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逆主 第57章 荒廟暫棲身，前路兩茫茫
月色被層雲遮掩，山林愈發晦暗。
餘多背負伊晨，帶領著疲憊不堪、驚魂未定的村民，沿著青衣人所指的東南方向，艱難前行。腳下的路崎嶇難行，荊棘叢生，不時有人摔倒，發出壓抑的痛哼。
阿石和幾個年輕人奮力攙扶著老弱，將青衣人留下的乾糧和清水分發下去，勉強支撐著眾人的體力。那名為「碧磷解毒丹」的丹藥似乎確有奇效，伊晨雖然依舊昏迷，但呼吸平穩了許多，眉心的青黑之氣也淡去少許，讓餘多稍感安心。
身後，那片剛剛經曆廝殺的山林早已隱沒在黑暗中，寂靜無聲，彷彿一頭蟄伏的巨獸，隨時可能再次露出獠牙。幽冥道殺手冰冷的眼神、詭異的身法，以及青衣人那石破天驚的一劍，依舊在餘多腦海中反複閃現。
「幽冥道……無常索……」他默唸著這兩個名字，心中寒意縈繞不去。這個神秘組織的強大與詭異，遠超他的預料。他們為何對自己緊追不捨？僅僅是因為玄冥真氣？還是與幽朔師叔，甚至與更久遠的過往有關？
前路迷霧重重，殺機四伏。
約莫疾行了一個多時辰，眾人已是筋疲力儘。就在此時，前方山坳處，隱約出現了一座建築的輪廓。
那是一座破敗的山神廟。廟牆傾頹，瓦礫遍地，荒草長得比人還高，唯有那殘破的門楣上，還能勉強辨認出「山神」二字。淒冷的月光灑落，更添幾分荒涼與陰森。
「到了！就是這裡！」阿石喜出望外，指著廟宇低聲道。
餘多謹慎地示意大家停下，自己先行上前查探。他收斂氣息，如同幽靈般潛入廟內。
廟宇不大，前後僅有一進。正殿早已坍塌大半，泥塑的山神像歪倒在一邊，布滿了蛛網灰塵。偏殿倒是相對完整，屋頂雖有破漏，但尚可遮風避雨。殿內空無一人，隻有一些野獸的足跡和糞便，顯然荒廢已久。
確認沒有埋伏和危險後，餘多才返回招呼眾人進來。
村民們如同找到救命稻草般，湧進相對完好的偏殿，再也支撐不住，紛紛癱倒在地，大口喘息，臉上寫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與茫然。
餘多小心地將伊晨安置在一處鋪了些乾草的角落，再次為她渡入一絲真氣探查。陰毒暫時被丹藥壓製，但樂厚那道詭異的掌力依舊盤踞在心脈附近，如同附骨之疽，隨時可能反撲。必須儘快找到根治之法。
他走出偏殿，躍上院中一棵半枯的大樹，極目遠眺。來路一片沉寂，暫時未見追兵火光。但他不敢有絲毫放鬆，嵩山派在此地盤踞多年，眼線眾多，大規模的搜捕隨時可能到來。幽冥道更是神出鬼沒，防不勝防。
此地，絕非久留之地。
天色漸亮，東方泛起魚肚白。
村民們經過短暫休息，恢複了些許精神，但絕望和恐懼的情緒開始蔓延。家園被毀，親人離散，如今如同喪家之犬，前途未卜。壓抑的哭泣聲和哀歎聲在破廟中低低迴蕩。
阿石紅著眼睛，走到餘多身邊，聲音沙啞：「餘大哥……我們……我們以後該怎麼辦？能去哪裡？」
餘多沉默地看著眼前這些無助的百姓，心中沉重。他自己尚且強敵環伺，前路艱難，又如何能給他們一個明確的未來？
藥王村已毀，天下雖大，何處是容身之所？投奔他處？五嶽劍派如今左冷禪野心勃勃，其他門派要麼臣服，要麼自保，誰敢收留這些與嵩山派結下死仇的村民？去尋常城鎮？嵩山派勢力龐大，通緝文書恐怕很快就會貼遍周邊州府……
似乎……隻剩下一條路。
餘多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眾人，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諸位鄉親，藥王村……我們回不去了。」
一句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帶著最後的期盼與絕望。
「嵩山派不會放過我們。留在這裡，或者去附近城鎮，都無異於自投羅網。」餘多繼續道，語氣冷靜卻帶著一絲決絕，「我們必須離開平定州，離開嵩山派的勢力範圍，越遠越好。」
「可……可我們能去哪啊？」一個老者顫聲問道，「我們世代行醫采藥，離了這片山，又能做什麼？」
「去南方。」餘多斬釘截鐵道，「南下，渡過長江。江南地廣人稀，山林眾多，氣候溫暖，適合藥材生長。我們可以尋一處偏僻山村，隱姓埋名，重新開始。」
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出路。遠離中原武林紛爭的中心，或許才能求得一線生機。
村民們麵麵相覷，南下？對他們這些世代居於北地山區的村民來說，那是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地方。背井離鄉，前途茫茫，其中的艱難可想而知。
但……還有彆的選擇嗎？
沉默良久，最終，那位老者顫巍巍地站起身，對著餘多深深一揖：「餘少俠，是你將我等從地獄中救出。如今我等已是無根浮萍，但憑少俠做主！你說去哪，我們就去哪！總好過留在這裡，被那些惡賊抓回去折磨致死！」
「對！聽餘大哥的！」
「我們跟你走！」
其他村民也紛紛掙紮著站起，眼中雖然仍有恐懼，卻多了一絲求生的決絕。
餘多看著這一張張信任而又無助的臉龐，肩上的擔子彷彿又沉重了幾分。他重重點頭：「好！既然如此，大家抓緊時間休息，天亮之後，我們立刻出發！」
他安排阿石和幾個機靈的年輕人負責警戒，自己則再次回到伊晨身邊，眉頭緊鎖。
南下之路，長途跋涉，危機四伏。伊晨的傷勢，絕不能再拖了。必須在出發前，儘可能穩住她的情況。
他盤膝坐下，雙手虛按在伊晨胸腹之上，精純的玄冥真氣緩緩渡入，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那枚「碧磷解毒丹」的藥力，嘗試著梳理她紊亂的經脈，將那盤踞的陰毒之力暫時封印隔絕。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需要對真氣有著入微的操控力。豆大的汗珠從餘多額頭滾落，但他眼神專注，沒有絲毫鬆懈。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際漸漸亮起。
就在餘多全力為伊晨療傷之際，負責在廟門口警戒的阿石，忽然連滾爬爬地衝了進來，臉色煞白，壓低聲音急道：「餘大哥！不好了！外麵……外麵來了一隊人馬！打著旗號，好像是……嵩山派的巡山隊！朝廟這邊來了！」
嗡！
所有村民瞬間臉色慘白，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彷彿被一盆冰水當頭澆滅！絕望再次攫住了每個人的心臟！
餘多猛地睜開雙眼，眸中寒光爆射！
終究……還是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