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寒 第102章 問心
李歎雲還是選擇了出門，他不像青雀，能習慣了一個人玩耍，無憂無慮一般。
他還有很多事要做，聽聞靈和峰上的故事，他隻覺得有心誅邪殺賊，卻感到深深的無力，就像少年時麵對生活的苦難，他有心讓家更好一些，但日子還是非常貧苦一樣。
目的地，翠微山玄鏡湖。
即將到達靈和峰和毓秀峰的邊界時，遠遠看見兩名修士在空中攔截。
李歎雲暗自戒備，身形卻不閃不避，迎了上去。
“兩位靈和峰的師兄安好，在下毓秀峰弟子李歎雲，見過二位師兄。”
其中一名微胖修士笑眯眯說道：“不敢，歎雲兄比我二人還要高一層境界呢。”
不遠處那名瘦高修士飛過來，卻冷冷道：“李歎雲，在我靈和峰潛伏，所為何事？”
李歎雲驚訝道：“何來潛伏一說，我有破階機緣在此，遊曆一番終於破階，穩固一下修為便要回山，師兄這是哪裡話。”
“哦？”那瘦高修士將信將疑，“那為何又到煉氣七層一半的修為，會如此之快？”
“這....”李歎雲假裝糾結，還是歎了一聲說道：“不瞞二位師兄，我乃是本命修士，有本命同參相助，自然事半功倍。”
“儲物袋拿來。”
李歎雲遞過儲物袋，要緊物事都給了青雀，包括那枚築基丹，比起林疏影，他對於青雀更為信任。
那瘦高修士翻檢一通，沒有發現什麼好東西，就要發作，麵色卻忽然一變，身邊的微胖修士正與他傳音說了幾句。
“走吧。”瘦高修士將儲物袋扔了過來，李歎雲拱手作彆。
“師弟，你為何攔住我，李歎雲乃是那熊定方的同黨，你不會不知吧。”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追殺他們的葛師叔死於半途之中，難道你還敢借這李歎雲的機緣？”
“那我們就這麼放過他了？峰上如何交代。”
“交代什麼？好處是師叔們的，因果卻要自己擔，師兄若是反悔，現在攔他還來得及。”
“罷了，師兄我也是從善如流之人，豈會不知好歹？”
二人對視一眼，同時哈哈大笑，又聊起青洪兩家的恩怨糾葛來，一時間唾沫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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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鏡湖，湖心亭中，李歎雲席地而坐，入定體會本命同參真意。
照青雀所言，她能看到自己的本命靈物，我境界雖低，卻也集齊了本命同參。
形，意，道。
首先排除道，這不可能是我現在能領悟的，道祖曾曰，道可道，非常道。以我之能，尚不知道在哪裡。
那麼我的本命同參符合本命靈物的‘意’嗎？
不好說，玄鏡湖，湖心亭，亭中劍。
又想起青雀為自己在那無名山洞所作靈氣池塘，其形與玄鏡湖類似，卻有不同，一為石亭，一為靈材。
那麼亭便不是重點了，想到此處，一道靈光閃過。
快了，我快抓住它了。
李歎雲繼續冥思，終不得要領，他睜開雙眼，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天七夜。
玄鏡湖在深夜之中，彷彿一塊巨大的寶石，又像是母親的懷抱，等待他投入其中。
換一個方向吧，李歎雲悄然一歎，再次入定。
形。
我的本命神通是白霧，同參卻是富含靈氣的如鏡之水，在我破中期之階卻既有白霧，也有腳下淺水。
水，水元經曰：隨物賦形，為萬物所用而利天下，居無形也。
師父指點二丫時曾說，修行水道，要多思其變，事半功倍。
因此，我不可侷限在霧還是波紋上，我的思緒要隨著水流動纔是。
那麼白霧神通誕生之時怎樣的呢，李歎雲又回想起崑山城自己領悟白霧之時的情景來。
心隨意動，身遭白霧悄然升起，鋪滿整個玄鏡湖。
不多時，他又有疑惑，為何白霧神通伴我，卻是領悟的淩波劍意，而不是溟濛劍意呢。
電光火石之間，他笑了，是因為我強行舞劍領悟啊。
丁墨塵說過，陰為陽之本，陽為陰之能，白霧與我心神相連，而我的心思都在庚金之道上，溟濛劍意隻好轉化為陽性的淩波劍意了。
為何有此變化，是因為陰陽五行的轉化之道。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想起那日上官湘羽的論道來，她雖是築基修士，卻走岔了路。
而自己由於長期浸潤煉器之道，對於火煉和水煉兩種方法熟練掌握，因此也掌握了金道和水道之中轉化之法。
庚金，辛金，子水，葵水，是如何轉化的呢。
庚金便像是那一塊塊巨大粗獷的玄鐵，辛金便是精心打磨的鋼針。
庚金化辛金需要經過的，便是火煉之上的鍛打，而且最好是陰中丁火，加外力強迫，在這期間便有水相。
自己遲遲未能領悟辛金之道，青雀的指點也不全對，自己領悟庚金之道以來，沒有遇到太多的危險，缺少外力的鍛打。
我或許還須得到一劍，才能化至剛為至柔，他腦海中浮現出聶紅羽和章秋瀾的模樣。
白霧是子水，淩波是葵水，雖說金生水要看具體情景，但以當時的心境，或許是以為自己心中全是庚金之道，更具陽性，所以生出淩波劍意來。
差之毫厘，擦肩而過。
林疏影，多謝你了，若不是你逼我修習水煉之法，我尚不能完全體會水性，今日也就不得明悟了。
李歎雲二指點出，一道劍氣在指尖吞吐不定，不多時，一道乳白色霧氣纏繞其上，上下翻飛。
溟濛劍意，雖不是本次入定所求，但也算意外之喜。
李歎雲淡淡一笑，繼續閉上雙眼。
這一次，他並未著急入定，而是反複體會起那日所見十歲時的自己來。
青雀說要追尋赤子之心，我沒有青雀的奇妙人生，不能與她的赤心共鳴，自然也不可能走她走過的路。
李歎雲十歲的你，在麵對什麼呢。
爹孃突遭大難，爺爺半癱臥床，天天哭號不已。村中人大多憐憫自己，官府也多有照顧。
也有無德之人幸災樂禍，雖是極少數，但看到那樣的眼神還是會刺痛少年柔軟的心。
當時的自己變得不愛說話，完全不知道未來要做什麼，甚至有時候彷彿忘了爹孃已經死去一般，還去找小夥伴們玩耍，卻從他們同情的眼神裡又墜落回痛苦之中。
迷茫，痛苦，十歲的我被魔劫斬斷了幸福的童年。
但，那也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自己並未沉淪，而是用稚嫩的雙肩扛起了整個家，一開始糞簍和鋤頭我都嫌重，多少次磨破皮肉，汗水沁入血液，痛的撕心裂肺，可自己並未在爺爺麵前哭訴過。
還有在地裡熱的昏倒，又被大雨澆醒，多少次夢憶爹孃，卻忘了他們的樣貌。
苦難，我挺過來了。即便沒有師父的出現，我的未來也一定會更好些，雖然我的餘生可能再也見不到二丫。
二丫...李歎雲微微一笑，又浮現出無數好友的身影，聶紅羽，章秋瀾，鏡月，青雀等等一個個熟悉的麵孔。
世情如水，令人沉淪。
李歎雲，你如今是翠微山的得意弟子，你的好友個個都是人傑，你身懷築基修士不一定有的破鋒劍意，你有彆人沒有的奇遇！
但你忘記來時的路了嗎，你忘記那個扛著一家的苦難，蹣跚而行的自己了嗎？！
先是一片黑暗，李歎雲又陷入了那日的情境之中。不遠處，那柄長劍劍光如水，倒映出十歲李歎雲的模樣。
李歎雲與少年的自己對視，喃喃說道。
“辛苦你了，我不會忘記的。”
少年李歎雲嘴角抽搐幾下，神色一哀，抹了抹眼角的眼淚，又對著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然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二十一歲李歎雲的模樣。
蒼！
長劍入鞘，無邊的黑暗又籠罩住李歎雲。
他麵帶微笑，從入定中醒來，看著亭中已然出鞘的本命同參長劍，長劍尤自嗡鳴不止，彷彿是在為他歡喜。
單手一按，長劍入鞘，又恢複了原先不起眼的模樣。
“我不會忘記你的，李歎雲，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