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逆主 第60章 泉畔悟玄機，青鋒破重圍
腳步聲！
在這幽深死寂、唯有暗河奔流的地下溶洞中，這突如其來的腳步聲，如同敲在心臟上的鼓點，瞬間將餘多從玄妙的感悟中驚醒！
他如同受驚的狸貓，周身氣息瞬間斂至虛無，身影悄無聲息地滑入旁邊一塊巨大的幽藍晶石之後，目光銳利如鷹隼，死死盯向上遊方向的黑暗。
是那兩名銀紋殺手？他們終究還是追下來了？還是這幽泉之畔，另有未知的存在？
腳步聲不疾不徐，沉穩而堅定，每一步都似乎踏在某種奇特的韻律上，與暗河的奔流聲隱隱相合。來人顯然對這裡的環境並不陌生，甚至……有一種隱隱的掌控感。
餘多屏住呼吸，玄冥真氣在體內緩緩流轉，右手微屈，寂滅指力暗凝，左手則輕輕扣住了腰間那柄奪自嵩山弟子的長劍劍柄。
幽藍的熒光映照下，一道修長的身影，緩緩從溶洞上遊的黑暗中踱步而出。
並非預想中的黑衣殺手。
來人同樣是一身青衫，但比之前那神秘青衣人的袍服略顯華貴，材質似乎是某種暗青色的絲綢，在幽光下流淌著淡淡的光澤。他同樣戴著遮掩麵容的鬥笠，但鬥笠的樣式更為精緻，邊緣垂著薄薄的青紗，讓人難以看清其下真容。
其身形挺拔，步履從容，彷彿並非身處險惡詭異的地下絕地，而是在自家庭院中閒庭信步。他手中並無兵刃，隻是隨意負手而行，但一股淵渟嶽峙、深不可測的氣息，卻自然而然地彌漫開來，甚至隱隱壓過了此地濃鬱的「幽泉」寒意。
此人是誰？！
餘多心中警兆大作！這突然出現的青衫客，帶給他的壓迫感，竟似乎比那兩名銀紋幽冥殺手還要隱晦和深沉！是敵？是友？
青衫客走到暗河畔，距離那具名為「伊」的先祖骸骨約三丈處停下。他微微側頭，鬥笠下的目光似乎掃過那具骸骨，又似乎在感受著空氣中流淌的精純寒氣，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彷彿帶著一絲追憶，又有一絲悵然。
他並未發現藏在晶石後的餘多，或者說，他並未在意。
隻見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修長如玉，對著那奔騰的幽泉暗河虛虛一引。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冰冷刺骨、奔流不息的暗河水，彷彿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竟有一縷如同活物般，脫離河麵，化作一條晶瑩剔透的水帶，蜿蜒而上，環繞在他指尖盤旋飛舞，散發出比之前更加凜冽純淨的寒意！
這一手凝水成束、操控由心的功夫，已近乎神通！其對寒屬性力量的掌控，遠在餘多之上！
餘多看得心神劇震！此人修煉的，定然也是某種極其高深的至陰寒屬性功法！而且與這「幽泉」似乎有著某種奇特的共鳴！
青衫客把玩著那縷極致寒流，指尖微動，寒流隨之變幻各種形態，時而如劍，時而如環，精妙絕倫。他似乎在藉此修煉，又似在緬懷什麼。
片刻後，他手指輕彈，那縷寒流如同擁有生命般，乖巧地重新彙入暗河，沒有激起半分浪花。
他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具先祖骸骨，微微頷首，似乎致意。隨後，竟轉身，沿著來路，緩步離去，身影很快再次沒入上遊的黑暗之中，腳步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不見。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向餘多藏身的方向投去一瞥。
餘多依舊藏在晶石之後，良久，確認對方真的已經離開，這才緩緩鬆了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濕透。
這青衫客是誰？他與藥王村伊家先祖有何淵源？他為何能如此輕易地操控「幽泉」寒意？他出現在此地，是偶然，還是常事？
無數疑問湧上心頭，卻得不到答案。這幽泉之地，似乎隱藏著比他想象中更深的秘密。
但此刻，並非探究之時。上方還有強敵環伺，村民和伊晨仍在等待。
經此一嚇，餘多反而因禍得福。方纔極度緊張之下，精神高度集中，對周圍環境的感知，尤其是對「幽泉」寒意的感知，變得異常敏銳。此刻放鬆下來，之前那種與幽泉寒意水乳交融的感覺再次湧現，甚至更為清晰。
他福至心靈，再次盤膝坐下，但不是深度入定，而是保留一絲警惕，緩緩運轉玄冥真氣。
這一次，他不再是被動吸收，而是主動嘗試去「理解」和「引導」那無處不在的幽泉寒意。
精神高度集中，意念沉入氣海，牽引著那一絲絲精純至極的寒氣，如同編織絲線般，將其融入自身玄冥真氣之中，按照《幽朔筆錄》中某些未曾參透的運功路線進行嘗試。
漸漸地，他進入了一種物我兩忘的奇妙境界。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數個時辰。
當他再次睜開雙眼時，眸中深處彷彿有兩簇幽藍的火焰一閃而逝，周身氣息越發沉凝內斂，但體內奔騰的玄冥真氣，卻變得更加精純、更加凝練，運轉之間，如臂指使，圓融通透。
他攤開手掌，心念微動，一縷極度凝練、顏色近乎墨黑的寒氣自指尖湧出，緩緩盤旋，周圍的空氣發出細密的、被凍結的「哢哢」聲。
寂滅指力，似乎又有精進！甚至對玄冥真氣的掌控，也踏入了新的層次。
「幽泉……果然玄妙……」餘多喃喃自語，心中對那離去的青衫客更加忌憚。對方能那般輕易操控此地的力量，其實力恐怕已到了難以想象的境界。
他起身，對著那具伊姓先祖的骸骨，鄭重地行了一禮。若非在此得到機緣，他今日恐怕難有生機。
不能再耽擱了。必須儘快離開。
他沿著暗河向下遊探索，果然在不遠處發現了一條被水流衝刷出的狹窄甬道，有新鮮空氣流入。
他毫不猶豫鑽入甬道，曲折前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出現亮光！
鑽出洞口，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山林，看日頭方位，已是下午。他仔細辨認方向，發現這裡竟是山神廟的東南側，距離並不太遠。
他收斂氣息，如同幽靈般潛回山神廟附近。
遠遠便看到廟宇周圍並無大隊人馬，隻有零星幾個穿著嵩山服飾的弟子在巡邏看守，看來大部隊尚未搜尋至此，或者認為此處已無價值。
他悄無聲息地解決掉外圍的暗哨，潛入廟中。
偏殿內，村民們依舊緊張地躲藏著，看到餘多回來，皆是又驚又喜。
「餘大哥！你回來了！」
「外麵……外麵怎麼樣了？」
「追兵暫時被引開了，但這裡不再安全，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餘多沉聲道，目光看向阿石和他身旁依舊昏迷的伊晨。
阿石連忙道：「伊晨姐中間醒過一次，又昏睡了，氣息還算平穩。」
餘多稍感安心，看來碧磷解毒丹和此地殘存的藥王村地脈氣息對她略有裨益。他背起伊晨，低聲道：「跟我走，我知道一條小路。」
他帶領著村民，從山神廟後方的隱蔽小徑悄然離開，避開大路，專走山林野徑，向著南方跋涉。
然而，他們並未走出多遠。
就在穿過一片茂密的樺木林時，前方林空處，赫然站著兩個人。
如同等待獵物的黑色雕像。
正是那兩名銀紋幽冥殺手！
他們似乎早已料到此地是南下必經之路，在此守株待兔！
冰冷的殺意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鎖定了餘多和所有村民！
村民們嚇得麵無人色，瑟瑟發抖。
餘多緩緩將伊晨交給阿石，踏步上前，獨自麵對兩名強敵，眼中再無慌亂，隻有一片冰冷的沉靜。
剛剛在幽泉之畔的感悟，讓他心中多了幾分底氣。
「冥頑不靈。」那名持針的銀紋殺手終於開口，聲音乾澀沙啞，如同兩塊冰片摩擦，「交出『種子』，可留全屍。」
種子？什麼種子？餘多心中疑惑，但此刻並非詢問之時。
「要戰便戰！」餘多聲音冷冽，玄冥真氣透體而出，周身寒氣彌漫，比之前更加凝練深邃！
兩名殺手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如同兩道黑色閃電，一左一右，夾攻而來！指間寒針閃爍，刀光淒冷絕情！
餘多深吸一口氣，正欲全力迎戰！
就在此時！
咻——！
一道熟悉的青色流光，如同撕裂長空的驚鴻，再次從天而降！
但這一次，目標並非阻路，而是直取那名持針殺手的心臟！其速之疾，其勢之烈，遠超之前懸崖那一劍！充滿了必殺的決絕！
那持針殺手臉色劇變（雖然戴著麵具），再也顧不上攻擊餘多，怪叫一聲，將身法提到極致，手中透明細針連連彈出，試圖阻擋那道青色劍光！
叮叮叮！
一連串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脆響！
劍光與飛針碰撞，爆發出絢爛卻致命的光暈！飛針儘數被絞碎崩飛！
而那道青色劍光隻是微微一滯，依舊帶著無匹的鋒銳，直刺而下！
噗嗤！
血光迸現！
雖然那殺手在最後關頭拚命扭轉身形，避開了心臟要害，但左肩依舊被劍光瞬間洞穿！帶出一蓬血雨！
他悶哼一聲，踉蹌倒退，眼中充滿了驚駭與難以置信！
另一名持刀殺手見狀，攻勢一頓，驚疑不定地望向劍光來處。
隻見不遠處的樹梢上，那道青衫身影不知何時悄然屹立，衣袂隨風輕揚，背後的劍鞘已空。
正是那去而複返的神秘青衣人！
他居高臨下，竹笠微抬，冰冷的目光掃過兩名幽冥殺手，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滾。」
「或者，死。」
簡單的兩個字，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殺伐！
那兩名銀紋殺手對視一眼，又驚又怒地看了看樹梢上的青衣人，再看了看嚴陣以待、氣息似乎有所不同的餘多，以及那柄釘在地上、仍在微微顫動的青色長劍。
最終，那受傷的殺手捂住肩膀，另一人攙扶著他，兩人一言不發，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退入林中，迅速消失。
他們，竟然再次被青衣人一劍逼退！
青衣人飄然落下，拔起長劍歸鞘，看都未看餘多一眼，轉身便欲離去。
「閣下究竟是誰？為何屢次相助？」餘多忍不住再次開口問道。
青衣人腳步一頓，並未回頭，隻是淡淡道：「路見不平罷了。記住我昨夜之言，衡山派，或許是你們目前唯一的生路。」
言罷，青影一閃，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
餘多站在原地，望著青衣人消失的方向，心中波瀾起伏。
衡山派……
他握緊了拳，目光變得堅定。
「我們走！去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