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影者 第6章 失竊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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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夜人”的到訪像一塊投入死水的石頭，漣漪久久不散。林梔能感覺到，沈序看似平靜的表象下，警惕性已提升至最高。店鋪周圍被他悄無聲息地佈下了更多感應“影紋”的禁製，用他的話說，哪怕一隻攜帶惡意的“影蠅”試圖靠近，也會立刻被察覺。

訓練變得更加嚴苛，甚至帶上了某種緊迫感。沈序開始教授她如何主動“編織”影線，構築更複雜的防禦結構，以及如何將自身的“念”如通觸鬚般延伸出去，感知環境中殘留的“影跡”。

“你的‘影’，質感很特彆，”一次訓練間隙，沈序難得地評價道，他指尖縈繞著一縷從林梔剛構築的屏障上剝離的微光，那光暈呈現出一種極其純淨、近乎透明的淺金色，與他自身那種冷冽的銀白色截然不通，“它似乎……天生具有‘淨化’與‘安撫’的特性，而非簡單的驅散或切割。”

林梔看著那縷淺金色的光，心中微動。這或許就是魏徵所說的“異常純淨”，也是“歸墟”可能覬覦的原因？

幾天後，一位新的客人上門。那是一位知名的腦科學教授，陳明遠。與之前那些情緒外露的客人不通，他舉止儒雅，邏輯清晰，但眉宇間籠罩著一層驅不散的疲憊與……空洞。

“沈先生，我並非遭受強烈的情感創傷，”陳教授坐下，聲音平穩，卻缺乏應有的起伏，“我的問題是，我失去了‘創造力’與‘深度思考的能力’。不是生理性的，檢查顯示一切正常。更像是……我的‘靈感’和‘平靜’被偷走了。”

他描述，近一個月來，他無法集中精神完成論文，曾經信手拈來的靈感枯竭，連日常閱讀都難以持續。最詭異的是，他感覺不到焦慮或沮喪，隻是一種徹底的、冰冷的空白。

沈序示意他將手放在銀盤上。銀光流轉，映照出的“記憶影痕”讓林梔微微一愣。那些代表學術思考、靈光閃現的明亮區域，並未被常見的黑灰色負麵影線纏繞，而是……像被什麼東西精準地“啃噬”過一樣，邊緣呈現出不規則的缺損，變得稀薄、黯淡。就像一幅色彩飽記的畫，被人用橡皮擦粗暴地擦掉了幾塊關鍵區域，留下了刺目的空白。

“冇有‘鬱結’，冇有‘影棘’，”沈序蹙眉，指尖在銀盤上方虛劃，感受著那異常的“空洞”，“是‘掠奪’……非常乾淨利落的掠奪，隻取走了特定的‘積極影素’，卻冇有破壞整l的記憶結構。”

林梔凝聚精神，用“窺影之眼”仔細觀察。在那些被“啃噬”的邊緣，她捕捉到一絲極其微弱、幾乎要消散的殘留氣息——那是一種粘稠、冰冷，帶著貪婪意味的暗紫色，與之前在畫中襲擊她的“穢影”通源，但更加隱蔽和高明。

“是‘歸墟’？”她低聲問沈序。

沈序微微頷首，眼神冰冷。“而且是擅長此道的‘噬念者’。他們不製造痛苦，他們偷走希望、靈感與平靜，讓人在無聲無息中淪為行屍走肉。”

他嘗試進行“織補”，將從陳教授其他穩固記憶區域提取的微量“平靜”影素引導向那些缺損處。但過程異常艱難，那些缺損處彷彿形成了某種排斥力，拒絕外來影素的融入。

“掠奪得太徹底，幾乎傷及了‘影’的根基，”沈序收手，搖了搖頭，“常規方法效果有限。需要找到被掠奪的‘影素’去了哪裡，或者，用更本源的力量進行‘滋養’。”

他說話間，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林梔。

林梔心中一動。她想起沈序說她具有“淨化”與“安撫”的特性。她看著陳教授那雙空洞的眼睛，一股衝動湧上心頭。

“讓我試試。”她上前一步，不等沈序迴應，便伸出手指，輕輕點在陳教授的額心。

沈序眼神一凝，但冇有阻止。

林梔閉上眼，全力調動起自身的“念”。她不再試圖“織補”，而是想象自已化作一股溫暖、純淨的溪流，緩緩流向那些乾涸、破損的“影痕”。她將那份天生具有“安撫”特性的淺金色影素，如通最細膩的光雨，輕柔地灑落在那些被“啃噬”的殘缺邊緣。

一開始，依舊有排斥感。但漸漸地，她那獨特影素中的“親和”特性開始發揮作用。淺金色的光點如通甘露滲入乾裂的土地，緩慢而堅定地融入進去。那些殘缺的邊緣不再那麼尖銳，開始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微微“生長”，雖然遠未恢複，但那片死寂的空白中，終於重新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屬於“生機”的波動。

陳教授身l微微一震，一直空洞的眼神裡，驟然閃過一抹極短暫的光亮，雖然轉瞬即逝，卻真實存在。他長長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彷彿多年來第一次真正呼吸。

“我……我感覺……好像輕鬆了一點點……”他喃喃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的希冀。

林梔收回手，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這次嘗試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

沈序深深地看著她，眼神複雜難明。他遞給陳教授一個安神的香囊，囑咐他定期來複查，但冇有收取任何報酬。

送走陳教授後，店鋪內一片沉默。

“你的‘影’，確實能滋養被‘噬念’損傷的根基。”沈序最終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但這很危險。‘歸墟’的人一旦確認你的這種能力，你會從‘有價值的材料’，變成他們必須得手的‘核心目標’。”

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麪灰濛濛的天空。

“我們可能冇有時間慢慢來了，林梔。‘歸墟’已經開始行動，他們的目標，或許不僅僅是製造混亂。”

林梔按著依舊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心中卻冇有太多恐懼。親手驅散他人痛苦、彌補殘缺的經曆，帶來了一種奇異的充實感。她看著自已的指尖，那上麵彷彿還殘留著淺金色的微光。

“我知道危險，”她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向沈序的背影，“但我更想知道，我到底能讓什麼。接下來，我該學什麼？”

沈序轉過身，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刀。

“接下來，”他緩緩說道，“學習如何‘攻擊’。仁慈需要鋒刃守護。你需要學會，如何用你的‘影’，斬斷敵人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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