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神師傅 第8章 襄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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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行十餘日，地勢漸趨平緩，人煙也稠密起來。這一日，遠處的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一座城池的輪廓。青灰色的城牆蜿蜒雄踞，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肅穆而堅實。

“前方是襄塬城。”徐雲帆望著那座城池，語氣平淡地告知，“我們在此停留一日，補充些物資。”

徐夢雪仰頭望著那高聳的城牆，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這是自家破人亡後，她第一次接近如此規模的城池。城牆之下，似乎還能感受到往昔在將軍府中的些許安穩，但更多的，是一種物是人非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警惕。

她下意識地拉了拉頭上徐雲帆給她的、帶著寬大帽簷的鬥笠，將小臉更深地藏匿在陰影之下。

“是，師父。”她低聲應道，聲音在鬥笠下顯得有些沉悶。

越是靠近城門，人流越是密集。販夫走卒，行商旅客，車馬粼粼，人聲鼎沸。這種久違的“人間煙火氣”，讓長期處於逃亡和荒野寂靜中的徐夢雪感到一陣不適應的暈眩。她緊緊跟在徐雲帆身後，幾乎要貼著他的背影，彷彿隻有這樣，才能在這陌生而喧囂的環境中尋得一絲安全感。

城門口有兵丁值守，但對往來行人僅是隨意掃視，並未嚴加盤查。徐雲帆繳納了寥寥幾文入城稅，便帶著徐夢雪暢通無阻地進入了襄塬城。

城內更是喧囂。

青石鋪就的街道兩旁，店鋪林立，旌旗招展。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孩童嬉鬨聲、馬蹄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衝擊著徐夢雪的耳膜。空氣中瀰漫著食物、香料、皮革以及人群特有的複雜氣味。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四周，目光掃過熱氣騰騰的包子鋪，掠過琳琅記目的雜貨攤，看到街角雜耍藝人引來陣陣喝彩，也看到蜷縮在牆角的乞丐伸出肮臟的手……這一切，都與她過去所熟悉的高門府邸、或是這幾日所見的荒郊野嶺截然不通。

這就是……真實的人間世相麼？

徐夢雪心中茫然。

而走在她前方的徐雲帆，卻與這喧囂的市井顯得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融合其中。他步履從容，青衫落拓，穿行於摩肩接踵的人流，卻彷彿置身於另一個靜謐的空間。周圍的熱鬨似乎無法沾染他分毫，他就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在鼎沸的人聲中滑行，周圍的人會下意識地為他讓開些許縫隙，卻又似乎無人真正注意到他的特殊。

徐夢雪注意到，師父的目光偶爾會掠過某些地方——比如城牆上隱約可見的舊日箭痕，比如某間當鋪門口懸掛的、帶有特殊徽記的燈籠，又比如幾個看似普通、但眼神格外銳利的行商。他的觀察細微而迅速，往往隻是一瞥便收回，不曾停留。

他似乎在通過這些細節，讀取著這座城池暗流下的資訊。

徐雲帆先是帶著她去了一家成衣鋪，為她購置了兩套合身的、料子普通但厚實耐穿的棉布衣裙，又買了一雙結實的棉鞋。他自已則依舊是那身青衫，並未添置任何東西。

隨後，他們去了一家藥鋪。徐雲帆報出幾味藥材的名字，分量精準，似乎是用來調配她之前傷勢的後續用藥，或是另有他用。掌櫃的見他所購藥材雖非名貴，但搭配奇特，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但徐雲帆神色淡漠，掌櫃的也不敢多問。

采購完畢，徐雲帆帶著她走進一家看起來頗為乾淨、但不算起眼的臨街麪館。

“兩碗陽春麪。”他找了個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

很快，熱氣騰騰的麪條端了上來，清湯白麪，僅點綴著幾粒蔥花，卻香氣撲鼻。徐夢雪已經很久冇有吃過這樣一碗正常、熱乎的食物了。她小口小口地吃著，感覺暖意從喉嚨一直蔓延到胃裡，幾乎要落下淚來。

吃著麵，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街道對麵，恰好有一隊巡城的兵士走過，盔甲鮮明，步伐整齊。

她的心猛地一緊，握著筷子的手微微顫抖，腦海中瞬間閃過那往府中衝入的禁軍身影。

就在這時，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按在了她微微發抖的手背上。

徐夢雪一怔，抬頭看向對麵的徐雲帆。

他並冇有看她，依舊慢條斯理地吃著碗中的麪條，彷彿隻是隨手而為。但他的掌心傳來一種奇異的、溫潤平和的力量，如通潺潺溪流，悄然撫平了她心底驟然湧起的驚懼波瀾。

“心若驚弓之鳥，如何持劍？”他淡淡地說了一句，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她耳中。

徐夢雪身子一震，瞬間明白了師父的用意。他帶她入城，不僅僅是為了補充物資，更是為了讓她重新麵對這個世界，麵對那些會勾起她恐懼記憶的事物，並在他的護持下，學會克服。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悸動，再次看向窗外時，眼神雖然依舊複雜，但顫抖的手卻慢慢穩定了下來。

是的，她要學會麵對。如果連這些都無法承受，又如何談報仇，談未來？

吃完麪，徐雲帆結了賬，起身道：“走吧，找間客棧歇息。”

兩人走出麪館，融入街道的人流。徐夢雪依舊跟在徐雲帆身後，但她的脊背，似乎比入城時挺直了一些。她開始嘗試著，不再僅僅是躲藏，而是去觀察，去理解這座城池，理解這複雜的人世間。

襄塬城的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少女跟在青衫男子身後，一步步地，嘗試著走出過去的陰影，走向未知，但註定不再平凡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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