住手腕猛地拽回到他身前,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緩如大提琴一般:“桫欏區可沒有這麼好看的小姐。”
她還沒反駁,就見他脫下風衣披在她肩頭,風衣很長,一直往下遮住她的膝蓋。
他裡麵也穿著黑色的衣服,薄薄的一層絲質襯衫下可以隱約看見流暢的肌肉線條,回想起他剛剛那麼用力地抱著自己,阡雨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
祁蒼低下頭,看著她的眼睛:“最後一次,下不為例。”
阡雨點點頭,被他攬住肩膀圈進懷裡。
“所以我說啊,就得離你遠一點。”他有些無奈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
祁蒼沒遇見過這麼倔的女人,表麵上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瀟灑,其實心裡燃著一團烈火,什麼都無法阻擋她獻祭的決心,即便這一團火會把她燒到渣都不剩。
但是沒辦法啊,遇上了就躲不過,他大可像對彆的事情一樣冷眼旁觀,最後冷笑一聲就把這事翻篇了,省得為了這種醃臢事糟心,可是每次見她賭命一樣工作,一見她這麼莽莽撞撞地行事他就心裡煩躁,許阡雨有句話還真是說對了,她這條命,他捨不得。
他難得有真惦記著的東西,也算是有一點理解顧林玨為什麼急於在臨出國前閃婚。
要是有人趁他不在的時候把許阡雨的命拿走了,他纔是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阡雨忽然仰起臉,問他:“祁蒼,你怎麼會對這兒這麼熟?”
祁蒼看了一眼四周,雲淡風輕地說道:“哦,故地重遊。”
阡雨還想再問,隻覺得他攬著她肩頭的手微微用力,疼得她輕哼一聲,就聽他說道:“彆把你當記者那套刨根問底的本事用在我身上,我可不是你的暗訪物件。”
然而要是會聽他的威脅,她就不是許阡雨了。
沒過一會兒,她就摟著他的胳膊問道:“那你認不認識那個人?就是住在塌了一半的屋子裡,個子瘦高,平時不愛理人的那個人。”
祁蒼冷淡地答道:“不認識,這兒的人幾乎都那樣。”
“他跟彆人不一樣,他會看很多報紙,而且都是財經報紙,”阡雨說道:“可惜了,以前應該是個很有名的人物,可惜被湮滅在這了。”
“你今天來找的就是他?”祁蒼忽然問道。
阡雨點點頭。
祁蒼笑了一聲:“等了這麼多年,他終於肯交出來了。”
“你果然認識他,”阡雨說:“那你瞭解他的過去嗎?我覺得他本人的經曆寫出來都能成為新聞爆點。”
祁蒼頓住腳步,低頭看著她:“許阡雨,彆人的人生經曆就是這麼被你們記者拿出來大肆宣揚博人眼球的麼?”
難得見他這麼嚴肅地質問,阡雨還愣了一下,隨即說道:“我隻是想他不該被埋沒在這裡,他的故事應該被彆人知道,是警示也好啟發也好,總比默默無聞地腐爛在這裡要強。”
“嗬,”祁蒼笑了一聲,說道:“那等我死了,你也幫我寫個文章,不用登在報紙上,你給我念念就成。”
阡雨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隻能沉默以對。
祁蒼又問道:“小記者,他還跟你說什麼了?”
“除了跟資料有關的資訊之外,他還跟我傳授了一些人生經驗,”阡雨說:“從他給我的那些資料來看,他真是個商業天才。”
她仍然忍不住扼腕歎息,卻聽祁蒼冷笑一聲:“屁的人生經驗,要真是個天才,至於把自己過成這種衰樣!”
阡雨心裡那點感歎人生際遇的傷感差點被他破壞殆儘。
走出桫欏區,祁蒼放開她,回過身去看。
他的目光太遙遠,阡雨看不懂他到底在看什麼,他自然也不會告訴她。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和提供情報的人是什麼關係,隻知道他想讓她記住的,是小酒吧裡慵懶的老闆,一個不怎麼多話,連表情都懶得做的男人,一個一身黑色,行走在一團迷霧中的男人。
“回去吧,不要再來這兒,”他轉身離開時說:“vayne,回你的世界裡去,在這兒你不是獵手。”
阡雨披著他的風衣,看著他的背影融入夜色當中,她的手指撫上微涼的布料,即便晚風涼透,也吹不熄她心頭越燃越旺的那團火。
“祁蒼——”她輕聲地喊了一聲,沒有回應。
而祁蒼走到江邊,已經有人等在那裡,站在光明與黑暗交界處,沉默地望著這座城市裡唯一一片死寂的角落,那片完全籠罩在深沉的黑暗中的城區。
“江致遠鬆口了。”祁蒼點燃一支煙,卻不湊近,任由它緩緩化成灰。
顧林玨背靠在江邊的圍欄上,閒閒地看著他,問:“香煙也會讓人上癮,這是打算戒了嗎?”
祁蒼露齒一笑:“戒了。”
說罷他手指一敲,煙灰掉落,煙頭的火光一下子滅了。
顧林玨緩緩地勾起嘴角一笑:“資料也交出來了?”
“沒拿到資料,他跟一個記者說好了,資料給那記者。”祁蒼自嘲道:“可能我在他看來,不像是可靠的人,換你去的話可能會更好。”
顧林玨抬手示意道:“我今天兩台開顱手術,自己都忙不過來,怎麼分身替你去當說客?”
“所以你還不如辭職,來開酒吧。”祁蒼笑著提議。
顧林玨搖搖頭:“酒吧太吵鬨。”
這話沒錯,顧林玨喜靜。
在祁蒼見到的富家公子裡頭,顧林玨真是一朵奇葩。
生活嚴謹無趣到刻板,按時上課,定點吃飯,加班之後也不找女人,唯一的放鬆方式就是睡覺,寧可熬夜看花開,也不肯犧牲一下色相過來給他招攬女顧客。
要不是顧林玨有那麼幾回反常,他這麼清心寡慾的日常幾乎祁蒼以為這是個上好發條的機器人。
所以顧林玨現在這麼拒絕,讓祁蒼也無從反駁。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顧林玨說:“資料放在記者那也好,不過可能會有點麻煩。”
祁蒼看著波光粼粼的江麵,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後說道:“放心吧,我會處理好。”
顧林玨側頭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今天有點反常。”
“哪裡反常?”
“按照你以前的風格,那份資料應該已經拿到手了,不管用什麼方式。”顧林玨說:“你現在行事,比以前委婉很多。”
祁蒼笑著反唇相譏道:“你現在管事,也比以前囉嗦很多。”
兩人對視一眼,又都朗聲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