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不渡舊時人 009

    公墓管理員沒有任何猶豫，把提前準備好的遺照拿了出來。

照片上隻有一張迷糊的黑色人影，完全分辨不出是誰的樣子。

顧辭遠瞥了一眼，心口一顫：“這算哪門子的遺照，你們騙我……”

可話音未落，他就立馬反應過來。

前段時間沈棠梨突然要求拍照，可那時他的心裡隻有薑若若，隻以為她是故意試圖引起自己的注意。

如今看來，那時的沈棠梨就已經決定好赴死了。

淚水大顆大顆地從眼眶裡流下，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此時的他已經徹底明白了沈棠梨這些天的異樣。

她漠然的眼神，不在乎的話語……

如今全部化為一把把的利劍，轉頭朝著他襲來。

一直未曾問出口的話，在此刻已經徹底明白。

顧辭遠胸口一窒，口中一股甜膩的血氣瞬間噴出。

他直直地倒了下去。

再次醒來時，顧辭遠的鼻腔裡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

他獨自躺在病床上，好似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一雙眼沒有聚焦，隻是空洞地看著前方。

此時他滿腦子都是沈棠梨的模樣。

她的一顰一笑，一哭一鬨，都牽動著他的心絃。

顧辭遠和沈棠梨是青梅竹馬，除了死去的父母，隻有沈棠梨是一直一如既往地對他好。

他們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也相愛了這麼多年，也正因如此，他一直自信地認為沈棠梨離不開自己。

所以才假裝失憶和薑若若在一起，想換個人換種感覺。

也從未想過和沈棠梨分開。

現在沈棠梨死去，他才發現，一直以來，不僅沈棠梨離不開他，他也是離不開沈棠梨。

如果時間能重來，他絕不會假裝失憶去欺騙沈棠梨……

身體承受的悲傷太沉重，讓他變得有些麻木。

可心臟的抽痛很快就把他拉回現實。

床頭櫃上的手機嗡嗡響起。

顧辭遠掙紮地坐起身子，接聽起電話：“請問是顧先生嗎？沈棠梨女士給你寄了一個快遞，你方便拿一下嗎？”

……

顧辭遠小心翼翼地開啟快遞檔案袋。

裡麵是一本離婚證和一張a4大小的紙。

紙上寫著：【顧辭遠，我早就知道你從來沒有失憶過，也知道你一直在騙我，既然你喜歡薑若若，那祝你們幸福。】

他雙手顫抖地捏著紙張，難以置信地反複看著上麵的內容。

沈棠梨的字跡他認識，這上麵的一橫一豎，一撇一捺都在告訴著他。

這些內容確實是沈棠梨親自寫下的。

可他從未簽下離婚協議書，怎麼會有離婚證？

隻有一回，他簽下一份檔案。

是沈棠梨在同意移植肝臟時……

當時的他滿腦子都是薑若若的身體狀況，哪裡有想過他簽的檔案到底是什麼。

原來，那時沈棠梨就已經決定離開他。

無窮的悔意瞬間席捲而來，他痛哭流涕，雙手狠狠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為什麼我當時沒有發現她的情緒，為什麼我還要和薑若若訂婚。”

顧辭遠好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氣，手上的動作停滯下來。

半響，他拔出手背上的針頭，朝著病房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