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睿幄憶平生 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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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擊
成煊元年,蠻蠱族念在當年天泉長公主趙英成對其有恩,答應歸順天泉。
冇想到,皇帝趙毅成登基後的第二年,就下令把蠻蠱族全族滅口。
屍山血海,血流成河。
年僅三歲的蠻蠱族公主阮塵音,作為巫蠱一脈最後的傳人,被母親的心腹拚死護送到一座山上。
心腹臨終前,將她托付給山上一位白髮蒼蒼卻容顏不老的女人。
也就是在那時,阮塵音與鐘禺成為了同門。
阮塵音天賦異稟,自幼便會製蠱控蠱,通曉秘術,但心性頑劣,難以控製。
鐘禺則才智天成,自幼深諳典籍、通讀經史、明辨策論,誌在朝堂。
鐘禺十七歲那年,背上行囊,進京趕考。
文曲再世,最終卻落得個“掃馬廄”的職位,還差點丟了性命。
所幸有公主相救,也算得了個知己。
後來,師母病危,把阮塵音送到了峨眉。
在峨眉的半山腰上,阮塵音和看門的老婆婆相依為命,也就是在那裡,她得知了當年宣源城的真相。
從那之後,她總想著有一天能重歸故土,哪怕是作為普通的醫師,她也想默默守護那裡的百姓。
多年後,阮塵音遵循師母遺命,入世遊曆。
來宣源城的途中,她自詡行俠仗義,除惡揚善,卻被天泉的兩個捕快盯上了。
“天泉國的聲譽?”阮塵音一聽到就覺得十分好笑。
若是天泉國有聲譽有信譽,就不會在蠻蠱族議和歸順之後還滅了她全族。
但阮塵音謹記師母教誨,努力不讓仇恨埋冇自己的內心。
她隻想在宣源城當一個普通的醫師。
她這麼告訴自己。
冇想到初來乍到,就遇上了故人。
鐘禺也被髮配到此處。
她一開始隻想看笑話。
但是看著當初意氣風發、氣宇軒昂的鐘禺,如今變成現在這般模樣,阮塵音心中還是多了幾分酸澀。
那日祭祀典禮上,看到手無縛雞之力的鐘禺身陷囹圄,她還是忍不住上前,將她護在身後。
之後,趁著梁生憶的行動,她也給了鐘禺一隻保命蠱蟲。
冇想到對方像是第一次見到蠱蟲一般,一臉新奇地感歎:“早就聽聞南疆的蠱蟲之術神奇詭秘,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阮塵音懶得陪她演戲,冷哼了一聲走了。
如今,阮塵音想問鐘禺:
你的壯誌還在嗎?
天泉,你屠族血仇在先,不顧全城百姓安危在後。
“爾不仁,就彆怪我不義了。”
阮塵音目光凝聚在空中,眼睛微睨。
與此同時,梁生憶看著那日雪汝山莊線人離開前,塞到她手中的紙條,冷靜沉思,如何部署。
她不得不承認,荊雪汝就是當代鬼穀子,料事如神,運籌帷幄。
梁生憶的目光轉回紙條上,隻見上麵寫著:
「三陰噬心:
鬼穀陰策
巫蠱陰毒
城主陰樞」
一場融合“人心離間”“蠱術操控”“天時地利”的奪權計謀徐徐開展——
第一步,雪汝山莊佈局,外部縱橫,斷其根,造其勢:
雪汝山莊調動潛伏在江湖和朝廷中的勢力,截獲守軍與朝廷的傳令兵,替換往來文書,將朝廷下發給守軍的指令改為“軍中有叛徒,務必留心。嚴懲瀆職者,削減糧餉。”
這樣一來,就在守軍中埋下了互相猜疑的種子。
以孫劍的性格,有權必用。
既然收到“嚴懲”指令,他必然會濫用職權,引發不滿。
最後,朝廷傳來的密信中還加上了一句:
“城主已控,可為己用。”
孫劍聯絡鐘禺近段時間的反應,自然也不會多疑。
因此他暫時恢複了鐘禺的官權,讓她能夠自如地處理公務。
同時,雪汝山莊的人還在城中散佈散播“凶城”輿論:
“你們不知道吧,宣源城之前是蠻蠱族的,皇帝屠了人家全族,才改名叫宣源城的!”
“此城乃巫蠱族怨靈所困,擅占者必遭血咒!”
“近日守軍附近夜聞哭嚎,井水泛血,皆是不祥之兆……”
真真假假,人心難測,謠言難辨,守軍心中逐漸恐慌。
第二步,巫蠱傳人佈局,內部瓦解,種其蠱,亂其心:
阮塵音潛入城郊祖地,以族裔遺骨為引,煉製三類蠱物:蝕心蠱粉、引夢蠱蟲、血痕蠱。
她將蝕心蠱粉混入糧倉,食者漸生幻聽幻視,但控製劑量,不致喪命;
接著她將引夢蠱蟲散於守軍枕蓆,使其夜夜夢見蠻蠱族索命慘狀;
最後她讓血痕蠱爬過兵器鎧甲,遇汗則顯暗紅血紋,似被怨靈標記。
計劃中最重要的部分——製造“天罰”事件。
阮塵音向水井投入血鱗蠱,遇水化血絲,仿冒怨靈泣血,三日即消。
再對少數守軍投放“寒顫蠱”,症狀似瘟疫。
配合謠言:“怨靈散瘟索命”,恐慌更甚。
孫劍心腹被蝕心蠱侵蝕操縱,夜襲同袍,高呼“蠻蠱族饒命!”後當著孫劍的麵自刎。
這下,不僅孫劍懷疑屬下,屬下更是懷疑孫劍。
孫劍不僅之前住宅遇到怪事,如今在他身邊的,還都冇什麼好下場,多半是他衝撞了當地邪祟。
孫劍目睹心腹自刎後,更是心驚膽戰,大受刺激,忙命人去把徐玉疏再請來。
徐玉疏故作深沉地卜了一卦,掐指算了半天,最終說:“鐘城主自上任以來,備受百姓愛戴。若是讓鐘城主遊城一圈,多半能平息宣源城地靈。”
孫劍忙馬不停蹄地來到鐘禺住處。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勉強笑道:“鐘城主,之前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您,還請恕罪。如今城中局勢不穩,民心大亂,還望您能以大局為重,去遊城一圈,以平民心。”
鐘禺溫和道:“這是自然。在下身為一城之主,定是義不容辭。”
第二天,鐘禺坐上高馬,如同當年初中狀元一般,春風得意馬蹄疾,威風凜凜地遊走在街頭。
自從京城來的孫兵使上任之後,城中便怪相叢生。
百姓許久不見鐘禺,如今更是敬其若神明。
鐘禺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和善地與大家招手打招呼。
人群之中,她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
她對上了一雙炯炯有神的漂亮眼睛,內有深淵,沉穩大氣,像龍的眼睛。
如今,那人的眼中也多了幾分野心與狠戾。
人潮湧動,天朗地清,隻需人群中遙遙的一眼,便可確定彼此的心意。
第三步,城主破局,絕地反擊,承天命,收殘兵:
鐘禺來到祭台前,扮演“通靈者”。
阮塵音早就為此排練了許久,她喚醒故土血咒,召喚數百隻蠱蟲於地下湧動,在此“顯靈”。
地麵無端浮現血色巫蠱符文:
“三日內若不見外來孫姓主使來城樓謝罪,全城皆葬!”
眾人大驚。
畢竟自身的性命更重要,有人帶頭喊道:“斬殺孫兵使,以平靈憤!”
而後百姓齊聲呼喊:
“斬殺孫兵使,以平靈憤!斬殺孫兵使,以平靈憤!”
鐘禺假意安撫,讓大家稍安勿躁,她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另一邊,城主府內。
孫劍聽到屬下彙報的這個怪異訊息,瞬間癱坐在椅子上。
自從他到達宣源城以來,怪事就一樁接著一樁。
當年蠻蠱族被屠的事,他多多少少也有多耳聞,冇想到如今報應居然到了自己身上。
孫劍不禁冷汗涔涔,他總算理解上任城主逃走後,為什麼冇人想接手這個爛攤子了。
如今朝廷打算重新啟用鐘禺,這樣下去,那麼他豈不是凶多吉少……
深夜。
鐘禺私下找到守軍副將領,提出交易。
她手執一杯清茶,淺抿一口,聲音緩慢而清晰:
“擒住孫劍,登城樓斬殺,平息怨靈,我可救爾等性命。”
副將猶豫不決。
“若不信……且看今夜子時糧倉火起。”
鐘禺早已派人提前轉移存糧,用稻草代替。
當天晚上,宋熠宋灼於約定時辰潛入,焚燒糧倉。
遠處傳來蠻蠱族族語哀歌,是歐陽赤以腹語術所操控。
軍心大亂。
糧草已無,人心渙散,姍姍來遲的副將不得不重新審視局麵。
深夜,孫劍正準備帶一隊人馬出城。
忽然,城樓火光大亮。
“來人呐!給我抓住孫劍!”隻見鐘禺官袍加身,身姿挺拔,威嚴地立於城牆之上。
她的身後,都是她當初在宣源城培養的心腹,如今已經通通歸順於她。
宋熠宋灼帶人前去捉拿孫劍,陸箏緊緊挨著鐘禺,時刻在身邊保護。
“放開我!我可是朝廷派來的掌兵使!放開我!”孫劍一邊掙紮,一邊大叫。
“怨靈已暫退!然爾等首領身染血咒,需即刻斬殺!凡棄械者,吾以性命立誓保其平安!”鐘禺振聲道。
他周圍的人見大勢已去,紛紛繳械投降。
阮塵音禦著輕功從天而降,以蠻蠱族族裔身份宣告:“我乃蠻蠱族後裔,唯舊主血脈可鎮此城,逆者永世受蠱噬心!”
之前在推翻邪神時,不少人曾見識過她的蠱蟲。城中的人也多多少少聽說過雪汝藥莊裡的特殊存在。
隻見阮塵音手上手勢變幻複雜,似乎在施展什麼法術。
接著,城外突然火光沖天,聲音震徹雲霄。
那是鐘禺提前派人點燃埋於城外的硝石,配合製造“地龍翻身”的假象。
宣源城人最是迷信,雖然鐘禺之前儘力糾正,但效果甚微。
那就索性利用這一點,讓大家心服口服。
“冇想到她竟然是蠻蠱族後裔?”
“她如今跳出來,是幫忙鎮住宣源城地靈了,但她承認了身份,不怕被天泉皇帝誅殺嗎?”
人群竊竊私語。
不遠處,一支守軍負隅頑抗,準備反撲。
忽然,城門打開,林焉和身披鎧甲,帶著林家軍衝入城中。
守軍很快被製服。
鐘禺在城牆之上,朝林焉和拱手,看起來忠心而佩服,語氣堅定道:
“公主施恩救臣民,臣助公主奪龍位!”
林焉和座下的駿馬打了個旋,她眼神一擡,笑容依舊如以往那般豪放不羈:
“彆叫我安寧公主,叫我明嫣王。”
周圍的百姓頓時都懂了,安寧公主宣佈自立為王——城主大人,這是要帶他們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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