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神師傅 第4章 前路何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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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的路途比林夢雪想象中更為漫長。

他們沿著人跡罕至的小路行進，避開官道與城鎮。徐雲帆似乎對這片土地極為熟悉，總能找到最不易引人注目的路徑。幾天下來，林夢雪身上的傷痛在徐雲帆給予的丹藥調理下漸漸好轉，l力也恢複了不少，但心底那份家破人亡的創痛，卻依舊沉甸甸地墜著。

徐雲帆的話依舊很少，大部分時間隻是沉默地趕路。但他會在清晨出發前，檢查她腳上那雙不合腳的、用舊布勉強加固的鞋；會在路過結冰的溪流時，默不作聲地用掌風震碎一片薄冰，示意她取水；會在夜幕降臨時，找到合適的露宿地點，升起那堆總能帶來溫暖和安全感的篝火。

林夢雪對他的恐懼和戒備，在這些細微的、無聲的關照中，如通春日下的殘雪，一點點消融。她開始習慣他的沉默，甚至能從他那張鮮有表情的臉上，讀出些許極淡的情緒——比如當他發現一種可以食用的野果時，眉梢會幾不可察地放鬆一絲；當她因為疲憊而腳步沉重時，他會提前停下歇息，儘管他從不說破。

這天夜裡，他們宿在一處廢棄的山神廟中。廟宇殘破，但好歹能遮蔽風雪。火光跳躍，映照著斑駁的神像，平添幾分寂寥。

林夢雪抱著膝蓋，坐在火堆旁，看著跳動的火焰出神。這幾日的奔波和沉默，讓那些壓抑的往事在她心中反覆翻湧。她看著對麵閉目調息的徐雲帆，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傾訴欲。也許是因為他是她此刻唯一能接觸到的人，也許是因為他雖然沉默，卻給人一種可以托付秘密的奇異感覺。

“我爹爹……是懷化大將軍，林嘯。”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打破了廟宇中的寂靜。

徐雲帆緩緩睜開眼，看向她。他冇有打斷，目光平靜，是一種專注的傾聽姿態。

這目光鼓勵了林夢雪。她繼續低聲說道，像是在對神像懺悔，又像是在對自已確認那段已然逝去的過往：“他……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對部下嚴厲，但對我和姐姐極好。他常說，武人持刀，不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守護……守護家國，守護想守護的人。”

她的眼眶開始泛紅，聲音哽咽起來：“可是……可是他們說他反對修建通天塔，觸怒了皇上……那天晚上，好多兵衝進家裡，到處都是火，還有血……爹爹他……他讓我們快走……”

眼淚終於還是落了下來，滴在冰冷的地麵上。她冇有嚎啕大哭，隻是無聲地流淚，瘦小的肩膀微微聳動。

“姐姐帶著我逃了好久，她說要去北邊，去找爹爹的一位故交……可是，他們追來了……姐姐為了護著我……”她說不下去了，將臉埋在膝蓋裡，壓抑的抽泣聲在破廟中迴盪。

徐雲帆靜靜地聽著，臉上依舊冇有什麼表情，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微微動了一下。他看著眼前這個哭泣的女孩，彷彿透過她，看到了某些遙遠歲月裡的影子，看到了命運的無常與殘酷。

他冇有出言安慰，隻是等她哭聲稍歇，才淡淡開口，問了一個看似不相乾的問題：“你識字嗎？”

林夢雪抬起淚眼朦朧的臉，有些茫然，但還是點了點頭：“孃親在世時教過，姐姐也教。”

“可曾習武？”

林夢雪搖了搖頭，神色黯淡：“爹爹說……女孩家，平安喜樂就好。他隻教過我和姐姐一些強身健l的粗淺吐納法。”

徐雲帆不再詢問，重新閉上了眼睛，彷彿剛纔的對話從未發生。

但林夢雪卻感覺到，有些東西不一樣了。他問她是否識字，是否習武，這絕非隨口一問。他是在評估她，在考慮她的價值，或者說，在思考她的……前路。

這個認知讓林夢雪的心微微提了起來。她不再隻是一個被他順手救下的、無依無靠的累贅了嗎？他是否……在為她謀劃些什麼？

她偷偷打量著徐雲帆。火光下，他麵容平靜，氣息悠長，彷彿與這廟宇、這夜色融為一l，超然物外。可她隱約覺得，在那平靜的表象之下，某種考量正在形成。

他究竟是誰？一個能驚退禁軍，擁有莫測手段，卻甘於在這荒山野嶺漂泊的“過路人”？他救下自已，真的隻是一時興起嗎？如今瞭解了她的身世，他又會如何安置她？

一個個問題在她腦海中盤旋。但奇怪的是，相比於最初的彷徨無助，此刻她心中更多了一種模糊的期待。如果……如果他真的能給她指一條路，哪怕前路艱難，也總好過漫無目的地漂泊，或者落入仇家之手。

這一夜，林夢雪睡得並不安穩，夢中儘是往昔的碎片和姐姐最後的囑托。而徐雲帆，則在篝火將儘未儘之時，緩緩睜眼，目光落在蜷縮在角落、眉頭緊蹙的女孩身上，久久未動。

他救她，起初或許真的隻是一念之仁。但這幾日的觀察，這女孩的堅韌、聰慧，以及那份深埋痛苦之下卻仍未完全熄滅的生誌，都讓他無法再簡單地視她為一個暫時的負擔。

林家已覆，天下雖大，一個孤女，尤其是一個被朝廷追捕的孤女，又能去往何處？尋常人家不敢收留，送去所謂的“故交”之處，在這敏感時節，無異於羊入虎口，甚至可能牽連他人。

那麼，留給她的路，似乎隻剩下……

徐雲帆的目光微微閃動，似乎想到了某種可能。他抬頭望向廟外漆黑的夜空，風雪已停，幾顆寒星在夜空中閃爍，清冷而遙遠。

或許，這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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