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影無聲夢有聲 第1章
軍火梟父親從地下鬥場帶回一對雙生保鏢。
妹妹挑走了對她頻頻示好的哥哥。
隻剩下一個失語症弟弟。
我知道被棄的保鏢會被扔回鬥場自生自滅,便心軟留下了他。
他說不了話,我就找來醫生為他做康複訓練。
他因孤僻受人排擠,我便加倍苦練拳腳,親手教訓那些欺負他的人。
我日夜學習手語和心理溝通技巧,隻盼能與他正常交流。
我曾以為,真心能換來不離不棄的忠誠。
直到軍火交易崩盤那夜,他看著同時陷入絕境的我和妹妹,
毫不猶豫地衝向妹妹:
“對不起,我不能看著薇薇出事。”
原來他的失語症早就好了。
他看著我被爆炸引起的火焰吞沒,用唇語對我說:
“這輩子我欠你的,下輩子一定還。”
再睜眼,我回到了挑選保鏢的那一天。
指尖傳來的刺痛讓我驟然回神,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提醒我,這不是夢。
妹妹朝我瞥了一眼,挽著父親的手臂撒嬌:
“爸爸,姐姐還沒想好,不如讓我先選吧!”
在父親寵溺的目光下,她像隻驕傲的孔雀,目光在淩晝和淩夜這對兄弟之間流轉。
“我還是選阿夜吧,姐姐平日獨來獨往,需要一個懂得看眼色的保鏢才更合適。”
雖這樣說著,可她的眼神卻一直沒離開哥哥淩晝。
我靜靜看著她表演,腦海中浮現出前世同一幕。
她也是這般嘴上說著為我好,提出把哥哥淩晝讓給我。
實則早已算準我會心軟。
當時我竟真的被她打動,不僅主動讓出哥哥淩晝,還將沉默孤僻的弟弟淩夜接過手。
直到軍火交易崩盤那晚,妹妹喊著讓兄弟倆先救我,卻哭著朝淩夜伸出手。
明明守護她的淩晝就在身旁。
明明她的位置更靠近門口。
她一直這樣,篤定我會退讓,會心軟。
既得了待遇,又賺了美名。
可這次,我卻抬起眼,迎上她勢在必得的目光:
“就依妹妹說的辦。”
沈令薇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不止是她震驚,淩夜也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驚愕。
“不行!”父親開口打斷。
“薇薇你身體弱,更需要得力的人保護,阿夜患有失語症,如何能擔此重任?”
我心下瞭然。
原來父親早就安排好了。
但他故意把兄弟倆帶來給我和妹妹選,不過是走個過場。
“爸爸,還是先讓姐姐選吧……”
沈令薇換上乖巧的麵孔,準備再次上演她的“父慈女孝”,淩夜卻開口了:
“家主,屬下的失語症已經康複。”
上一世直到我死前淩夜才說了一句話,現在竟然開口了?
他的眼神不再空洞,甚至帶著一絲隱痛,直直迎接我審視的目光。
看來他也重生了。
看著他急於爭取的模樣,我想到死前他曾對我說的那句“來世必還”,覺得可笑又諷刺。
不過正好,我也不想要他了。
父親沒表態,淩夜身形突然一動,
侍立在父親身側的一名精銳保鏢已被他乾脆利落地放倒在地,整個過程不過呼吸之間。
父親眼中閃過驚異。
妹妹也喜笑顏開。
她本就更偏愛淩夜清冷孤傲的樣貌,若非他之前被診斷為失語,她第一選擇就會是他。
父親終於點頭:“既然如此,阿夜,以後你就跟著薇薇,至於阿晝……”
“你就跟著明月吧。”
一直沉默佇立的淩晝眉頭驟然鎖緊。
他猛地單膝跪地,聲音帶著壓抑的硬冷:
“家主,恕屬下難以從命。”“你不願意?”
父親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
他縱然偏心妹妹,但我畢竟也是他的親生女兒,一個保鏢敢當麵拒絕,顯然落了他的麵子。
“那就滾回你的地下鬥場,沈家不養不聽命的狗。”
上一世我就知道,保鏢如果沒被選中定會被遺棄。我當初不忍心看著淩夜被送回去送死,便留了他在身邊。
這一世卻輪到了淩晝。
現在我如同一個事不關己的看客,一言不發。
妹妹卻急了,她走到淩晝麵前,想去拉他的胳膊,卻被對方不動聲色地避開。
她跺了跺腳,語氣裡帶著嬌嗔:“阿晝,你不跟著姐姐,回去會被打死的!”
淩晝抬起頭,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執著與忠誠:“屬下此生隻願追隨二小姐!”
沈令薇的臉頰瞬間飛上兩抹紅霞。
我輕笑出聲,這愚忠的戲碼無論看多少次,都如此可笑。
“姐姐!”沈令薇立刻將矛頭轉向我,眼中瞬間蒙上水霧,“你難道忍心看著阿晝去死嗎?”
從淩家兄弟的角度看去,她此刻定然是我見猶憐。
我適時上前一步:“爸爸,既然淩晝對妹妹忠心不二,不如讓這兄弟倆都跟著妹妹吧。”
“一個不多,兩個也不少,妹妹安全才最重要。”
這話正中妹妹下懷。
從這對孿生兄弟出現那一刻,她就左右彷徨,哪個她都捨不得。
父親猶豫片刻:“明月,那你呢?”
我微微低下頭,努力扮演一個懂事謙讓的姐姐角色:
“我沒關係的爸爸,我是姐姐,自然應該讓著妹妹。”
一時間,所有人都向我投來讚許的目光。
父親臉上露出笑意:“令儀,你懂事了不少。”
“不過,現在外麵不太平,幾家仇敵都盯著我們,你身邊沒人,安危如何保障?”
我抬頭,迎上父親帶著讚許的眼神,也清晰捕捉到淩夜眼中的複雜。
但我懶得去揣測,更不想理會。
“如果父親不放心,就把我送去堂哥那裡吧,我絕不會給家裡添麻煩。”前世,我因為在這個家沒有任何根基,
便將所有精力都用在拯救淩夜身上。
妹妹沈令薇出生時我剛滿五歲,父母為了讓她獨享全部寵愛,將我扔給遠房親戚寄養。
直到前兩年,家族需要應對輿論,父親才將我接回。
掌管海外軍火生意的堂哥每次回國,帶給沈令薇的都是限量款包包和珠寶,連她身邊的保姆,待遇都比我優渥。
前世我為淩夜尋醫問藥的診費,都要從僅夠零花的月錢裡一點點省下來。
所以這一世我比誰都清楚,若想不被隨意擺布,就必須抓住一切機會,擁有立身之本。
堂兄對我極其冷淡,隨意吩咐下屬將我安排進公司,從最底層做起。
我沒有怨言,將所有時間和精力投在工作上。
憑借前世掌握的行業資訊,我用最短時間摸透了業務流程,甚至抓住了一個所有人都認為不可能的機會,為公司拿下了一個大單。
這份成績終於引起堂兄的注意。
他終於正式約我見麵:“晚上有個重要的商業晚宴,你跟我一起去。”
宴會上名流雲集,堂兄向幾位重要商業夥伴介紹:“這是我伯父家的妹妹,沈明月。”
我舉止得體,言談間展現出對業務的熟悉和獨到見解,一時間吸引了不少目光。
很快,沈家大小姐能力出眾的訊息便在圈內傳開,風頭壓過了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妹妹。
回到沈家彆墅那晚,我剛推開房門,妹妹便闖了進來。
“姐姐,你還是安分待在家裡吧。”
我瞥了她一眼。
她語氣尖銳:“沈家向來是男人主外,我們做女兒的,將來找個好人家聯姻,就是對家族最大的貢獻。”
“堂哥這段時間幫了你不少,但你根基太淺,萬一搞砸了,不僅讓家族蒙羞,以後怕是連聯姻的價值都沒有了。”
我冷冷地回她:“沈令薇,你以什麼身份敢安排我的未來?”
我向前一步,目光如炬:“你享受著所有人的偏愛,現在連我靠自己掙一條路,都礙著你的眼了嗎?”
“姐姐……”
她被我懟得麵色漲紅,瞥向守在身後的淩晝,眼眶瞬間就紅了。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爸爸媽媽也不會把你送走。”
“收起你的眼淚!”我厲聲打斷,“該哭的不是你!”
“你出生後,他們為了讓你獨享一切,把我像丟垃圾一樣丟出去。”
“我在所謂的親戚那裡,捱打受罵,還險些被侵犯,最後是自己逃出來,像野狗一樣在街頭掙紮才活到今天!”
我逼近她,一字一句:“你現在隻管安心做你的千金小姐,沒人跟你搶。”
“但我的路,怎麼走,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抓住我的衣袖,哭得梨花帶雨。
“我現在是真的關心你,想補償你啊,你怎麼就不領情……我不如死了算了。”
說著,她作勢就向窗邊跑去。
淩晝一把將她撈回懷裡,緊緊護住。
他斥責我:“大小姐!二小姐心思單純,你這樣咄咄逼人,是想要她死嗎?”
沈令薇在他懷裡哭著搖頭:
“不怪姐姐,都是我的錯,是我欠姐姐的……”
淩晝心疼地擁著她,朝我怒視:
“給二小姐道歉。”
我冷笑一聲:“你又算什麼東西?”
淩晝抿緊唇,剛想再說什麼。
我沒有絲毫猶豫,抬手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妹妹尖叫一聲:“姐姐,你憑什麼打人!”
我語氣冰寒:“妹妹不是最懂規矩嗎?怎麼連身邊的人都管不好?區區一個保鏢,居然以下犯上,頂撞主家大小姐?”
淩晝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卻被我更加冷冽的眼神震懾住。
聞聲趕來的淩夜也看到我的舉動,彷彿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我不想再與這三個人多做糾纏,將他們推出門外。
第二天我準備出差,懶得理會這豪門裡的無病呻吟。
然而,我剛換好衣服,房門竟砰的一聲被人強行撞開。
淩晝一臉焦灼衝進來,他雙眼布滿血絲,抓住我的手腕質問:
“你到底對二小姐做了什麼?她昨晚出去後一夜未歸,人不見了!”我臉一沉,反手扣住淩晝的腕部借力一擰,同時一腳狠狠踹在他腿彎處,掙脫他的鉗製。
“你是沈令薇的保鏢,她不見是你的失職!你不去想辦法救人,跑來我這裡發什麼瘋?”
“因為與你有關!”淩晝雙眼赤紅,眼底是壓抑不住的焦躁。
“若不是你昨天刺激二小姐,她怎麼會傷心之下跑出去?”
“趁家主還沒發現,你立刻跟我去把二小姐找回來道歉!”
房門再次被粗暴地踹開,淩夜疾步闖入:
“哥,綁匪剛打來電話,二小姐在他們手上。”
淩晝眼神一厲,猛地轉頭盯住我:
“綁匪要的是沈家小姐,既然是你惹出來的禍,該由你去把二小姐換回來。”
“神經病!”
我怒極,揚手又是一記耳光扇在他臉上。
“沒用的廢物,連自己的主子都看不住,還敢對我動手動腳!”
淩晝偏過頭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他眼神陰鷙,再次攥住我的手腕,力道極大。
“得罪了,大小姐,現在事關二小姐的安危,今日就算以下犯上,我也必須這麼做!”
他反剪住我的雙手,對淩夜喝道:“阿夜,過來幫忙!”
淩夜稍一遲疑,便立刻上前。
縱使我重生後暗中鍛煉,身手比前世強了不少,但在兩個訓練有素的王牌保鏢圍攻下,終究雙拳難敵四手。
我被摔在地上,額頭一陣劇痛襲來,眼前瞬間發黑,耳邊嗡嗡作響。
視線模糊中,我看見淩夜的臉靠近,前世爆炸的火光與此刻的混亂交織在一起,竟讓我一時間分不清今夕何夕。
恍惚間喃喃出聲:
“阿夜,救我……”
淩夜的動作一頓,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茫然與痛苦,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但最終閉上眼。
“對不起。”
頸後傳來一陣鈍痛,我的意識徹底沉入黑暗。睜開眼,我正坐在疾馳的轎車後座,淩晝在前麵開車。
淩夜坐在我身邊。
“你也重生了。”
他開口,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語氣。
我冷笑一聲:“所以我再也不會相信一個白眼狼嘴裡說出的話。”
他喉結滾動,側臉線條繃得很緊。
“對不起……”
話音未落,我揮起手臂,用儘全身力氣給了他一耳光。
他臉上迅速浮現紅痕,卻沒有動,隻是低垂著眼睫。
“對不起這三個字從你嘴裡說出來,隻會讓我覺得惡心!”
他終於轉過頭,目光裡翻湧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堅決。
“這是最後一次,我發誓。”
“換出二小姐,了卻我上一世的遺憾和虧欠。之後我一定會救你出來,哪怕拚上這條命。”
他忽然將一個銀手鐲套在我的手腕上。
“這是我母親留下的,我們兄弟一人一個,送給未來妻子作為信物。”
他眼神裡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瘋狂:“我以過世母親的名義起誓,這次之後,絕不負你!”
車子停在工廠門口,綁匪持槍讓我和妹妹做交換。
我和沈令薇擦肩而過的瞬間,她唇角勾起,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緊接著,她彷彿一隻受驚的鳥,踉蹌著撲向兩兄弟。
“阿晝!阿夜!”
淩晝立刻將她穩穩抱住,淩夜則迅速割斷她手腕的繩索。
兩個人如同最忠誠的騎士,將她緊緊護在中間。
淩夜不住對沈令薇道歉,臉上滿是心疼與自責。
我壓下心底那點可笑的酸澀。
沈明月,你早就該看清了,不是嗎?
身後伸出一隻粗糙的手,用帶著刺鼻氣味的毛巾捂住我的口鼻。
我再次陷入昏厥。我被粗魯地扔在角落,不知過了多久,綁匪罵罵咧咧將我拖起來。
“帶她出去,沈家來驗貨了,等著收錢呢!”
我被強行綁在椅子上,繩索深深勒進皮肉。
有人粗暴地給我擦了把臉,試圖掩蓋血痕。
倉庫門被開啟,逆光中走進來一個人影。
是淩夜。
隻有他一個人,兩手空空。
“錢呢?”綁匪頭目語氣不善,“我們可是好吃好喝供著沈家大小姐,你把贖金拿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再等等。”淩夜對綁匪開口,聲音有些發乾。
“等?!”綁匪頭目瞬間暴怒,毫無預兆地一棍砸在我的後背。
“唔!”
劇痛讓我眼前一黑,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
我死死咬住嘴唇,將血嚥了回去,抬起頭死死盯住淩夜。
他瞳孔一縮,下意識上前半步,卻又硬生生停住。
“對不起,明月……”他避開我的視線。
“今天是二小姐的生日宴,圈裡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你如果這個時候回去,風頭就全亂了……”
“她期待了很久……你就再讓她這一次,好嗎?我保證,結束後立刻來接你。”
我的胸腔因憤怒劇烈起伏。
再讓她一次?
我讓了二十多年,讓出了親情,讓出了地位。
現在,他們連我的命都要讓出去,隻為換妹妹一個完美的生日宴。
我冷笑著回了他一句:“淩夜,你真是條好狗!”
就在這時,淩夜手機響了起來。
不知那邊說了什麼,他語氣焦急:“有人鬨場?好,我馬上回來!”
結束通話電話,他倉促對我留下一句:
“明月,你堅持住,等我處理完就回來救你,一定要等我!”
說完便快步離去。
綁匪頭目啐了一口,用譏諷的眼神上下打量我:
“你真是沈家大小姐?彆是什麼冒牌貨吧?被綁架了,家裡居然還在歡天喜地給你妹妹過生日?”
我無聲苦笑,沈家大小姐從始至終都隻有妹妹一個。
等到後半夜,綁匪的耐心終於耗儘。
頭目臉上戾氣橫生,“給老子把這冒牌貨做了!”
我手腕一旋,繩索悄然滑落。
冰冷吐出三個字:
“動手吧。”
倉庫四周黑暗的角落裡,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衝出數十道黑影。
他們動作迅猛如電,刀光閃動間,甚至沒給綁匪們開槍的機會。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黑影迅速清理現場,然後對我恭敬地躬身:
“大小姐,處理乾淨了。”
走出倉庫,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迎上來。
他看到我狼狽的樣子,眼眶瞬間紅了。
“乾爹。”我輕聲喚他。
隻有在他這裡,在掌控著亞洲地下網的“夜皇”七叔這裡,
我沈明月,纔是被放在心尖上疼愛的,真正的大小姐!
我將淩夜戴在我手腕上的銀鐲毫不猶豫褪下,隨手扔進火光裡。
淩夜的真心,我嫌臟。
“走吧,乾爹。”
從今夜起,世上再無沈明月。
明天太陽升起之時,沈家將要麵對的,
將是一個來自地獄的敵人。生日宴上,淩夜站在角落,手中的香檳一口未動。
眼看時間到12點。
不能再等了。
生日宴散場,他拿起裝滿現金的黑色手提箱,轉身朝宴會廳外走去。
“阿夜!”
沈令薇提著裙擺走上前,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你要去贖姐姐嗎?”
她微微蹙眉:“其實那些綁匪抓我的時候,雖然凶,但也沒真的把我怎麼樣。”
“感覺就是一群求財的小混混,放心吧,他們不敢對姐姐真動手。”
“等天亮自然就會放她回來的,倒是你,現在一個人過去,萬一有危險怎麼辦?”
她仰起臉:“再說了,如果我們沈家遇到事就付這麼大筆贖金,豈不是要外人覺得我們好欺負,以後麻煩不斷?”
她晃了晃淩夜的手臂,語氣裡帶著撒嬌:“我剛纔在生日宴上光顧著應酬,都沒吃飽,你陪我去吃宵夜好不好?”
淩夜身體僵硬,手臂被沈令薇引導著環在她的腰間。
他隻覺身體一陣燥熱,任由她拉著,心不在焉地朝門口走。
經過大門時,聽到兩個保安在閒聊:
“聽說了嗎?西郊那邊有個倉庫區起火了,燒得挺大。”
“何止是大,消防車都去了好幾輛,聽說裡麵還有人沒跑出來……”
轟——!
淩夜大腦一片空白,全身血液瞬間凍結。
他猛地甩開沈令薇的手,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拚命衝出大門。淩夜開車一路狂飆到西郊。
那間他離開時還完好的倉庫,此刻燒得隻剩下扭曲焦黑的鋼筋架子。
“明月……”
他像一頭失去理智的困獸,不顧一切闖進警戒線往廢墟裡衝,被工作人員強行架了出來。
上一世,他眼睜睜看著沈明月在爆炸中死掉。
這一世,他又將她一個人丟下,害她喪命……
他不能接受眼前看到的結果。
隨後趕來的淩晝一把扣住他的肩膀。
“你清醒一點!”淩晝抓著他的衣領。
“淩夜,你是二小姐的保鏢!沈明月是死是活,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淩夜瞳孔顫抖,呼吸急促。
淩晝盯著他的眼睛:“再說,沈明月那個女人向來狡詐,惜命得很,她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死?”
“說不定這是她自導自演的一出戲,想看彆人為她著急發瘋的樣子!”
淩夜眼中滅頂的絕望稍稍退去,泛起一絲微弱的光。
他不住點頭:“你說得對……她不會死。”
“兩輩子,她都沒捨得丟下我……”
就在這時,幾名工作人員抬出一具屍體。
經過他們麵前時,一截焦黑的手腕從白佈下滑落。
手腕上套著一個手鐲。
雖然被燒得發黑,但淩夜剛一看到,呼吸驟然停止。
那是他親手為沈明月戴上的,他用來起誓,說絕不負她的信物。
“明月……真的是她……”
下一秒,淩夜雙腿一軟,重重跪倒在滿是灰燼的地上。
喉嚨裡發出野獸哀嚎般的嗚咽。
淩晝看著弟弟被擊垮的樣子,咬了咬牙,強行把他從地上拖起來。
半拖半抱著走到車邊,將他扔了進去。不出所料,沈父在聽到沈明月的死訊後,臉上隻有一瞬即逝的波瀾,隨即恢複了慣常的冷硬。
“找幾個人秘密把後事處理了,不要聲張。”
一個從未被他放在心上的女兒,回來時是可有可無的影子。
如今不在了,也隻需像塵埃一樣被悄然拂去,不留痕跡。
淩晝暗自鬆了口氣。
然而,當他準備回房時,卻聽到後院傳來沈令薇的尖叫。
趕到時,淩夜正掐著沈令薇的脖子,將她死死按在廊柱上,嘶吼著問:
“綁匪是不是你安排的?你說她會被完好無損地送回來,可她為什麼會死?”
淩晝大驚失色,立刻上前將狀若瘋狂的弟弟扯開。
沈令薇劇烈咳嗽。
淩晝厲聲斥責他:“二小姐心地善良,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即使真的有陰謀,也一定是沈明月做的手腳!”
淩夜猩紅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沈令薇:
“你說實話,明月的死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
沈令薇淚眼朦朧,脆弱得像風中殘荷,眼中滿是失望和心碎:“你真的不相信我嗎?”
“淩夜,你太過分了!”淩晝想將淩夜拉走。
淩夜卻如同繃緊的弓弦,一動不動,執拗地等一個答案。
沈令薇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怨毒,隨即,她一頭撞向旁邊的紅木廊柱。
一聲悶響。
鮮血從她額角流出,順著臉頰滑落。
“與其被你這樣懷疑,不如讓我以死證明清白……”她虛弱喘息,身體軟軟下滑。
淩夜腦中轟然作響。
他已經失去沈明月了,決不能再讓沈令薇出事!
他踉蹌著上前幾步,跪倒在沈令薇麵前,將她抱在懷裡,聲音顫抖而虔誠:
“對不起……是我混蛋,是我錯了!”
淩晝看著緊緊相擁的二人,心中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與滯悶。手機螢幕亮起,我收到手下傳來的資訊。
沈家在東南亞又一條走私線路被截斷,核心貨物儘數收繳。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五次了。
不到一個月,沈家的股價跌穿曆史最低點,暗地裡的生意網更是千瘡百孔,幾乎垮掉。
門被輕輕推開,乾爹走進來,步伐沉穩無聲,如同暗夜中的獵豹。
“乾爹。”我轉過身,輕聲喚他。
乾爹走到我身邊,與我一同望向窗外,目光銳利如鷹隼。
“沈家在亞洲的幾條主要命脈,已經斷得差不多了。”
“以往,多少是看在你的麵子上,唯獨留了他們沒動,如今……”
他轉頭看我:“明月,你會不會覺得乾爹下手太狠,心裡不忍?”
“乾爹,”我的聲音清晰而冷靜。
“我剛回沈家時,以為是太久沒一起生活,親情才淡薄,還想努力與他們建立關係。”
“後來我才明白,原來在他們心裡,從始至終就沒有我的位置。”
我抬起眼,看向乾爹,眼中隻剩下複仇的火焰:“我和沈家,早已恩斷義絕,再無半點情分可講。”
乾爹聞言,露出舒心的笑容。
“好!既然如此,那留給沈家的致命一擊,就由你親自來做。”
“明晚,亞太區年度晚宴,我會正式露麵。”
“聽說沈家拚命托關係拿到了入場券,想見見我這個快要退役的老骨頭,祈求一線生機。”
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乾爹,您這位夜皇,可不是他們想見就能見的。”亞太區聯盟晚宴,冠蓋雲集。
今夜所有到場者,明麵上是來赴宴,暗地裡都是為了見夜皇一麵。
傳說中沉寂近十年未公開露麵的夜皇,代表著時代的烙印。
即便他久未出現,也牢牢掌握著亞太商界的命脈。
任何破壞規則,行坑蒙拐騙的家族或企業,都會被無形之手斬斷生意命脈,逐出商圈。
當晚,我穿著一身定製禮服,戴了半幅鑲嵌碎鑽的精緻頭飾,恰到好處遮住了半邊容顏。
剛走下弧形樓梯,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前廳糾纏。
“拜托,隻需通傳一聲,沈某隻想見夜皇老爺子一麵……”
正是我那生物學上的父親,沈天雄。
他正對兩名保鏢低聲下氣,往日裡的家主威嚴蕩然無存。
兩名保鏢一見到我,立刻躬身行李:“大小姐。”
燈光下,沈天雄隻看到我被頭飾遮掩的半邊側臉。
他顯然沒認出我,或許根本想不到我會出現在這裡。
他臉上立刻堆起討好的笑容:“這位就是老爺子的千金吧?請您幫幫忙,沈某有急事想求見老爺子。”
我嗤笑一聲:“你是誰?什麼身份,也配老爺子親自召見你?”
沈天雄臉色一僵,腰彎得更低了些:“是在下唐突了,但隻要能讓沈某見上老爺子一麵,任何條件都可以談。”
“哦?”我尾音微揚,帶著玩味,“任何條件?包括……要你的命?”
他猛地抬頭,瞳孔因驚懼而收縮,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我懶得再看他那副窘迫的醜態,對保鏢淡淡吩咐:“看好了,彆放些不相乾的狗進去,擾了老爺子的清淨。”
“是,大小姐。”晚宴準時開場,我挽著乾爹的手臂,緩步從旋轉樓梯走到主台。
前排落座的,皆是商圈裡的顯赫人物。
而沈家幾人,早已被安保人員驅到最邊緣的角落。
以沈家如今搖搖欲墜的地位,能留他們站在會場裡,已是一種恩賜。
乾爹先是感謝來此的各位貴賓,接著他向大家正式介紹我:
“藉此機會,向諸位正式介紹我的女兒——江明月。”
“從今日起,她的一切決策,即代表我本人,也就是‘夜皇’的決策。”
台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然而,在掌聲稍歇的角落,傳來一聲突兀的尖叫:
“不可能!你看錯了,怎麼會是她?”
一聽就是毫無禮數的沈令薇。
緊接著,一道身影衝破人群,朝我所在的方向衝來。
是淩夜。
但他沒能靠近,就被反應迅捷的保鏢攔住,控製在離我三米開外的距離。
他目光死死鎖在我身上,眼中翻湧著狂喜:“沈明月,你真的沒死!”
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激動:“你活著就太好了,我會履行我的承諾……”
“你叫錯了。”
我淡淡開口,打斷了他語無倫次的話:“我隨乾爹姓江,我叫江明月。這位先生,會場輪不到你胡鬨,請你出去。”
淩夜像是被迎麵潑了一盆冰水,瞬間僵住。
我對保鏢示意:“如此重要的場合,放這種不明身份的人進來糾纏,太失禮數。”
又轉向台下眾多賓客,微微頷首:“一點小插曲,打擾諸位雅興,抱歉。”
保鏢立刻架起淩夜,準備將他拖離。
這時淩晝也衝過來,他眼神裡帶著怨憤瞪了我一眼,扭頭責備淩夜:
“你看到了嗎?我早就說過,這一切是她自導自演的戲碼。現在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攀上個老頭,就在這裡擺架子……”
乾爹眼神倏然一冷。
無需他開口,幾名如同影子般的保鏢瞬間行動。
淩晝被狠狠摜倒在地。
緊接著,沉重的巴掌如同冰冷的鐵板,毫不留情地左右開弓,狠狠扇在他臉上。
啪!啪!啪……
不過幾下,淩晝嘴角便破裂開來,鮮血混著碎牙溢位,他連痛呼都發不出,隻能發出痛苦的悶哼。
整個宴會廳鴉雀無聲。沈令薇尖叫衝上前,她伸手指著我,聲音尖利:“沈明月,你沒有心!”
“沈家對你那麼好,供你吃穿,把你找回來,你竟然恩將仇報!”
她轉向滿廳貴賓,臉上掛起委屈的淚水,試圖博取同情:
“各位評評理!我爸爸當初費儘千辛萬苦才把她找回來,為了她操碎了心。我堂哥更是手把手教她工作,引她入行。”
“可就因為安排保鏢這點小事沒讓她順心,她竟然和綁匪串通,演了一出假死的戲碼!”
她哭得梨花帶雨,彷彿受了天大的冤屈:“全家人都以為她死了,哭了好多天,我爸爸更是傷心過度,身體都垮了。”
“她就是一個滿口謊言,心如蛇蠍的女人!”
我看著她聲情並茂的賣力表演,覺得還挺有意思,便沒攔阻。
沈令薇見我沉默,又見乾爹麵無表情,以為他被自己的說辭打動,於是更加賣力地抹黑我,甚至試圖規勸乾爹:
“江老先生,您千萬彆被我姐姐給騙了!她在外麵流浪十幾年,做慣了底層的小太妹,吃喝嫖賭,什麼下三濫的事情沒做過?”
“您那麼大的家業,何必把錢浪費在這種女人身上?不如和我們沈家合作,我們纔是正經的生意人……”
我看到乾爹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彆人不知,但我心中瞭然。
這是乾爹動了真怒,起了殺心時才會露出的表情。
可惜,沈令薇毫無察覺,仍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
甚至還把沈天雄也叫上前。
沈天雄看到我也是一愣。
沈令薇對他使眼色,讓他不要插嘴,彷彿說服乾爹她已經勢在必得。
乾爹終於開口:“那依你看,用什麼方法教訓這樣不聽話的人,比較好呢?”
沈令薇眨了眨眼,故作善良地說:
“她畢竟是我姐姐,我也不想懲罰得太重……要不,就把她的舌頭割掉,讓她以後再也不能騙人。還有她的眼睛,總是勾引男人,也挖掉好了!”
周圍貴賓聽到這話,紛紛捂嘴皺眉。
乾爹聞言,竟低低地笑出了聲:“好,那就依你。”
沈令薇立刻露出得逞的喜色:“江老先生慧眼識人……”
她還沒說完,就被兩個保鏢架住雙臂。
“啊——你們乾什麼?放開我!”兩名保鏢如同鐵鉗般,任她如何尖叫掙紮都徒勞無功。
“江老先生,您為什麼這樣對我?”沈令薇妝容淩亂,臉上滿是驚恐。
這時,後方led螢幕亮起,一段監控錄影播放出來。
畫麵中,沈令薇翹著二郎腿坐在倉庫正中間的椅子上,低頭操作著手機。
她語氣裡帶著不耐煩,對旁邊的綁匪頭目吩咐:“錢轉過去了,戲給我演真一點,最好……”
她抬頭,臉上露出狠毒神色:“彆讓我再看到沈明月那張臉。”
全場一片嘩然。
剛才還處於懷疑中的貴賓,此刻看向她的目光裡充滿了鄙夷和震驚。
乾爹緩緩轉向麵如死灰的沈令薇,聲音冷得透骨:“你就是這樣算計並且汙衊我女兒的嗎?”
沈令薇渾身抖得像篩糠,險些站立不住。
乾爹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看在明月曾叫過你一聲妹妹的份上,我給你留一隻眼睛。”
“不——”沈天雄發出一聲哀嚎,撲到乾爹腳下,卻被保鏢死死按在地上。
他不住磕頭哀求:“江老先生,求求您饒了小女吧,她還小,不懂事,都是我的錯!您罰我,求您放過她吧……”
乾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是積壓已久的怒火與失望:
“你的女兒是女兒,我的女兒就不是女兒嗎?!”
“我養了明月十幾年,視若珍寶。你是她生父,我才放心讓她回去,以為能讓你們父女團聚。結果她在你那裡都遭受了什麼?”
乾爹的聲音裡帶著雷霆之怒:“我甚至給過你機會,看在明月麵子上,對你那些上不得台麵的生意一再放行。可你非但不知收斂,反而變本加厲,縱容小女兒一次次欺淩她!”
“沈天雄,你告訴我,你的良心去哪了?”
沈天雄被問得啞口無言,隻能拚命磕頭,額頭冒出血來。
他又轉向我,涕淚橫流:“明月,爸爸錯了,爸爸真的知道錯了!你幫忙求求情,饒了你妹妹吧!”
即使向我道歉,仍是為了他的小女兒求情。
我看著這個曾給予我生命,卻也給了我冷漠和傷害的人,心中一片平靜。
“父女之情,早已恩斷義絕。”
“從你秘密處理掉我死訊那一刻起,就已經一絲不剩了。”保鏢再次架起沈令薇時,淩晝嘶吼著擋在她麵前。
“我和我弟弟,我們一人一隻眼睛,再加上我的舌頭!”
他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試圖將弟弟也綁上這贖罪的刑架。
一直沉默的淩夜,卻決絕地甩開了他的手。
他眼神充滿怨毒落在沈令薇身上,目光裡再無半分溫情,隻剩下失望與厭棄。
“我不會替這種心腸歹毒的人受罰。”
“淩夜,你!”淩晝目眥欲裂。
我冷漠地看著這場鬨劇,不發一語。
乾爹指尖輕輕揮了一下,保鏢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淩晝。
沈令薇見狀,徹底癱倒在地,全身顫抖,失禁的惡臭彌漫開來。
賓客紛紛退後。
其他保鏢迅速上前,將沈家父女,連同淩夜一並架離了宴會廳。
清理乾淨後,音樂重新響起,彷彿方纔那一切從未發生過。
所有貴賓看向我時,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敬畏。
後來,訊息陸續傳來。
沈家徹底敗落,沈天雄因多年積累的非法生意證據確鑿,鋃鐺入獄。
沈令薇雖保住了眼睛和舌頭,卻名聲儘毀,無論走到哪裡都被人指指點點。
她沒了富家千金的生活,精神逐漸失常,最終瘋瘋癲癲。
而那個剩下一隻眼睛,口齒不清的淩晝,始終守在她身邊。
用他那愚不可及的忠誠,陪著她一起在泥濘中腐爛。
至於淩夜,
他多次守在我可能出現的地方,但我沒再給他見麵的機會。
後來,在一個廢棄的碼頭倉庫,他引爆了炸藥。
據說,他用這種方式,試圖複刻我前世的死法。
他死前發給我一條資訊:
【若真有下一世,求你原諒我】
可笑又可悲。
還好,自那以後,我再未見過他。
我跟隨在乾爹身邊,潛心學習,運籌帷幄。
“夜皇”的權柄在我手中平穩過渡,並且以更強勁的勢頭擴張。
我的名字——江明月,
成為了商圈裡新的傳奇,象征著無可撼動的權力與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