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不渡舊時人 003

    我生日這天，張姨一大早就給我做了碗麵。

“太太，今天是您的生日，生日當天一定要吃一碗長壽麵，寓意長命百歲。”

“這碗麵，你一定要記得吃光啊。”

我不想辜負這份難得的溫暖，在桌前坐了下來。

然而麵剛盛進碗裡，屋外就傳來汽車的刹車聲。

我下意識地朝著門口看去，就見顧辭遠走了進來。

張姨比我還高興幾分：“太太，你看，先生還是惦記你的，特意回來給你過生日了。”

“那我就不做電燈泡了，你們夫妻好好獨處。”

她開心地從後門離開。

但下一秒，薑若若就出現在了顧辭遠的身後。

“若若不喜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我就把她接過來住了。”

顧辭遠邊說邊小心翼翼地扶著薑若若走了過來：“沈棠梨，若若身體不好，主臥的床更軟些，你去客房住幾天，讓她住主臥。”

我夾麵的手一頓，隨即毫無波瀾地繼續動作：“好。”

顧辭遠頓了頓，似乎沒想到我會答應得這麼痛快。

這時，薑若若突然咳了兩聲。

顧辭遠立刻如臨大敵，轉頭對我說：“對了，若若花粉過敏，你找人把後院封了，彆讓花粉飄進來。”

說著，他走到了後院門口。

而此時，後院隻剩下光禿禿的玫瑰花梗。

顧辭遠怔了一瞬，有些難以置信看向我：“我，後院的這些花是怎麼回事？”

我克製著內心的翻湧，平靜地回望著他：“都剪掉了，這樣不是合你心意嗎？”

顧辭遠眸色中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緊緊盯著我，試圖想要看到我的表情變化。

可我很是平靜，他胸口突然湧出無名怒火。

他一把奪走我手裡的筷子：“既然如此，那就搞乾淨點，你現在就親自把這些剩下的花根拔掉！”

那口麵，我終究是沒有吃上。

“好。”

我擦乾淨手上濺到的湯汁，轉身朝後院走去。

但和薑若若擦身而過的瞬間，我注意到薑若若脖子上帶著的平安鎖銀項鏈。

我不由得停下腳步，瞳孔驟縮。

薑若若注意到我的視線，笑了笑：“姐姐，你喜歡我的這條項鏈嗎？這是辭遠哥哥今年送給我的禮物。”

我的心到底還是被刺痛了。

小時候，我媽說要在我十二歲本命年時送我一條帶著平安鎖的銀項鏈，寓意能為我擋走任何災難。

我便一直憧憬著十二歲的到來。

可還不等我到十二歲，媽媽就去世了。

而這個帶著平安鎖的銀項鏈就成了我的執念。

後來我把這件事告訴了顧辭遠。

那時顧辭遠心疼地握著我的手說：“棠棠，以後你的每個本命年，我都會送你一條。”

“因為我希望我的棠棠能永遠平安，我們也要永永遠遠在一起。”

可是後來，真的到我本命年時，顧辭遠卻沒有送給我。

我一直以為，是顧辭遠早就把我兒時說的事給忘了。

現在看來，哪裡是忘了。

隻是他的心早已不在我身上了。

我用力壓下心裡的起伏，收回視線道：“項鏈很好看。”

“但我不喜歡。”

說完，我就走去了後院。

沒有了花朵的花園裡，連玫瑰的香氣也沒有留住。

我蹲下身子，把殘留的花梗連根拔起。

梗上的刺紮破了我的手指，血液順著花梗一點點地染紅地麵。

可我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麻木地重複著拔的動作。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直到我拔完最後一根時，天色早已變黑。

我帶著痠痛的身體回到客廳，主臥裡隻傳來顧辭遠和薑若若的說笑聲。

而餐桌上的那碗長壽麵早已冷卻，團在一起成坨。

我毫不猶豫地把麵倒進了垃圾桶。

看著垃圾桶裡的麵，我的心突然抽痛起來。

這是我身為“沈棠梨”的最後一個生日，就這樣倉促地結束了。

不過也好。

就讓“沈棠梨”死在這一年，以後的她會用新的身份，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