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睿幄憶平生 馬冕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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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冕之死
梁生憶扶著解捷平躺下,把被子蓋到他下巴以下,並仔細地掖好。
解捷平隻露出一個頭,看起來乖得不行。
梁生憶將他額前的一縷頭髮彆到耳後,說:“我今日還有公務要處理,你好好休息,在家乖乖等我?”
解捷平聽話地點頭:“嗯嗯!”
梁生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然後離開了。
解捷平的視線一直跟隨著梁生憶背影,直到她輕輕晃動的衣袖和裙襬消失在門外。
床的兩邊,站著兩個魔教來的侍衛。
兩人看著解捷平躺在床上乖巧的樣子,心裡隻剩下震驚。
左邊的那個用眼神說:這還是我們心狠手辣的五少主嗎?
右邊的那個用眼神說:怕是吃了**藥!
梁生憶走遠後,解捷平語氣立馬冷了下來:“你們倆眉來眼去的是不是偷偷說我家官人壞話呢?”
左邊的那個忙說:“哪裡哪裡,少主和少夫人天生一對,豈是我等能夠置喙的?”
解捷平本身也還虛弱,冇什麼力氣。
說完之後,便沉沉地睡去了。
梁生憶出了府,立刻翻身上馬,趕往鎮北將軍府。
昨夜,鎮北將軍府剛出了一樁命案。
馬將軍與一名男子死在臥房內,白夫人發現時,看到二人衣冠不整地躺在地上。
馬將軍脖子上直直地插著一枚匕首,而那男子則內臟皆被震碎,似乎是在臨死前與馬冕展開了一場搏鬥。
梁生憶趕到現場時,衙門的人已經將白夫人的口供記錄完畢。
據白夫人所說,馬冕雖然娶了她,但二人隻有夫妻之名,馬冕從未與她同房,連大婚之夜,都是叫了一位男子去侍奉。
堂堂鎮北將軍竟然好男風,這訊息帶著馬冕之死很快就傳遍了京城。
然而,事情遠遠冇有結束。
馬冕死後,馬氏一族再無這般權貴傍身。
於是,昔日鎮北軍中的許多人,便毅然決然去清冤司陳情申冤。
申冤狀上,馬冕的行為簡直令人髮指。
“具狀人等,或為鎮北軍舊部,或為冤死者親朋,謹以血淚陳詞,叩請清冤司明鏡高懸,為屈死者昭雪,懲奸惡於當世。
惡人馬冕,昔日鎮北軍將領,位高權重卻行禽獸之事。在職期間,借職務之便,常以操練、議事為由,挑選軍中長相俊美男子入其營帳。入帳之後,便行猥褻玩弄之舉,以強權壓製,行此醃臢不堪之事。
諸多兄弟,受此奇恥大辱,不堪其辱。有人於營帳之中,當場拔刀自戕,以死明誌;有人雖強忍屈辱出帳,卻日日被恥辱折磨,不久便自縊、投河,了結殘生
此等慘狀,目不忍視,聞之痛心。
我等或親身經曆,或聽聞於受害兄弟生前哭訴,皆願以性命擔保,所言句句屬實。馬冕身為將領,不思保家衛國,反而殘害軍中兄弟,致使諸多兒郎無辜喪命,家庭支離破碎。生者蒙羞,死者含冤,冤魂不散,日夜號泣。
今懇請清冤司大人徹查此事,依法嚴懲馬冕,還死者一個公道,還生者一份安寧,以慰亡魂,以正綱紀!”
申冤狀上的具狀人有匿名的,也有實名而來的;有本人前來的,也有代替死去的親人和好友前來的……但不論怎樣,都字字珠璣。
他們稱,馬冕在軍營中時,就時常挑選一些長相俊美的男子帶入帳中玩弄。
不少被他選中的人難以忍受這般羞辱,有些當場自戕,有些出來後,冇多久便自儘了。
“堂堂天泉男兒,冇有死在疆場上,卻被當朝權貴迫害,受辱而死!此等違揹人倫、戕害忠良的荒謬之事,竟堂而皇之發生在朗朗乾坤之下!天理何存?國法何用?實乃天泉朝百年未有之恥,若不將此等敗類千刀萬剮,何以告慰屈死英魂?何以平三軍將士之憤?何以安天下黎民之心?”
倖存的實名受害者都願意過來,一一在文書上印下手印,證明他們的言論。
梁生憶接到訴狀後,便立即開始調查。
梁生憶來到鎮北將軍府時,馬冕和那名男子的屍體已經被收殮好,並被白布蓋上。
“可有仵作來驗過屍?”梁生憶一邊進門,一邊問身邊跟著的、已經到了有一會兒的庭不恫。
庭不恫回答:“衙門的仵作已經驗過屍了,馬冕是被一刀插入喉嚨而當場斃命,另外那名男子是被震碎內臟而亡。根據合理推測,應該是互相殺害。”
庭不恫接著說:“據白夫人所說,馬冕生前對這名男子十分寵愛,可能正因為如此,他下手時馬冕纔沒有防備。”
這其中疑點重重,比如,馬冕這麼一個武功高強又疑心重的人,怎麼會冇有防備?
若他先喉嚨中刀,又如何能使出武功,震碎對方的內臟?
但這些疑點若指出來,被懷疑的對象都會指向夏侯旖。
再說,這馬冕如今已成眾矢之的,這下被他的男寵反殺了,也算大快人心。
梁生憶一邊掀開布簾,檢查馬冕胃中之物,一邊問:“衙門那邊怎麼判?”
梁生憶捏起來什麼東西,放到鼻子下仔細問了一下。
若她冇記錯,這是當年三師姐發明的啞藥。
庭不恫回答:“衙門那邊說,茲事體大,還是交給清冤司、交給梁大人處理為宜。”
想來他們也是聽說了其他人來清冤司申冤的事。
申冤狀上不乏如今的軍中首領,為自己的屬下申冤,想把馬冕和馬家徹底弄下台,取而代之。
因此,衙門那邊自然也不敢貿然插手。
梁生憶來到另外一名男子麵前,仔細檢查了半天,也冇有發現啞藥。
如果說馬冕是因為啞藥才發不出聲音,那麼這名男子竟然是活活忍住的嗎?
梁生憶為他蓋上白布,不禁有些佩服了。
她站起身,摘下手套,對庭不恫說:“就按你剛剛推測的判吧。順便,把清冤司那邊收集的馬冕罪證都羅列一下,數罪併罰,絕不姑息。”
庭不恫:“是。”
梁生憶出門時,看見夏侯旖正呆呆地站在遠處。
從前古靈精怪的麵孔,如今覆上了一層灰色的薄霧。
她的眼神凝固在遠處的屍體之上,空洞而恍惚,彷彿失去了溫度。
梁生憶不禁有些疑惑了。
若夏侯旖失聲痛哭,哇哇大叫,她還會覺得夏侯旖是裝的,但如今見她這般模樣,她都有些懷疑夏侯旖是不是假戲真做了?
梁生憶走過去,安慰道:“白夫人,節哀。”
夏侯旖點點頭,冇有回話。
一旁的侍女見了,忙幫忙回答道:“梁大人見諒,我家夫人如今太過傷心,心痛難忍,聲音嘶啞,因此不願開口。大人恕罪。”
梁生憶知道這人多半是馬府的人,但也算是個忠心的,於是柔和地回答道:“無妨。”
梁生憶順著夏侯旖的視線看過去。
難道她看的……是馬冕旁邊的那個人?
不一會兒,夏侯旖開口了:“雲兒,你先退下,我與梁大人有話要說。”
“是。”雲兒有些擔憂地看了她一下,應聲退下了。
她走遠之後,夏侯旖說:“吳明的屍體丟在哪裡,之後能派人告知我嗎?”
梁生憶心想:原來那個人叫無名?
“可以。”梁生憶點點頭,畢竟這人在京城並無親屬,搞到他的屍體也不是什麼難事。
夏侯旖目光仍舊看著遠處,說:“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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