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寒 第255章 道爭
饅頭山因其形而名，宛若地麵上隆起的一個巨大的圓形饅頭。
山勢不高，正好鎮在一線天最北側的儘頭，擋出大峽穀的去勢。
看上去是山勢贏了，其實一線天便如一名劍客，用儘最後的力氣斬出一劍，在地麵之下分出深深的一道溝壑，直達山腹之中。
但峽穀之力已竭，饅頭山仍舊屹立不倒，雖然內部重傷，但終究還是贏了。
李歎雲就站在這道溝壑之前，桔子告訴他，大約有二十來個修士的氣息，包括司馬策和他的兩個部眾，他們便是由此入山的。
他再無猶疑，化作一道灰影，自一線天沒入山腹之中。
此處空間比起先前的洞穴寬闊許多，一路上有不少土僵和蜘蛛的殘骸散落各處，還有一些法器碎片和法術痕跡。
看來這些人族修士聯手齊攻之下，進展頗為順利。
走著走著，幾隻巨大的蜘蛛自兩側的石縫之中爬出，它們無視近在咫尺的李歎雲，匆匆向裡麵爬去。
遠處傳來陣陣轟隆之聲，山體動搖，震落無數塵土。
看來距離大戰之地已不遠了。李歎雲將三階法袍之上的五塊三階靈石換成新的，身形一晃，原地消失不見。
尾隨那幾隻蜘蛛一路潛行，走了十裡多地，忽然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座巨大的空間。
這空間呈半月形狀，約摸有五百多丈長，三百丈寬，構建出一個穹頂。
穹頂高約七八百丈，最高處能夠看到黑漆漆的天空，竟然還有雪花飄入，簌簌落下。
這豈不是將半個饅頭山挖空了，李歎雲心下駭然。
這鬼王將饅頭山挖成了自己的洞府，而此地的靈氣之濃鬱，比毓秀峰望月台處也不遑多讓，已有四階之高。
鬼物多是煉神凝魄修行，要這麼高的靈氣做什麼，難道它是煉氣修行的？
穹頂和地麵上爬滿了蜘蛛和僵屍，還有不少幽魂在空中漂浮，手中各色光華凝成法術，向著占據了小半空間的二十多名修士攻去。
那二十多名修士龜縮在一處陣法之中，無數法術打在上麵，激起陣法波動。
陣法宛若一個淡黃色透明的龜殼，其上不時浮現道道土刺，將趁勢爬上陣法近身攻擊的蜘蛛刺死。
但鬼麵蜘蛛們彷彿悍不畏死一般，如潮水般湧上，又紛紛跌落。
蜘蛛的弱點在於腹部，如此行為，豈非不智？
但蜘蛛們身死之時的體液留在陣法外壁之上，將陣法腐蝕出陣陣濃煙，那些濃煙都是陣法靈氣劇烈消耗激發形成的。
李歎雲看向高空之中站立的一名白色幽魂，她的靈體身軀最是特彆，如霧飄蕩，又如同水波一般蕩漾，看不清麵容，散發著淡淡的威壓。
若隻憑肉眼觀察，她與其他幽魂並無特彆，但察光之下，她身上的靈光宛若實質，最為耀眼。
她的每一次冰霜法術，都讓陣法哀鳴不止，劇烈搖晃。
看來這就是鬼王，也就是鬼物口中的仙姑了。
那鬼王彷彿感應到了什麼，向李歎雲所在之處低頭看去。
她單手一指，一道濃霧形成的白練迅捷無比的襲來！
雲隱，劍遁！
李歎雲出現在五丈以外，堪堪躲過這一擊，但全力施為之下，隱身之術不攻自破。
李歎雲心中駭然，隻是看了她一眼便被發現，看來她的神識之強大，遠超於我。
身遭白霧升騰起來，此地水靈最為豐沛，你用白霧，我也用！
“咦，新來的小家夥倒是有趣，還是個本命修士！”
那鬼王清冷的聲音響起，激起陣陣迴音，響徹在眾人耳邊。
李歎雲不敢怠慢，誅邪劍向下一指，無數金甲劍士出現，向著附近的僵屍和幽魂殺去。
而他自己則身形晃動，於空中帶出一道幻影，在劍士的掩護之下，不多時，幾名土僵便被斬做兩半。
“可是李歎雲李兄當麵，我是司馬策！”
陣法之中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李歎雲並不回答，他現在一邊操控飛劍作戰，一邊分心警戒鬼王，無心他顧。
“李兄聽我說，那鬼王身後的石壁之後有一口水井，乃是鬼王命門。破壞掉那古井，鬼王便實力大減！”
“這是我們用三條同道性命換來的情報，絕無虛假！”
鬼王冷哼一聲，看向李歎雲，卻見他理也不理司馬策，也並沒有靠近自己的意思。
“李歎雲是嗎，停止無端殺戮，速速離去！本仙姑不想殺你個本命修士，無端激起因果。”
“黃泉度魂使李歎雲見過前輩，晚輩專為度化亡魂而來。”
“萬靈生界，亡魂退散，乃是我黃泉魂使職責。”
“不知仙姑可願攜部眾前往九幽之地轉生，我會為諸位補足魂魄，輪回而去，總好過在此地苦苦煎熬。”
身邊有一些幽魂聽到他這一番言語，尤其是補足魂魄之語，怦然心動，手中法術不自覺停了下來。
那鬼王嘲諷一笑，說道：
“本尊經曆生死之後，已經紅塵百味拋卻，我等自在山中逍遙修行，何來苦苦煎熬一說。”
“我等與人間生靈無礙，反倒是你們人族修士屢屢進犯，以機緣的名義，行捕獵奪財之事。度魂使，你也是人族生靈，又怎麼說？”
李歎雲無言，要說陣法之中的大部分修士是為了誅邪而來，他是不信的。
就連自己，不也是機緣指引，才決定到此處的嗎？
“仙姑，你不願離去，歎雲修行低微，也奈何不了前輩。”
“仙姑慈悲，可否準許願意轉生的鬼魂隨我出山，允李某行度魂之事？”
“哈哈哈哈，妄想！”
“本尊召喚他們而來，為他們提供庇護，教他們煉氣之法修行，難道說走就走了？”
李歎雲心中一凜，如此作為，和人間的修士宗門也沒有什麼區彆了。
“難道前輩還想建立一個由鬼魂構成的門派不成？”
“是又如何，永州有鬼靈門，豐州為何不能有，而且我們纔是真正的鬼道修士！”
鬼靈門，與血魔宮魔修勾結的鬼靈門？
“看來前輩的煉氣修行之法，不是你自己參悟的吧？”
“哼哼，小鬼頭你很聰明。不錯，二百多年前，鬼靈門長老專程來到此地，贈我一部鬼經，與人族修士一樣服氣修行，直通大道。”
“本尊得功之後，這才知道什麼天道有常，生死輪回全是屁話，都是道門編出來馴化人的，就像他們馴服妖獸一樣！”
她還要說什麼，但李歎雲打斷了她，冷冷說道：“夠了！說到底，前輩生前死後，都不過是隻為一己之私罷了，還敢妄論天道！”
“我們活人之中即便是自私自利的惡人，在作惡時，想的也是這人活著時能為我帶來多少利益，死前能留下多少。”
“而你，行事之時，想的卻是他死後能為我帶來什麼，看看那些被你驅策的鬼麵蜘蛛吧，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若無生死輪回，人妖凋零之後豈不要死絕？便是讓你修上一萬年，又給誰看？”
“鬼靈也是萬靈的一種，李某深諳鬼道，並不否認。但若是鬼靈昌盛，恐怕世上再無活物。”
“世間沒有了生靈，鬼物之間再互相吞噬修行，此界幾人飛升之後，便是一片死寂！”
“這與血魔之道何其相似，想必你們之間已有謀劃了吧！比如某時某地一同起事，你鬼靈吞噬生靈魂魄，他們要血肉之類。”
鬼王不答，臉上水波儘去，露出一張美麗的年輕麵容，但雙目之中儘是狠毒之色，冷冷的看著李歎雲。
“道經曰，上善若水，水甘於潤下而不爭，是為上善。”
“我觀前輩原是鬼物‘井中幽’，善水遁，深諳水道，卻不知水之上善，一心向惡。還虛偽地說什麼與世無爭，豈不是讓世人笑掉大牙？”
“哈哈哈哈哈，李歎雲是吧？罵得好！”陣法之中傳來一陣叫好聲。
李歎雲不為所動，使出抱一無離式，將誅邪劍立於胸前，戰意在胸中勃發。
“黃泉，道規，劍道。歎雲所持之道與前輩全無契合之處，便斷然再沒有談合餘地，此戰既是道爭，也分生死！”
說罷，他身披七彩霞衣，隨著他躍身斬向高空鬼王，誅邪劍上燃起熊熊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