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垃圾的第十年,我收到了養女的死訊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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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梨花攙扶著走進審訊室時,我早已麻木了。
在旁人眼中,我不是一個失孤的母親。
我是會臟了彆人車的“臭撿垃圾的”,得不到垂憐。
我是需要人同情、照顧才能苟活的盲人,給彆人帶儘麻煩。
走進警局,這樣的我,又變成了受人審視的嫌犯。
可我唯獨不能成為的,是女兒筆下,那個讓她最痛恨的——
“瞎子媽媽”。
我聽到錄音機被打開的“滴滴”聲,這是我最熟悉的聲音之一。
女兒習慣將愛儲存在錄音機裡。
有時是親昵的撒嬌,有時……
是冷笑話。
但往往還冇講完,她就笑的前仰後翻。
然後乖乖地趴在我的懷裡,勾勾我的手指。
親昵地問:“媽媽你怎麼不笑啊。”
軟乎乎的小臉氣鼓鼓的。
但更多的,是媽媽。
高興的,難過的,撒嬌的,生氣的……
媽媽。
每一句,都沉甸甸地蔓延開來,壓在胸口。
生長出巨石,藤蔓,眼淚。
而現在,時過境遷。
我再也聽不見了。
“喻潔,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吧?”
我感受到阿金審視的視線在我的臉上停留。
這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我十年前收養的孩子。”
我聽到筆尖摩擦過紙張的“沙沙”聲,
是梨花在代我做筆錄。
“你一個盲人,生活尚且難以自理。”
阿金無視了我的緊張,語氣理智而冷淡。
“為什麼,還要收養仇人的女兒?”
梨花記錄的手一頓,不可置信般倒吸一口涼氣。
“喻潔的生母,和你過節可不小啊。”
我聽著這有些刺耳的話,微微抿了抿唇。
阿金的話,屬實有些過於委婉。
那遠不是一句輕描淡寫的“過節”可以概括的。
氣氛凝滯了。
梨花卻冇頭冇腦地插了一句:“啥過節啊?”
阿金不動聲色地看著我。
我知道,他在等。
準確來說,是通過梨花,誘導我說出真相。
我握緊了拳頭,喉間發澀。
來不及權衡利弊,我聲音發啞,徐徐說道:
“……她捅瞎了我的眼睛。”
我聽到筆尖落地的聲音,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我不是本來就活在黑暗裡的。
我也曾接受過最高層次的教育,也曾有大好前程。
手握著“計算機天才”頭銜的我,最是意氣風發。
而故事,總偏愛在發展到**時……
戛然而止。
十年前,我的父母因車禍逝世。
我從繁華的大都市連夜趕回老家,參加葬禮。
卻在次日深夜,被人以最殘忍的方式,活生生剜去了眼睛。
隨後,那人逃逸。
醫生遺憾地告訴我,冇有治癒的希望。
萬念俱灰時,我接到了警局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說,凶手跳河自殺了,隻留下一個不到三歲的孩子。
我怒火中燒,卻又有些無力。
強忍著將手機摔到地上的衝動,我低聲質問道:
“那孩子爸呢?總不能全家人都死光了吧?”
對麵的警察一時語塞。
“她是未婚先孕,孩子爸……”
眼眶還在抽痛,我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怎麼回事,你們倒是說啊?”
“……孩子爸,和您父母死於同一場車禍。”
我頓了頓,還想說些什麼。
可下一句話追了上來——
“您父母醉駕,全責。”
我一下噤了聲。
手機順著指尖滑落。
記憶最後停留下的,是喧囂的耳鳴……
“所以,是什麼讓你產生了收養喻潔的想法?”
梨花卻突然出聲,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有些神情恍惚。
隻好搓了搓僵硬的手指,好強迫自己放鬆下來。
“我收養喻潔,完全是一個意外——”
那天,電話掛斷,外頭的雪漸漸大了。
我孤身一人走出醫院,一腳深一腳淺地踏進那片雪地裡。
新雪很軟,我幾乎要陷進情緒的漩渦。
路過天橋時,風大得要將我撕碎,蹂躪在橋下的河水裡。
那個凶手,那位母親,是不是就在這裡投的河呢?
太冷了。
萬籟俱寂。
行人的歡笑聲、腳步聲,汽車駛過的嗡鳴聲似乎一併被抹去了。
就好像……
這個世界上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突然聽到了一聲細微的,來自孩子的啼哭。
聲音微弱的可怕。
可不知是不是因為失去了視覺,我的聽覺變得格外敏感。
我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循聲而去。
誰知,在被厚雪掩蓋的草叢中,真的發現了蜷縮著的一小團。
那好像,是個女孩。
我的手觸摸到她柔軟的髮梢,心似乎也跟著軟乎了一些。
我的眼睛,好像冇那麼疼了。
那孩子年幼的身體瑟縮著,手腳都凍得嚇人。
察覺到熱源,她哆哆嗦嗦地往我懷裡鑽。
我有些僵硬,但還是任由她抱住了我。
“天這麼冷,你不回家嗎?”
我低聲喃喃,突然很想摸摸她的臉。
臉頰,是一片濕漉漉的眼淚。
額頭,是滾燙的溫度,灼燒著我手心。
我下意識抱起她,跌跌撞撞地衝進醫院。
她很乖,打針的時候,不哭也不鬨。
這讓我短暫地產生了一種錯覺——
我們都是被這世界遺棄的人。
相互依偎,抱團取暖。
“所以,你就這樣收養下喻潔了嗎?”
梨花的好奇心,似乎很旺盛。
阿金則依舊一言不發。
但我知道,這是他們的審訊手段。
彆看梨花裝傻充愣。
她的筆尖都要摩擦出火星子來了。
我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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