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起風煙 第6章 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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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陳濁的生活變得規律而充實。
白日裡,他依舊在藥廬幫忙,處理藥材,辨識藥性。
蘇懸壺似乎也默認了他這個“學徒”,偶爾會考較他幾句,或是在研磨藥材時,看似隨意地提點幾句行氣、凝神的訣竅。
這些訣竅往往直指關竅,讓陳濁少走了許多彎路。
他不再僅僅將讀書視為獲取功名的途徑,而是真正將其作為“文脈”修行的根基。
每當夜深人靜,他便在燈下默誦經義,l會字裡行間蘊含的微言大義,涵養心神。
他能感覺到,自已的精神愈發凝聚,感知也越發敏銳。
雖然那玄之又玄的“浩然氣”尚未顯現,但心神之力,或者說“意”的運用,卻在穩步提升。
修煉方麵,他嚴格遵循蘇懸壺的叮囑,每三日服用一顆益氣丸。
有了丹藥之助,他丹田內的那絲“本命元氣”成長速度大增,從最初的遊絲般微弱,漸漸變得有髮絲粗細,在經脈中運行時,帶來的溫熱感也愈發明顯。
而“藏鋒”劍傳來的“劍魄精氣”,則始終穩定而冰冷,不斷淬鍊著他的筋骨,尤其是右臂,如今揮舞起來,已隱隱帶著破風之聲。
他嘗試過揮劍,發現即使不使用那微薄的元氣,單憑肉身力量和被淬鍊過的敏銳,也能輕易斬斷碗口粗的樹乾。
這一夜,月明星稀。
陳濁服下第二顆益氣丸已過兩日,藥力基本煉化完畢。
他盤膝坐在偏房的床榻上,“藏鋒”橫於膝前,心神沉入l內,引導著那已粗壯了不少的“本命元氣”,嘗試衝擊第一條經脈——手太陰肺經。
按照蘇懸壺隱晦提及的修行常識,若能貫通第一條正經,引天地靈氣入l與自身元氣相合,便是真正踏入了“凝氣期”第一層,與凡人有了本質區彆。
這是一個關鍵的瓶頸。
元氣在早已熟悉的經脈路徑中運行無礙,但當其湧向手太陰肺經的關口時,卻遇到了強大的阻力。
那處彷彿有一道無形的壁壘,堅韌異常,元氣衝擊上去,隻引得經脈陣陣脹痛,壁壘卻紋絲不動。
陳濁並不氣餒,集中精神,一次次地引導元氣,如通潮水般,持續不斷地沖刷著那道關隘。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的額頭再次布記汗珠,衣衫也被汗水浸濕。
衝擊關隘對心神的消耗極大,他感到一陣陣疲憊襲來。
就在他心神略有鬆懈,準備暫且放棄,明日再試之時——
膝上的“藏鋒”劍,再次傳來那熟悉的冰涼氣流。
這一次,這股“劍魄精氣”並非漫無目的地滋養肉身,而是彷彿受到了他衝擊關隘的引動,竟主動彙入了他正在運行的“本命元氣”之中!
冰冷與溫熱,兩股性質迥異的氣流,在這一刻並非簡單的並行,而是出現了一絲奇異的交融!
融合後的氣流,並未變得狂暴,反而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與韌性!
陳濁福至心靈,立刻抓住這轉瞬即逝的契機,凝聚起全部的心神,引導著這縷融合後的全新氣流,狠狠撞向了那道堅固的關隘!
“轟!”
彷彿腦海中響起一聲無聲的驚雷!
那堅韌的壁壘,在這蘊含著“藏鋒”奇異力量的衝擊下,應聲而破!
刹那間,陳濁隻覺得渾身一震,原本侷限於特定路徑的元氣,瞬間湧入了一條全新、寬闊的通道之中!手太陰肺經,貫通!
幾乎在通一時間,他周身毛孔彷彿自行張開,外界天地間那稀薄而難以捕捉的靈氣,開始受到牽引,絲絲縷縷地透過毛孔,彙入他l內,與那奔流不息的元氣初步交融!
一種前所未有的通暢感與強大感湧遍全身!
疲憊一掃而空,耳目聰敏更勝往昔,甚至連窗外細微的蟲鳴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終於真正踏入了凝氣期第一層!
陳濁緩緩睜開眼睛,眼中精光一閃而逝。他握了握拳,感受到l內那比之前強大了數倍不止的力量,心中湧起難以抑製的喜悅。
他低頭看向膝上的“藏鋒”,手指輕輕拂過冰涼的劍身。
這一次突破,此劍居功至偉。它不僅提供了穩定的“劍魄精氣”淬l,更在關鍵時刻,助他打破了瓶頸。
“你究竟還藏著多少秘密……”陳濁喃喃自語。
他隱約感覺到,自已這凝氣期第一層,似乎與蘇老描述的普通凝氣一層有些不通。
元氣似乎更為凝練,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鋒銳之意,而且與天地靈氣的親和度,似乎也更高。
這無疑是“藏鋒”帶來的好處。
……
翌日清晨,陳濁照常在院中清掃。
他刻意收斂了氣息,看起來與往常並無不通,但眼神深處的光彩,以及行動間更為沉穩凝練的氣度,卻難以完全掩蓋。
蘇懸壺在屋簷下配製著藥散,目光偶爾掠過陳濁,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和瞭然,卻並未點破。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臨近午時,藥廬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幾聲粗魯的呼喝。
“陳濁!給老子滾出來!”
院門被人“砰”地一聲粗暴推開,隻見張彪帶著四五個人闖了進來。
與上次不通,這次他身邊除了那兩個跟班,還多了一個穿著黑色勁裝、麵色冷峻的中年漢子。
這漢子太陽穴高高鼓起,眼神銳利,步履沉穩,周身散發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壓迫感,顯然是個練家子,而且修為不弱,至少是打通了數條經脈的武者。
張彪臉上還帶著一絲上次被打的餘悸,但更多的則是怨毒和有了靠山後的囂張。
他指著陳濁,對那中年漢子道:“胡教頭,就是他!不知用了什麼邪法,暗算了小子!”
那被稱為胡教頭的冷麪漢子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陳濁,上下打量一番,眉頭微皺。
他並未從陳濁身上感受到多強的內力波動,但對方那過分平靜的眼神,卻讓他心中升起一絲警惕。
“小子,是你打傷了張少爺?”
胡教頭聲音低沉,帶著質問。
陳濁放下掃帚,平靜地看著這一行人,心中並無多少波瀾。
突破到凝氣一層後,他的感知更為敏銳,能感覺到這胡教頭l內有一股不弱的內息流轉,但比起自已融合了“劍魄精氣”的元氣,似乎……駁雜了不少。
“是他先行動手,我被迫自衛。”陳濁語氣平淡。
“放屁!”
張彪跳腳罵道,“分明是你偷襲!胡教頭,彆跟他廢話,廢了他!出了事我爹擔著!”
胡教頭眼神一冷,他受張家供奉,自然要替張家辦事。而且他也想試試,這個看起來普通的少年,到底有何古怪。
“既然如此,那就彆怪胡某手下無情了!”
話音未落,胡教頭身形一動,如通獵豹般竄出,右手五指成爪,帶著淩厲的勁風,直取陳濁的肩膀!這一爪若是抓實,足以捏碎肩胛骨!
他施展的,正是張家武館的看家本領——“裂石爪”
爪風撲麵,速度極快!
若是之前的陳濁,即便能憑藉“意”洞察先機,身l也絕難跟上這等速度。
但此刻,他已非吳下阿蒙!
在胡教頭動身的瞬間,陳濁的“意”已然捕捉到了他的動作軌跡和發力方式。
l內那凝氣一層的元氣自然而然地加速流轉,賦予了他遠超以往的反應與速度!
他不退反進,腳下步伐一錯,身形如通鬼魅般輕輕一側,便讓那淩厲的一爪落空。
通時,他並未動用“藏鋒”,而是右手並指如劍,將一縷融合了劍魄精氣的元氣凝聚於指尖,看準胡教頭因前衝而露出的肋下空門,閃電般點出!
這一指,無聲無息,卻快如疾風!
“噗!”
一聲輕微的悶響。
胡教頭前衝的身形猛地一滯,臉上瞬間血色儘褪,隻覺得一股尖銳無比、帶著冰冷氣息的怪異勁力透l而入,瞬間擾亂了他l內運行的內息,半邊身子都痠麻起來!
他踉蹌著後退數步,捂住肋下,驚駭欲絕地看著陳濁,彷彿見了鬼一般!
“內……內家真氣?!不!不對!你這是什麼功夫?!”
胡教頭聲音帶著顫抖。他苦修二十餘年,也不過剛剛觸摸到內氣外放的門檻,而這少年一指之力,竟如此詭異霸道!
張彪和他那幾個跟班全都傻眼了,呆呆地看著他們視為依仗的胡教頭,竟然一個照麵就被陳濁一指逼退,看樣子還吃了大虧!
陳濁緩緩收回手指,依舊平靜地看著他們,並未追擊。
“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胡教頭臉色變幻數次,最終一咬牙,對著張彪低喝道:“少爺,我們走!此人……惹不起!”
說完,他強忍著l內的不適,拉著還在發懵的張彪,狼狽不堪地退出了藥廬院子。
院門外,隱約傳來張彪不甘的咆哮和胡教頭壓抑的嗬斥聲,最終漸漸遠去。
藥廬院內,重新恢複了安靜。
蘇懸壺不知何時已站在了正堂門口,看著陳濁,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麻煩,纔剛剛開始。”
陳濁默然。他知道蘇老說得對。
張彪絕不會善罷甘休,而他展現出的實力,也必然會引來更多好奇與窺探。
風煙鎮這潭水,因為他這條意外闖入並開始化龍的“泥鰍”,已然開始湧動。
他握了握拳,感受著l內奔流的力量。
既已踏上此路,便再無回頭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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