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逆主 第7章 妖女亂心曲,泰山風雲聚
離開與莫青楓衝突之地,餘多一路無言,隻是緊握著伊晨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感覺骨頭都要碎裂,但她咬著牙,不敢呼痛,也不敢掙脫。她能感覺到,身邊這個男人正處於一種極其危險的暴怒邊緣,彷彿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
他的側臉線條繃得死緊,下頜收緊,眸中翻湧著駭人的黑色風暴。方纔她擋在莫青楓身前的舉動,顯然徹底激怒了他。
直到暮色四合,兩人纔在一處破敗的山神廟前停下腳步。
餘多猛地甩開她的手,伊晨踉蹌一下,扶住廟門才站穩,手腕上已是一片駭人的青紫。
「你就那麼在乎那個莫青楓?」餘多轉過身,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冰冷,「不惜用自己的命去護著他?」
「我沒有!」伊晨急忙辯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隻是不想看你殺人,不想你再造殺孽!而且……而且莫道長他真的是好人,他隻是誤會了……」
「好人?」餘多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步步逼近,將她困在門板與他之間,「這世上哪有什麼純粹的好人?他不過是看你幾分顏色,便動了齷齪心思,假借俠義之名罷了!你竟蠢得相信?」
他俯下身,冰冷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眼神銳利如刀,彷彿要將她徹底看穿:「還是說……你對他,也生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這話語裡的侮辱和懷疑,像一把尖刀刺穿了伊晨的心。她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聲音因激動而顫抖:「餘多!你……你怎能如此想我?我……我把自己的一切都……在你眼裡,我就是這般不堪嗎?」
看著她委屈絕望的淚眼,餘多心中那股毀滅一切的暴戾似乎被燙了一下,煩躁更甚。他厭惡這種因她而起的情緒失控,猛地一拳砸在伊晨耳邊的門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最好沒有!」他盯著她的眼睛,語氣森然,「記住,你的命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你連死的資格都沒有!更彆提想著彆的男人!」
說完,他不再看她,陰沉著臉走進破廟,找了一處角落坐下,閉目調息,周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可怕氣息。
伊晨靠在冰冷的門板上,緩緩滑坐在地,將臉埋在膝蓋裡,無聲地痛哭起來。她隻覺得無比委屈和窒息。這個男人的佔有慾和偏執,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她越纏越緊,幾乎喘不過氣。她開始懷疑,自己當初救他,究竟是對是錯?未來等待她的,又會是什麼?
一夜無話。隻有廟外嗚咽的風聲,和廟內少女壓抑的低泣。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之間的氣氛降到了冰點。餘多愈發沉默寡言,對伊晨偶爾小心翼翼的關心視若無睹,甚至報以冷笑。伊晨則變得更加沉默,常常望著遠方出神,眼底藏著化不開的憂鬱。
數日後,兩人途經一座頗為繁華的城鎮。越是靠近泰山,這樣的城鎮越是龍蛇混雜,江湖人士隨處可見,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躁動不安的氣息。
餘多帶著伊晨走進一家客人最多的酒樓,選了大廳角落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他需要聽聽最新的訊息。
果然,四周的議論聲幾乎全與泰山大會有關。
「聽說了嗎?少林的玄慈方丈已經親自帶隊,前往泰山了!說是要揪出盜經的元凶,清理門戶!」
「何止少林!武當的衝虛道長、峨眉的滅絕師太、崆峒派的唐文亮老爺子……幾乎各大門派都派出精銳了!」
「嘿嘿,正道人士自然要去。可你們猜怎麼著?我收到訊息,明教的楊逍、範遙,還有日月神教的向問天、任我行舊部,似乎也都在往泰山趕!」
「我的天!正邪兩道齊聚泰山?這……這是要爆發一場大決戰嗎?」
「都是為了那本《易筋經》?不是說泰山上還有彆的異寶出世嗎?」
「誰知道呢!反正現在傳言滿天飛,都說泰山之巔將有決定武林命運的大事發生!這等熱鬨,一輩子可能就這一次,說什麼也得去瞧瞧!」
聽著這些議論,餘多麵無表情,隻是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桌麵。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預想發展,甚至比他預期的還要好。群雄畢至,正邪雲集,這盤棋,終於到了中盤搏殺的關鍵時刻。
伊晨卻聽得心驚肉跳。她偷偷看向餘多,見他一副瞭然於胸、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嘲諷的冷漠模樣,一個可怕的念頭突然竄入她的腦海:這一切……會不會都和他有關?是他設計了這一切?
她被這個想法嚇得臉色發白,幾乎不敢深想下去。
就在這時,酒樓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騷動。一陣濃鬱魅惑的香氣率先飄了進來,隨即,一個窈窕妖嬈的紅色身影,在無數道或驚豔或貪婪或忌憚的目光注視下,嫋嫋娜娜地走了進來。
正是日月神教聖女,姬千雪。
她今日換了一身更加豔麗奪目的紅色長裙,裙擺曳地,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臉上罩著輕紗,隻露出一雙勾魂攝魄的媚眼,眼波流轉間,大廳裡頓時響起一片吞嚥口水的聲音。
她目光在大廳內一掃,很快便鎖定了角落裡的餘多和伊晨。她唇角彎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徑直走了過來。
「餘公子,真是巧啊。」姬千雪聲音嬌媚,自顧自地在餘多對麵的空位坐下,彷彿沒看到旁邊臉色瞬間蒼白的伊晨,「看來我們真是有緣呢,這麼快又見麵了。」
餘多撩起眼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看來聖女的鼻子很靈,聞著味就找來了。」
姬千雪也不生氣,掩口輕笑:「公子說話總是這般風趣。千雪不過是奉教主之命,前來泰山辦事,恰好路過此地罷了。」她的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掃過伊晨,故作驚訝道,「咦?這位妹妹臉色怎麼如此難看?可是餘公子不懂得憐香惜玉,讓你受委屈了?」
伊晨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低下頭,小聲道:「我……我沒事。」
「嘖嘖嘖,」姬千雪搖著頭,語氣帶著一絲憐憫,「多水靈的人兒,看著就讓人心疼。餘公子,不是我說你,對待女子,尤其是這般我見猶憐的可人兒,可不能總是冷著一張臉,該溫柔時就得溫柔些。你看,都把人家嚇壞了。」
她這話看似在勸餘多,實則句句都在挑撥離間,暗示伊晨跟著餘多受了莫大委屈。
餘多冷哼一聲:「我的事,不勞聖女費心。你若無事,可以走了。」
「哎呀,公子何必總是趕人家走嘛。」姬千雪身子微微前傾,紗裙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段雪白誘人的溝壑,香氣愈發濃鬱,「千雪此次前來,可是帶著教主的誠意而來的。關於泰山之事,我神教願助公子一臂之力,隻要公子點頭,屆時泰山之巔,我神教高手儘可聽公子調遣,助公子達成所願。」
她壓低了聲音,語氣充滿了誘惑:「屆時,天下唾手可得。而千雪……也願常伴公子左右,共享這萬裡江山呢。」她說著,伸出纖纖玉指,似乎想要去碰餘多放在桌上的手。
伊晨看著姬千雪那妖嬈魅惑的姿態,聽著她露骨的話語,心中又酸又澀,還有一種自慚形穢的卑微感。這個女子如此美豔主動,又掌握著龐大的勢力,而自己……除了會一點醫術,一無是處。餘多他會……心動嗎?
就在這時,餘多卻猛地一抬手,避開了姬千雪的手指,眼神冰冷銳利:「共享江山?就憑任我行那些不成器的舊部和你們這些見不得光的手段?聖女,你的胃口太大,小心噎著。」
姬千雪的手指僵在半空,美眸中閃過一絲惱怒,但很快又被嬌笑掩蓋:「公子是對我神教的實力有所懷疑?還是說……顧忌身邊這位小妹妹,不敢答應千雪呢?」她再次將矛頭引向伊晨,語氣帶著挑釁。
餘多目光一寒,正要發作。
突然,酒樓外傳來一聲清越悠長的佛號:「阿彌陀佛!好濃的妖邪之氣!」
話音未落,隻見一位身穿灰色僧袍、手持禪杖的白眉老僧,緩步走入酒樓。這老僧慈眉善目,但一雙眼睛開闔之間精光閃爍,顯是內力極為精深。他身後還跟著幾位太陽穴高鼓、眼神淩厲的少林武僧。
「是少林的空智神僧!」有人低聲驚呼。
空智神僧目光如電,直接射向姬千雪,沉聲道:「妖女!你日月神教聚集於此,意欲何為?是否又與那《易筋經》失竊一事有關?」
姬千雪見到空智,臉色微微一變,但隨即又恢複那妖嬈的笑容,嬌聲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少林寺的空智大師。怎麼,這酒樓是少林開的?許你們少林和尚來,就不許我來吃飯歇腳嗎?」
「哼!巧言令色!」空智神僧冷哼一聲,禪杖一頓,發出「咚」的一聲悶響,整個酒樓似乎都晃了晃,「老衲今日便要拿下你這妖女,盤問爾等陰謀!」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姬千雪眼神閃爍,她雖自負武功,但麵對空智神僧這等少林頂尖高手,也不敢怠慢。她嬌笑道:「大師好大的火氣。不過嘛,今日小女子有貴客在旁,可沒空陪大師玩呢。」
她說著,竟是不著痕跡地向餘多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
餘多麵無表情,彷彿事不關己,甚至端起桌上的粗茶喝了一口。
空智神僧這才注意到角落裡的餘多和伊晨。他的目光在餘多身上停留片刻,眉頭微皺,似乎察覺到他體內那股若有若無的陰寒氣息,但又因他此刻刻意收斂,且與伊晨這看似普通的少女坐在一起,一時未能將其與那夜大鬨藏經閣的黑衣人聯係起來。
就在空智神僧遲疑的刹那,姬千雪突然嬌笑一聲,玉手一揚,一股粉紅色的煙幕猛地炸開,瞬間彌漫整個酒樓!
「不好!是迷煙!」有人驚呼。
酒樓內頓時亂作一團,咳嗽聲、驚呼聲、桌椅碰撞聲響成一片。
空智神僧大喝一聲,僧袍鼓蕩,一股渾厚的內力將眼前的煙幕震散,但視線受阻之下,已然失去了姬千雪的蹤影。
「妖女!哪裡逃!」空智神僧怒喝一聲,帶著少林僧侶追了出去。
煙幕漸漸散去,酒樓裡一片狼藉。餘多依舊坐在原地,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彷彿剛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隻有伊晨被那突如其來的煙幕嗆得咳嗽不止,小臉通紅。
她心有餘悸地看著酒樓外的方向,又看看一臉淡然的餘多,忍不住小聲問道:「剛才……那位姑娘,她會不會有危險?」
餘多敲擊桌麵的手指一頓,抬眼看她,眼神似笑非笑,帶著一絲譏誚:「怎麼?擔心起你的『情敵』了?倒是善良得可笑。」
伊晨的臉瞬間漲紅,又羞又惱:「你……你胡說什麼!我才沒有!」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清楚。」餘多冷冷丟下一句,站起身,「走吧,戲看完了,該趕路了。」
他丟下幾枚銅錢,起身朝外走去。
伊晨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一片冰涼。他明明有能力插手,卻冷眼旁觀。他對姬千雪如此,對莫青楓如此,對所有人都是如此冷漠算計……那對自己呢?自己在他心中,又究竟算什麼?一個所有物?一個還有點用的累贅?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愛上的是一個怎樣危險和冷酷的男人。未來的路,彷彿被濃霧籠罩,看不到絲毫光亮。
兩人離開酒樓,繼續向泰山進發。
越靠近泰山,氣氛越是凝重。官道上,隨處可見攜帶兵刃、行色匆匆的江湖客,各個門派服飾各異,彼此相遇時,往往眼神警惕,充滿敵意。小規模的衝突和廝殺,時有發生,往往為了一句話、一個眼神,甚至隻是為了爭奪一個好些的宿營地,便能拔刀相向。
伊晨緊緊跟在餘多身邊,看著這如同煉獄前奏般的景象,小手冰涼。
這一日,兩人正在趕路,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和怒罵聲。
「慕容複!你竟敢暗算我幫兄弟,搶奪經書!我喬峰今日定不與你乾休!」一個如同虎嘯龍吟般的怒吼聲震四野。
「喬幫主何必血口噴人!這經書明明是我慕容家先得到的!你丐幫想要,直說便是,何必誣陷於我!」另一個清朗卻帶著怒意的聲音反駁道。
喬峰?慕容複?
伊晨一驚,這兩個名字,她偶爾聽師父提起過,皆是當今武林中風頭最盛的年輕高手,一位是丐幫幫主,豪邁磊落,一位是慕容世家少主,武功卓絕。
他們怎麼會打起來?難道……也是為了那本經書?
她不由得看向餘多。
隻見餘多嘴角噙著一絲冰冷而得意的笑意,彷彿欣賞著一幅傑作。
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隻有身邊的伊晨能隱約聽到:「狗咬狗,好戲……才剛剛開始。」
伊晨聞言,渾身猛地一顫,如墜冰窖。
她終於明白,這一切的混亂與廝殺,背後那雙翻雲覆雨的手,究竟屬於誰。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了她整個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