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睿幄憶平生 師門與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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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門與村莊
出門在外,冇錢是一個大問題。
梁生憶等三人出了城門,此時停在城外的一家客棧門前,麵對著店招牌,像三顆古樹一樣沉默。
解捷平看向梁生憶,眉毛向上挑了挑:“你不是有一塊玉佩嗎,應該挺值錢的吧?”
梁生憶淡淡地撩起眼皮,抱著手反問:“那你不是有一本秘籍嗎,應該也挺值錢的吧?”
解捷平用手掩著半邊臉,朝梁生憶小聲激動道:“秘籍拿出來彆人看到我就會被追殺!”
梁生憶也淡淡回答:“剛纔你也聽到了,玉佩拿出來我也會被追殺。”
“……好吧,咱們都是被追殺還身無分文的人,隻能勞煩庭少俠了。”解捷平不好意思地看向庭不恫。
庭不恫掏出幾個銅板和一些碎銀,拿在手裡算了算,說道:“我的錢應該也隻夠一間房。”
梁生憶主動說:“我可以睡地板。”
解捷平心動地搓搓手說:“那我睡床!”
梁生憶跳起來敲了他個腦瓜崩:“庭老闆出錢,你讓人家睡地板?當然是庭老闆睡床了!”
解捷平委屈地捂著額頭嘟囔:“那我也睡地板?”
梁生憶抱著手道:“我睡地板,你睡吊床吧,我相信你們習武之人平衡力都很好的。”
解捷平苦兮兮道:“哪裡聽的謠言?”
庭不恫無視他倆的爭吵,對梁生憶說:“你睡床吧。”
梁生憶不想拒絕她的好意,便點點頭答應了:“那我跟你一起睡床吧。”
解捷平:“那我可以睡地板嗎?”
梁生憶:“可以。”
解捷平開心得像隻猴子,覺得自己從吊床到地板占了大便宜。
梁生憶一臉擔憂地看著他,開始懷疑自己找的搭檔是不是真是個傻子,跟他合作是否真的是個明智的選擇。
倒是庭不恫猶豫起來:“這不太好吧……”
解捷平以為她是心疼自己,不停地點頭附和。
梁生憶:“有什麼不好的?”
庭不恫卻不回答,隻說:“你的秘密我會幫你守住,但你也得尊重我。我去向店家借個吊床,我睡吊床吧。”
梁生憶一頭霧水,我的什麼秘密?我什麼時候不尊重她了?
不過庭不恫既然認識夏侯旖,難道她也知道自己是藥王穀的?
庭不恫走在前麵付錢,解捷平這隻開心的猴子跟在後麵,梁生憶一邊捏著下巴思考一邊慢慢踱步跟上。
一夜無夢。
第二天寅時,雷打不動的練功習慣讓庭不恫準時從吊床上睜開眼睛。
往旁邊一看,梁生憶窩在被褥裡睡得正香,解捷平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
庭不恫心裡突然生出一股暖意。她好久冇有見過這麼有人味的畫麵了。
庭不恫悄聲從吊床上下來,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她闔上門的下一秒,床上的梁生憶和地上的解捷平就默契地睜開了一隻眼睛。
在確定庭不恫離開了之後,兩人都睜開雙眼,迅速穿好外衣,圍著桌子坐下。
梁生憶食指有節奏地敲著桌子,自言自語似的問:“你覺得她還會回來嗎?”
解捷平見她罕見地問自己的意見,不太自在地瞥了她一眼,才故作深沉道:“我覺得玄。”
梁生憶蹙著眉,又自言自語似的問:“那她把桌子上的茶盤拿走乾什麼?”
解捷平大膽猜測道:“可能是她看不慣我們蹭吃蹭喝,想在臨走前讓我們賠一筆。”
在梁生憶手指又敲了半天,也不知道有冇有聽進解捷平的話,最終還是不再糾結,洗臉去了。
但事實證明,兩人確實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庭不恫再次進屋時,一隻手拿著給兩人買的早飯,一隻手端著冒著熱氣的茶盤。
她用剩下的錢去買了幾個包子,又讓店家把免費的茶水續上。
梁解二人一起來就吃上了熱騰騰的早餐,感動得無以複加,更加堅定了不讓她涉險的決心。
梁生憶邊吃邊問:“庭庭姐,你到底要報恩到什麼時候啊?”
庭不恫滿足地看著兩人吃吃喝喝,語氣歡快道:“我冇有報恩啊,我在破廟救你就已經報完恩了。”
梁生憶疑惑了:“那你還跟著我乾什麼?!”
庭不恫誠實道:“為了監視你。”
解捷平包子都差點噎住了:“……這麼直白的麼?”
梁生憶不理解:“誰讓你來監視我的?你監視我的目的是什麼?”
庭不恫垂下頭,失落道:“師母說了不能說。”
梁生憶和解捷平聞言,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齊齊呆住,老僧入定一般,但眼神空洞而縹緲。
解捷平甚至手中還端著個茶杯,此時也喝不下去了。他“咕咚”一聲嚥下了嘴裡的,便把茶杯緩緩放回了桌上。
庭不恫見狀,趕緊檢查剛剛喝茶的杯盞,並拿起餘下的茶水聞了聞,著急問道:“怎麼了,這茶水有毒?”
解捷平呆滯無神地搖搖頭道:“冇有,隻是我們太驚訝了。”
庭不恫疑惑:“驚訝什麼?”
梁生憶也呆滯無神道:“驚訝你的師門。”
庭不恫霎時間慌了,似乎在反思自己那句話說錯了:“可是我冇有說我的師門啊。”
解捷平慢慢地轉頭看向她:“但是你已經暴露了。”
庭不恫再次疑惑了:“啊?”
梁生憶也看向庭不恫,解釋道:“在天泉國奇怪的社會風氣裡,不管男的女的,一般都稱‘師父’。”
庭不恫一緊張就有點結巴:“也,也有可能是師父的妻子呢?”
梁生憶十分欣慰,庭不恫居然會狡辯了,但仍然反駁道:“在天泉國的社會風氣裡,那一般叫師孃。”語氣溫柔中透露著無奈。
解捷平大膽地說了出來:“敢自立規矩稱‘師母’的——”
解捷平和梁生憶像是心有靈犀一樣,對視了一眼,而後眼神投向庭不恫,異口同聲道:“隻有雪汝山莊。”
梁生憶撲過來眼睛亮晶晶地扒著庭不恫:“你是雪汝山莊的人?還是內門弟子?”雪汝山莊一般的學徒可冇資格叫師母,隻能叫莊主。
庭不恫為難道:“我不能說。”
梁生憶來回搖晃著庭不恫的袖子撒嬌:“說一下嘛說一下嘛~”
庭不恫冷靜下來了,反駁道:“自從雪汝山莊成立以來,江湖上稱‘師母’的風氣已經逐漸形成,由此來判斷並不合適。”
“是啊,但是你剛剛的反應已經暴露了。”梁生憶忽閃著大眼睛單純道。
庭不恫氣極,充耳不聞,直接走出了房間。
梁生憶連忙追上去。
像是想到什麼,她又返回來,用袖子半遮著臉對解捷平悄悄說:“計劃有變。我可能找到去雪汝山莊的捷徑了,就不跟你走彎路了。”說著又得意地眨了眨一隻眼睛。
解捷平氣急敗壞:“你……”
幾人出了客棧,梁生憶還在堅持不懈地“說一下嘛說一下嘛”。
出了官道,梁生憶還在“說一下嘛說一下嘛”。
走在鄉村小道上,梁生憶還在“說一下嘛說一下嘛”。
庭不恫沉默。
她突然懷念起梁生憶和解捷平吵架的時光了,至少那時候她不會這樣纏著她。
暮色降臨,山路崎嶇,三人行至一個山中小道上,周圍樹叢森森,縫隙裡投下的光影奇形怪狀。
沿路的樹上都掛著重重的紅布條,冷風吹過,紅色的布條像是冥府的招魂幡,隨著樹葉翩翩起舞,增加了幾分詭異的氣息。
庭不恫走在前麵,腰上帶著劍,背影挺拔,正氣凜然。
梁生憶扒著她的肩膀緊跟在後麵,一刻不停地拍馬屁:“庭庭姐走在我麵前就是有安全感!”
解捷平酸酸地湊過來:“那我走在你麵前呢?”
梁生憶慊棄拍開:“彆擋我視線。”
解捷平下嘴唇包著上嘴唇生悶氣。
前方遠遠的一片陰影擋住了去路。解捷平做過虧心事,就怕鬼上門,嚇得腿軟了幾分,以為是什麼地府通道,趕緊抓住梁生憶的衣衫躲在她後麵。
梁生憶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倒是冇有拍開。
三個人活生生走成了一條蜈蚣。
走近一看,原來一塊巨石堵在山路上。
庭不恫側頭問梁生憶:“可是去京城的話走另外一條路不是也可以嗎,為什麼非要走這條路?”
梁生憶解釋道:“因為這條路近,我們可以節省時間。不過目前這種情況,我們還是改道吧。”末了,她又建議道。
庭不恫聞言,抿了抿唇,手慢慢覆上石頭,似乎在感受它的寬度。
忽然,巨石旁邊不知從哪裡飄出來一個拄著柺杖的老頭,嚇得解捷平“啊”的一聲跳了起來。
解捷平雙手合十,閉著眼睛虔誠道歉:“無意冒犯啊,我們隻是路過這裡,不一定非要走這條路的,馬上就撤……”
話還冇說完,胳膊就捱了梁生憶一巴掌。解捷平委屈地睜開眼睛,見梁生憶示意他看向對方,他鼓起勇氣顫顫巍巍地看過去。
原來,來人是附近的姻緣村的村長。
姻緣村是這條路附近的一個小村莊,風景優美,桃樹成林,還有一個以成就姻緣聞名的寺廟。來人都願意在樹上掛上一個紅布條,以此來許願美好的姻緣。
但最近巨石擋路,導致村裡的遊客大大減少。
村長本來想問問幾人可有辦法移開巨石,見解捷平膽小如鼠的反應心都涼了半截。
庭不恫冷靜分析道:“如果用內力的話,應該可以震開……”
梁生憶不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趕緊伸出一隻手,插嘴道:“五兩銀子,我們幫你解決這個巨石。”
村長猶豫起來。
梁生憶繼續當說客:“樹上的布條顏色都已不鮮豔了,可見這個巨石在這裡已經有段日子了吧?此處不是什麼必經之路,彆的路完全可以代替,而且位置偏僻,想來官府也不願意管;若是要請人來移開,兩麵皆山,不知要移多遠才能找到放處;若是請人鑿碎,十幾個人怎麼的也得花個十天半月,這工錢怎麼的也得十兩銀子打底了,且費時費力;若巨石早日移開,村子裡遊客多了,生意自然也就起來了,還差這兩銀子嗎。”
梁生憶說得頭頭是道,村長也被說服了。他捋了捋鬍子說:“容我回去跟大傢夥籌籌錢,三位少俠先到村子裡歇息一晚如何?”
畢竟錢不能他一個人出,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三人於是便答應了。
三人沿著山路走著走著,已然跟著村長來到了一個小山村。
村子坐落在山上,卻隻有稀稀疏疏幾戶人家,像是石板上的青苔。
天色已黑,火光寥寥地從幽靜的人戶窗門裡鑽出來,給周圍平添了幾分幽懼。
由於房屋有限,幾人隻好分開在不同的村民家歇息。
不知道為什麼,梁生憶總覺得有點不對勁,所以她想跟庭不恫住一個房間。
但庭不恫還是嚴詞拒絕,且態度堅定。梁生憶隻好作罷。
村長領著梁生憶到山頂的一戶小房子,打開門,點燃蠟燭,搖晃的燭光使梁生憶得以看清這個房間的佈局:一共兩間房,一間堂屋,擺著一張吃飯的桌子和幾個板凳,放著一些揹簍之類的采藥工具和一些生活用具,裡麵還有一間屋子,遠遠地看見一張木床,估計是臥房。
村長怕梁生憶眼睛還看不太清楚,給她點上了蠟燭,讓她拿著先進裡屋去歇息會兒,自己去給她做點吃食。
這蠟燭看起來頗新,梁生憶能感覺到村長不常用,定是為了她特意拿出來,登時心下一暖。
她抱著蠟燭,踏著凹凸不平的土地麵,蹣跚的走進裡屋。
但剛進門,梁生憶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空氣中有一股很濃的血腥味。
就算是殺雞殺鴨,也不應該在裡屋纔是。
梁生憶在床邊坐下,一隻手拿著蠟燭,一隻手手指慢慢劃過床沿。
果然,在角落找到了一點未擦淨的已經風乾的血跡。
梁生憶倏地掀開床單,朝床底下看去,卻發現床是實心的。
梁生憶眉頭緊皺,又嘗試著扳開床板,發現真的可以擡起來。
隻露出一條縫隙,梁生憶就看到了一隻蒼白無色的手。
梁生憶趕緊合上。當了多年醫者的她當然知道,那是屍體的手。
梁生憶心下一驚,轉過身想出去,卻發現門已經被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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