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來第二季 第二百八十六章 對坐觀人,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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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記,我們的彙報,基本就告一段落了,您還有什麼指示"等張慶平笑聲略有止歇,高妍便很知趣地起身告辭。他知道,張慶平接下來肯定需要好好靜靜,仔仔細細再思考一下對策。這個時候,就不適宜再打擾他了。可見人在官場,一定要識大體,明進退。"好好,高妍啊,你們的工作乾得很不錯,我非常欣慰。很好啊……"說著,張慶平就主動起身,和高妍還有衛江南握手。"小衛,你很不錯,這段時間,應該跟著高妍學了不少東西。"衛江南急忙說道:"是的是的,慶平書記,高市長是我的良師……我剛參加工作冇多久,許多事都是不懂的,多虧了高市長耐心教導。"在官場上,要想站得穩,升得快,除了站隊正確之外,另外還有幾條規則,也是非常重要的。t其中特彆重要的一條,就是時時刻刻都要牢記:功勞歸於領導。有些人呢,總是想要表現自己,稍微有一點點成績,就到處嚷嚷,好像生怕彆人不知道似的。這種特彆討人嫌。真正懂事的人會怎麼做呢一切功勞都是領導的。你得知道,你做出了成績,要給誰看!當然是給對你好的那個領導看。隻要他(她)記住了你的好,比什麼都強。一有機會,就會提拔重用你。你小子時時刻刻都想要出風頭,稍微有點成績就驕傲自滿,連看重你的領導都不能在你這裡分潤半分好處,就問你,領導為什麼還要對你好欠你的誰知高妍卻有些調皮地一笑,對張慶平說道:"書記,這回啊,您還真猜錯了,這一切,不是我教他的,紀律我懂,有些事不能亂講。全都是他自己想到的。"張慶平先是微微一愣,隨即伸出手指,虛點了一下高妍挺拔的鼻尖,帶著幾分寵溺說道:"還跟小時候一樣,古靈精怪的。"曾經有一段時間,張慶平是高老爺子的秘書,經常出入高家,對小時候的高妍,非常熟悉。那身份類似於長輩,又有點像是寵溺小妹妹的大哥哥。這份感情,彌足珍貴,一直延續到現在。不過高妍這麼急著撇清的,張慶平如何還不明白,高妍這是在力推衛江南啊。一點都不想"占"他的功勞,心甘情願將他推到張慶平麵前。看來她對這個小夥子,也是非常的另眼相看。"小衛啊,你在部隊立了功,這個很好,小夥子敢打敢拚,確實是部隊的好作風好傳統。不過呢,現如今你已經回地方工作了,知識和文憑也是很重要的。這一點,一定不能疏忽。"張慶平又叮囑衛江南。語氣和眼神都起了極大的變化,透著幾分親切之意。"是的,慶平書記,我一定牢記您的教誨,多讀書,多學習,爭取早日考到文憑。""嗯,很好!"張慶平輕輕點頭,扭頭望向陳文明。"文明啊,你代我送一送高妍和小衛!"這就是極高的禮節待遇了。陳文明笑著答應,陪著高妍和衛江南出門。然後,陳文明也不急著回房,他知道張慶平這時候肯定在深入思考,卻是不便打擾。"小衛啊,冇想到,你還是智勇雙全啊。"三人稍微離房門遠一點,陳文明便感慨的說道,聲音壓得比較低。衛江南急忙謙遜了幾句,條件反射式地從口袋裡掏出香菸,想要敬給陳文明,又馬上意識到高妍在旁邊,頓時就尷尬了,這煙敬也不是,不敬也不是。高妍撇撇嘴,哼道:"想抽就抽吧,知道你憋得厲害!"知道我憋得厲害,那你怎麼不……衛江南在心裡吐槽了一句,為自己的"膽怯"找了個似是而非的理由。陳文明就笑了起來,笑聲同樣壓得很低。他就算再瞎,也能看得出來,高妍和衛江南之間的關係,或許不是那麼單純呢。不過陳文明也不覺得太意外。有些事吧,其實也算是約定俗成的"規則",大家都很默契,不去點破。人生在世,不就那麼些樂子嗎原始本能,硬要去壓,是壓不住的。"小衛啊,你很不錯。有思想,有頭腦。"陳文明就著衛江南手裡點著了煙,抽一口,略帶幾分感慨地說道。"慶平書記就是太重感情了,傅軍書記和玉城省長,對他的工作都很支援……"這就很隱晦地點出來,為什麼張慶平那麼糾結。原因就在於,柳傅軍和白玉城,都曾經爭取過他。省委三號人物,自然值得下大本錢去爭取的。在這個競爭白熱化的關頭,張慶平必須表態,又不知該如何表態。也算是當局者迷了。衛江南一個"黨校",一個"申生重耳",一下子就點醒"夢中人"。惹不起,還躲不起嗎省部級乾部,一樣要去中央黨校參加學習培訓的嘛。既然不好表態,那就乾脆不表態了,直接想辦法上黨校學習去。等學習培訓結束,說不定靜江省這邊,也已經爭出了結果。更重要的是,因為張慶平跳出了是非漩渦,直接去北都學習,有很多機會麵見高層大佬,那麼他反倒會更加成為柳傅軍和白玉城都要爭取的對象。省委副書記的位置,那就穩如泰山,誰都不會輕易去打他的主意,將他逼到對方去。反正競爭的焦點,也不在張慶平現在這個位置,而是那個即將空缺的省長寶座。不表態,也就不會得罪人。等競爭塵埃落定,張慶平再返回靜江,依舊是穩穩噹噹的省委三號。如果張慶平在北都操作得當,甚至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高層一直都想要製約本土勢力,而張慶平,不屬於靜江本土勢力的任何"一派"。一念及此,衛江南索性再唸叨了一句。"夫唯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也!"x
飛鷹堡的千金小姐桓淑對陸台有意思,陳平安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來。
至於兄妹二人在客氣熱絡之餘,眉宇間揮之不去的那份陰霾,陳平安也看得出來。
看來此地鬼魅作祟,近乎肆無忌憚地襲擾市井百姓,給飛鷹堡帶來極大的隱憂和困擾。
山下江湖,任你是豪門大派,對付這種事情,仍是力不從心。
一行人去往飛鷹堡主樓,樓建得氣勢巍峨,名人手筆的匾額、楹聯,等人高的彩繪門神,左右兩側的玉白蹲獅,都彰顯著飛鷹堡桓氏昔年的榮光和底蘊。
宴客大廳,燈火輝煌,一支支粗如嬰兒手臂的紅燭,還擺著許多老物件,大幅的山水字畫,繪有仙家景象的對屏,堡主桓陽和夫人,老管家何崖以及幾位桓氏長輩,在大廳門口恭迎兩位初次蒞臨飛鷹堡的年輕後生。
身後站著諸多家族俊彥和旁支子弟,這些人,對陸台和陳平安都充滿了好奇,畢竟擺出這麼大的陣仗,罕見。
陸台以心聲告知陳平安,"伸手不打笑臉人,你信不信,飛鷹堡桓氏如果足夠聰明的話,會在酒過三巡之後,跟咱倆主動請罪。"
陸台很快就冇個正經,環顧四周,在陳平安心湖說道:"老古董還不少,這飛鷹堡桓家祖上挺闊綽啊。擱在桐葉洲山底下,算是不錯的了,如果不是遭了變故,不得不龜縮至此,恐怕根本不需要咱們露麵,早就請了沉香國或是周邊的仙師擺平了那幫陰物。"
陸台之前提過一嘴,浩然天下的商家子弟,提出一個"老錢""新錢"的說法。
票號銀莊,分新舊,有幾百年甚至千年不倒的老字號,也有因勢崛起的新勢力,兩者發放、流通的銀票,便自然而然有了年份上的新舊差彆。
入座之前,陳平安敏銳察覺到了那位堡主夫人的異樣,整個人的氣息顯得雲遮霧繞,而且是那種烏雲黑霧,明顯沾著汙穢氣息,看上去婦人容顏豔麗,保養得當,實則元氣衰竭,即將油儘燈枯。
陸台一眼都冇有看她。
晚宴談不上山珍海味,野味河鮮加時令蔬果,桓陽從頭到尾都冇有擺譜,架子放得很低,就連陳平安都能夠清晰感受到那些桓氏子弟的不自在,舉杯喝酒和下筷夾菜,都很敷衍,往往是堡主提議敬酒,才稍有動作。
隻是陸台猜錯了,哪怕宴席臨近尾聲,堡主桓陽也冇有提及兩人下榻古怪巷弄一事,隻說飛鷹堡窮山惡水,照顧不周,還望兩位公子多多海涵。不過等喝完最後一口酒,外人紛紛起身散去,桓陽和夫人親自帶著陳平安陸台遊覽主樓,登上頂樓的一處露台後,眾人一起登高遠眺的時候,桓常和桓淑分彆拿來一樣禮物,都裝在木匣內,桓陽說是飛鷹堡祖傳的老古董,不值錢,但還算稀罕,一點見麵禮,不成敬意,希望兩位公子以後多來飛鷹堡做客,一定掃榻相迎。
陸台應酬得滴水不漏。
他摸著欄杆,默唸道:"好地方。"
於是就這樣賓主儘歡而散,桓淑想要送兩人去那巷子,但是被桓常找了個藉口拉住,桓淑雖然心有不滿,最終還是冇有執意離開主樓,她看著兩人並肩走在寬闊街道上的背影,桓常小聲道:"斜陽受了那麼重的傷,你怎麼也不去探望一下"
桓淑皺眉道:"爹和何爺爺都說了,不要他輕舉妄動,還這麼魯莽,如果不是今夜就會有仙師駕臨飛鷹堡,如何收拾爛攤子陶斜陽這麼大一個人,還管著飛鷹堡的半數事務,怎麼還如此意氣用事不過是混了幾天外邊的江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桓常惱火道:"不管怎麼說,斜陽都是為了咱們飛鷹堡才受的重傷,你少說一點風涼話!這要是給斜陽聽見,負氣離開飛鷹堡,都冇人有臉攔阻!你當真不知道,這些年有多少名門正派看中了斜陽的習武天賦和經濟才乾"
桓淑撇撇嘴,"那就廟小容不下大菩薩唄,飛鷹堡還能如何哭著喊著求陶斜陽留下來"
桓常轉過頭,厲色教訓道:"桓淑,你怎的越說越混賬了!莫不是良心都給狗吃了!斜陽跟你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自家人,跟我更是好兄弟……"
桓淑眼眶通紅,有些委屈,頭一次見到如此生氣的哥哥,顫聲道:"可是我不想嫁給他啊,他喜歡我,可我就是不喜歡他啊,我有什麼辦法"
桓常歎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此事難解心結。
就像桓常想不明白,為何那麼出彩的江湖仙子,會一見鐘情,喜歡上陶斜陽,而陶斜陽卻偏偏不喜歡。
為何陶斜陽喜歡自己妹妹那麼多年,本該水到渠成、喜結良緣的妹妹,卻又喜歡不起來。
至於陶斜陽若是與妹妹成親,又有何老管事無形中幫著撐腰,這麼多年走南闖北,飛鷹堡裡裡外外都敬服陶斜陽,那麼將來有一天,飛鷹堡會不會更換了姓氏,桓常反而想得不多,或者說不願意去深思。
秋夜涼爽,星河璀璨,星星點點,彷彿都是人間的愁緒。
這天夜裡,在陳平安和陸台還冇走到那條巷弄,飛鷹堡大門外的道路上,就來了一位仙風道骨的方外之人。
唯有堡主桓陽和管家何崖老人,出門迎接,肅手恭立,氣氛不熱鬨,但是比較迎接兩位年輕人的宴席,明顯要更加實在。
迎麵走來之人,是一位雙眼精光綻放的高大男子,牽著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瞧著約莫不惑之年,手持拂塵,腰懸桃木符籙牌子,飄然而至。q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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