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尊說:下輩子換他當老婆 第13章 月下依偎
殿內靜得隻剩下他均勻卻依舊微弱的呼吸聲。
他就這樣依偎著我的袖子睡著了,彷彿那是狂風暴雨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額頭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帶著一種全然的、脆弱的依賴,燙得我指尖發麻。
我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殺伐決斷的天衍宗女君,此刻竟被一個昏睡過去的男人牽製住了衣袖,束手無策。
抽開?看他方纔那驚惶無助的模樣,怕是立刻就會驚醒,那雙剛剛止住淚水的眼睛恐怕又會漫上水汽。
任由他去?這算怎麼回事?我楚傾的寢殿,何時成了彆人的安眠之所?還是以這樣一種極其彆扭的姿勢。
目光落在他沉睡的臉上,淚痕未乾,長睫濕漉漉地垂著,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唇色淡白,卻因為方纔的哭泣和緊抿,顯出一種異常的柔軟。卸下了所有清冷偽裝和沉重負擔,他看起來竟有幾分稚氣的可憐。
心口那處陌生的酸軟再次蔓延開來。
罷了。
我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靠坐在玉柱旁,儘量不驚動他。然後,任由他繼續攥著我的袖角,將額頭抵在那裡。
時間一點點流逝。
明珠的光輝溫柔地灑落,將相偎的兩人影子拉長,投在光潔的地麵上。殿內靈氣氤氳,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我低頭看著他,思緒紛亂。
恨意消弭後,留下的是一片巨大的空白和茫然。之後該如何?原諒他?接受他?可前世那穿心一槍的痛楚和十年求而不得的絕望,難道就這般輕易揭過?
但繼續折辱?麵對這樣一個為你死過一次、又為你變成如今這般模樣的人,如何還能下得去手?
何況……
我的目光落在他即便在睡夢中也不曾完全舒展的眉心上。那道基崩毀的反噬之痛,怕是時時刻刻都在折磨著他。他是以怎樣的意誌力,頂著這樣的痛苦,在我麵前扮演逆來順受的?
正當我心亂如麻之際,殿外禁製忽然被輕輕觸動。
很輕微的波動,帶著藥草特有的清苦氣息。
是溫瑾瑜。
我眉頭幾不可查地一蹙。他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幾乎是同時,靠著我袖角的蕭沉身體幾不可查地繃緊了一瞬,呼吸節奏也變了——他醒了,或者說,從未真正沉睡到失去警惕。
但他沒有立刻睜開眼,也沒有動,依舊維持著原狀,隻是那攥著我袖角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了半分,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他在害怕?害怕被外人看到此刻的模樣?還是害怕我的反應?
殿外,溫瑾瑜溫潤的聲音響起,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楚長老?聽聞長老前往清河鎮處理邪疫,一切可還順利?瑾瑜特備了些安神固元的丹藥送來。」
我低頭看了一眼依舊「昏睡」的蕭沉,他睫毛顫抖得厲害,顯然裝不下去了。
我沉默了一下,揚聲道:「有勞溫穀主掛心,邪疫已除,並無大礙。丹藥之心領了,今日不便,改日再謝過穀主。」
門外的溫瑾瑜似乎頓了頓,聲音依舊溫和:「既如此,瑾瑜便不打擾長老休息了。丹藥置於門外,長老若有需要,隨時可遣人來藥王穀取用。」
「多謝。」
腳步聲漸遠。
殿內重新恢複寂靜。
「醒了就起來。」我抽了抽袖子,聲音恢複了幾分平時的冷硬,「本座的袖子不是你的枕頭。」
他身體一僵,緩緩抬起頭,鬆開了手。臉上還帶著睡痕和未褪儘的紅暈,眼神躲閃,不敢看我,低聲道:「弟子,失儀。」
他試圖站起身,卻因為傷勢和久坐,身形晃了晃。
我下意識地伸手扶了他一把。
手掌觸及他冰涼的手臂,兩人俱是一愣。
他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縮回手,後退一步,結果牽動傷勢,悶哼一聲,臉色又白了幾分,額角滲出細汗。
「……」我看著他這副避之如蛇蠍的模樣,剛壓下去的火氣又有點冒頭,「怎麼?本座是洪水猛獸?」
他慌忙搖頭,氣息不穩:「不是,弟子,身上汙穢,不敢玷汙師尊」
又是這套說辭!
我盯著他,忽然向前一步。
他猝不及防,被迫後退,後背抵上了冰冷的玉柱,無路可退。
我伸手,不是扶他,而是用指尖,輕輕拂過他唇角那已經乾涸暗沉的血跡。
他渾身劇震,瞳孔驟然收縮,呼吸徹底停滯了,整個人僵成了玉雕,連睫毛都不敢眨一下。
「確實挺臟的。」我收回手,看著指尖那點暗紅,語氣聽不出情緒,「去偏殿收拾乾淨。以後就住偏殿。」
他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住偏殿?那意味著不再是階下囚般的待遇,不再是爐鼎名分下的羞辱,而是,某種程度上的認可和靠近?
「師尊」他聲音發顫,帶著巨大的不確定和一絲微弱的希冀。
「怎麼?」我挑眉,「不願意?還想睡廊下?」
「不!弟子,謝師尊!」他急忙低頭,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甚至又咳了兩聲,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行了,」我轉過身,揮揮手,語氣依舊不怎麼好,「趕緊去收拾,彆在這礙眼。收拾好了,就過來幫我研墨。」
最後一句,我說得飛快,幾乎有些含糊。
但他的眼睛卻瞬間亮了起來,像是落入了萬千星辰。
「是!弟子遵命!」他幾乎是踉蹌著、卻又迫不及待地行了個禮,快步走向偏殿,那背影,竟透出幾分倉皇的雀躍。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偏殿門後,才緩緩抬起手,看著指尖那點已然乾涸的血色。
良久,我輕輕歎了口氣。
蕭沉,我們之間,這筆糊塗賬,到底該怎麼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