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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原上的潛艇
在劫後餘生的寂靜中，那口香草味冰淇淋帶來的甜膩，很快就被窗外無邊無際的白色荒原所稀釋。
“剛才那一下，極限爆發模式的能量消耗了百分之十二。”趙皓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他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冷靜地報出了一串資料。
“左前懸掛的液壓油有輕微滲漏，但不影響主體功能。我們……運氣很好。”
運氣。
這個詞讓林風和李偉都沉默了。
他們都清楚，把身家性命寄托在“運氣”上，是末世裡最奢侈，也是最愚蠢的行為。
“這不僅僅是運氣。”陳默的聲音從駕駛位傳來，他沒有回頭，目光依舊注視著前方那片被暴風雪籠罩的冰海。
“這是諾亞方舟的效能冗餘。我設計它的時候，就考慮到了這種需要瞬間爆發出超越極限動力的可能性。”
“但這種機會，隻有一次。”陳默的聲音很平靜，“下一次，我們可能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能恰好在裂縫邊緣找到一塊足夠堅實的冰麵來支撐我們那一下衝刺。”
“我明白了。”李偉沉聲說道，“我們不能再冒任何風險了。”
四人沒有再進行任何慶祝。
在陳默的安排下，他們進行了強製性的輪流休整。每個人都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自己的精神和體力恢複到最佳狀態。
暴風雪持續了整整三十六個小時。
當風雪終於停歇，天空重新放亮時，周圍的世界已經完全變了樣。
新的冰山被狂風和洋流推到了他們周圍，形成了一片更加複雜，也更加危險的冰海迷宮。之前由趙皓規劃出的安全路線，已經完全作廢。
“我們得重新找路了。”趙皓看著“鷹眼”無人機傳回來的，全新的海冰分佈圖，眉頭緊鎖。
“不急。”陳默說道，“讓‘鷹眼’再飛高一點，範圍再大一點。我需要一張覆蓋周圍一百公裡範圍的完整海冰結構圖。”
“這需要時間。”
“我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陳默說，“在這片冰海上，走得快不如走得對。”
接下來的兩天，諾亞方舟沒有移動分毫。
趙皓操控著“鷹眼”無人機，不間斷地對周圍廣闊的海域進行著地毯式的掃描。海量的冰層厚度、結構強度、洋流速度等資料，源源不斷地彙集到諾亞方舟的中央電腦裡。
陳默則將自己完全沉浸在這些資料之中。他將這些冰冷的資料，與衛星地圖、海圖進行比對、分析，然後在他的個人終端上，構建出一個無比複雜和精確的三維海冰模型。
林風和李偉則負責對車輛進行最細致的檢修和保養。林風將每一件武器都拆解開來，清潔，上油，再重新組裝。李偉則鑽到車底，將那個在極限衝刺中受損的液壓管路，用備用零件進行了徹底的更換。
車廂裡的氣氛，安靜，但並不壓抑。每個人都在做著自己的事，為接下來的征途做著最充分的準備。
第三天上午。
“好了。”陳默的聲音，終於在車廂裡響起。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他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新的路線已經規劃完畢。”他將一張三維路線圖，投射到了主螢幕上。
那是一條無比曲折的路線，它完美地避開了所有的薄冰區和壓力脊，穿過了這片複雜的冰海迷宮。
“全程一百八十公裡。以我們現在的速度，預計需要三十個小時。”陳默說道，“中途沒有可以停靠的穩定冰山。這意味著，我們必須一次性通過。”
“所有人，檢查裝備。十分鐘後，我們出發。”
諾亞方舟再次啟程。
它沿著陳默規劃出的那條生命之路，在這片白色的迷宮裡前進著。
時間在這種極致的專注和枯燥中，再次變得漫長。
車窗外的景色，永遠是一成不變的白色。天空，冰麵，遠處的冰山，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這種單調的色彩，看久了，會讓人產生一種被世界遺棄的錯覺。
林風靠在武器站的座椅上，嘴裡叼著一根能量棒，眼睛無神地看著螢幕上那些一動不動的武器圖示。
趙皓的聲音，突然在通訊頻道裡響起。
“等等……那是什麼？”
“怎麼了？”林風立刻來了精神。
“‘鷹眼’在前方，大約十五公裡處，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趙皓將無人機的鏡頭拉近，將畫麵切換到了主螢幕上。
畫麵中，是一片相對平坦的冰原。而在冰原的中央，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突兀地出現在白色的世界裡。
那東西的體型非常龐大，長度至少超過一百米。它的大部分身體都埋在冰層之下，隻有一小部分，如同鯊魚的背鰭一樣，破冰而出，直指天空。
那黑色的“背鰭”上，覆蓋著厚厚的冰雪，表麵布滿了鏽跡和某種海洋生物留下的痕跡。
“這是……什麼？”李偉也減慢了車速。
“看起來像……一艘船？”林風猜測道。
“不，不是船。”陳默的目光落在了那個黑色物體獨特的，圓潤的輪廓上，他的聲音很低沉，“這是一艘潛艇。”
一艘潛艇。
一艘被冰封在這片世界儘頭的潛艇。
“潛艇？”林風和李偉都愣住了。
“看它的指揮塔圍殼，還有這個獨特的龜背造型。”陳默指著螢幕上的細節，“這是典型的蘇俄‘德爾塔’級戰略核潛艇的特征。”
“核潛艇？！”這個詞，讓車廂裡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它怎麼會在這裡？”趙皓不解地問，“而且還是以這種姿態，破冰而出？”
“我不知道。”陳默搖了搖頭，“也許是災難爆發時，它正在這片海域執行任務，然後因為某種原因失去了動力，最終被浮冰困住，然後隨著冰層的不斷加厚，被擠壓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那……它上麵還有人嗎？”林風問。
“不可能了。”李偉搖了搖頭，“都過去了這麼久，就算裡麵的人沒被凍死，也早就餓死了。”
“而且……”趙皓看著熱成像畫麵，“它沒有任何熱訊號。它和周圍的冰層一樣，都是冰冷的。”
一艘沉睡在北極冰海裡的，前蘇聯的戰略核潛艇。
這個發現，給這趟枯燥的旅程增添了一抹詭異而又震撼的色彩。
諾亞方舟靠近那艘潛艇。
離得越近，他們越能感受到它的龐大。那破冰而出的指揮塔圍殼，就像一座黑色的小山。站在它的下麵，諾亞方舟都顯得有些渺小。
“我們要繞過去嗎？”李偉問道。
“不。”陳默說，“從它旁邊開過去。我想近距離看看。”
諾亞方舟小心翼翼地，從距離潛艇不到五十米的地方駛過。
透過觀察窗，他們可以清晰地看到潛艇外殼上，那些被歲月和海水侵蝕的痕跡。一些艙門和導彈發射井的蓋子，在巨大的冰層擠壓下，已經發生了變形。
“真壯觀啊……”林風由衷地感歎道。
“是啊，人類曾經最強大的戰爭機器之一，現在也隻能和這些冰塊作伴。”李偉的語氣裡，帶著一點感慨。
就在諾亞方舟即將駛過這艘潛艇時。
“滴——滴——滴——”
一陣微弱，但持續不斷的警報聲，突然在車廂內響起。
“怎麼回事？”陳默立刻看向總控台。
“是輻射劑量儀！”趙皓的聲音帶著一點緊張，“我們周圍的輻射劑量正在輕微上升！”
陳默的目光瞬間投向了那艘巨大的核潛艇。
“是它。”他的聲音很低沉，“它的反應堆，或者它攜帶的核彈頭，發生了泄漏。”
“泄漏？！”林風的臉都白了，“那我們豈不是很危險？”
“劑量還很低，暫時不會對我們造成傷害。”趙皓看著不斷跳動的資料，“但我們不能在這裡久留。必須儘快離開這片區域。”
“李偉，加速！”陳默果斷地命令道。
“明白！”
諾亞方舟的引擎轟鳴起來，它不再像之前那樣小心翼翼，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向著遠離那艘潛艇的方向衝去。
那艘潛艇被他們迅速地拋在了身後。
但那持續不斷的微弱警報聲，在每個人的耳邊縈繞不散。
他們闖入了一片看不見的死亡輻射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